第8章 揶揄
揶揄
叢林後衛瀾淵就靠在樹上,他手臂上插着支簡易的木箭,臉色疼得發白,猛然看到秦淩霄從樹叢後鑽出來時,也明顯錯愕住了,不等衛瀾淵回過神來,秦淩霄已經兩三步跑到了他的跟前。
衛瀾淵被他的木箭給射中了。
“這箭上我抹了毒草汁,你別亂動免得毒素加速運行。”
衛瀾淵聽得驚愕,臉色更是白了三分,可下一瞬,他就愣了。
秦淩霄直接撕開他衣服上的袖子,将那木箭拔了出來,衛瀾淵疼得悶哼一聲,手臂上就突然傳來了異樣的觸感。
是秦淩霄抓住他的手臂,正含住傷處給他吸毒血。
“你……”衛瀾淵有些呆住。
秦淩霄也不說話,只凝肅着臉,把毒血吸了吐掉又重新吸,如此反複了好幾次,直到血液恢複了猩紅的顏色,他這才放開衛瀾淵的手臂。
“我去給你找草藥過來,你呆在這裏不要亂動。”
交代了,秦淩霄轉身就跑,衛瀾淵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有些呆愣的樣子半響都沒反應過來。
不過他聽話的站着沒動,只是垂眼看向手臂的時候,一雙遠山細眉微微擰了起來。
因為射傷自己的并不是正兒八經的弓箭,所以那傷口倒也不深,就是看着有些吓人而已,有點像個血窟窿一樣,衛瀾淵盯着看了須臾,指尖試着動了兩下卻感覺有些微的吃力,然而再眨眼時,衛瀾淵就感覺不對了。
他感覺有些頭暈,身體也有些乏力發麻,似乎是……站不住了。
樹叢後,秦淩霄剛跑回來,遠遠的就看到衛瀾淵身體不穩,險些栽倒的樣子,他驚了一跳,直接三兩下跑了過去,在衛瀾淵倒下的那刻,一把将人給接住。
“衛瀾淵?衛瀾淵?”秦淩霄沉聲喊他。
衛瀾淵微微睜開眼,視線卻有些模糊,他咬了一下唇,努力維持自己的清明:“我……頭暈。”
秦淩霄不說話,抱着他小心地滑坐在地上,他把找來的草藥放到嘴裏嚼碎,又吐出來敷到衛瀾淵手臂的傷處,再把他的衣服撕了一塊下來給手臂上做了包紮,等弄完時,衛瀾淵已經靠着樹幹閉起了眼。
秦淩霄不确定他的情況怎麽樣了,只伸手摸向他的手腕查看他的脈象,确定沒有什麽大礙只是受了點毒藥汁的影響需要注意,秦淩霄無聲一嘆,幹脆放下手裏的東西,也在衛瀾淵身邊坐下。
他得守着衛瀾淵,免得這人再出事被什麽蛇蟲給咬了。
不過……
扭頭看向衛瀾淵時,秦淩霄又疑惑了。
這人明明柔弱無骨,又膽小如鼠,這個時候卻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想不到,秦淩霄也就搖搖頭,跟着靠着樹幹閉起了眼。
林中寂靜,偶爾聽得鳥叫聲從山林間傳來。
衛瀾淵醒來時,剛過半個時辰後,天色完全大亮,他睜開眼,一扭頭看到的就是身邊挨着的秦淩霄,那瞬間衛瀾淵眸色一驚,淩冽驟閃,他猛地掏出匕首準備刺去的時候,那匕首卻突然停了下來。
就在即将刺進秦淩霄咽喉的位置,堪堪停住。
這個人,搶了他來,強行婚配,欲想對他施暴,對他拳腳相向,甚至打舍了他的小腿讓他失憶也沒想放過他,他當真恨極,而現在,這個人就這麽毫無防備的躺在這裏……
只要這一刀捅下去,荒山野嶺無人作證,誰知道他是被什麽人殺的?就算是被人發現了,以秦淩霄往日的作風那麽多的仇家,想殺他的估計也不在少數。
所以,只要一刀下去,衛瀾淵就能報仇了……
“唔……”可秦淩霄突然皺眉似要醒來。
衛瀾淵被吓了一跳,剛把匕首拿開,秦淩霄就徹底醒了。
“你醒了?醒多久了?”秦淩霄一睜眼,就問衛瀾淵的情況,看衛瀾淵慌忙的移開視線,秦淩霄又問他:“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一些?”
衛瀾淵下意識的摸向那被包紮過的手臂,只輕輕嗯了一聲,他的另一只手還握着匕首,心裏同時有些發慌,深怕被秦淩霄發現他剛才的打算。
秦淩霄倒是沒有想那麽多,在得了衛瀾淵的回應之後,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落葉,又問:“你不是應該在家裏休息嗎?怎麽會來了這裏?”
“我……我來這裏打獵……”
“打獵?就你?”秦淩霄滿臉懷疑地将衛瀾淵從頭到腳打量了遍,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衛瀾淵是來這叢林送羊入虎口自投羅網的。
衛瀾淵可不知道秦淩霄是怎麽想的,他只回避着秦淩霄想将匕首藏起,口中就下意識的解釋道:“我之前聽到少言他們說家裏存銀沒了,姥爺還準備拿阿爺送給他的東西去鎮子上當了換些銀錢好準備過年,我……我想幫忙,就進山裏來看看,碰碰運氣。”
秦淩霄聽得皺眉:“姥爺要當東西了?”
衛瀾淵嗯了一聲,同時也終于将匕首藏好了。
秦淩霄皺緊了眉:“看來家裏的情況比我預想的要拮據得多。”不過眸光再看向衛瀾淵的時候,秦淩霄又定了定神道:“打獵的事有我,你回去吧。”
衛瀾淵意外,仰頭看他。
秦淩霄道:“這山裏有野獸,初步估計體型不小,你小身子骨的如果遇上能不能活命都不一定,還是回家吧。”
“那你呢?”衛瀾淵皺眉略微遲疑的問:“你就不怕會遇上?”
挑眉,秦淩霄突然輕笑,有些揶揄的問:“關心我?現在不怕我了?”
衛瀾淵一怔,站起身來背對着他沒說話。
“其實你真的不用怕我。”秦淩霄突然開口,放柔的聲音似乎有些無奈:“以前的我确實可惡,又人神共憤,但少年人,誰沒有個誤入歧途的時候?就算是要判死刑,至少也得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是嗎?”
聽着這話,衛瀾淵身體微微一僵,他緩緩扭頭朝身後的人看去。
那人就站在樹下,穿着一身粗衣,袖口與褲腿都收緊紮攏,勒緊的腰身身形颀長。
很幹練而又精簡,整個精氣神與衛瀾淵記憶中的惡棍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迎視着衛瀾淵那略帶小心而又警惕的眸光,秦淩霄無聲一笑,又道:“你應該信我一次,我确實改過了,這些日子,難道我表現的還不夠誠意嗎?”說着,秦淩霄無聲輕嘆:“至于以前對于你的那些傷害,我很抱歉,事情已經都發生過了,也不可能就真的當做沒這回事,但以後我會好好待你,也不會再打你欺負你,所以,也請你至少不要再那麽怕我,最起碼相信我一點,我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衛瀾淵就盯着他看,雖然他沒有說話,但那眼睛裏已經有了幾分動容。
這些日子,在秦家,他看到秦淩霄的表現确實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似乎是要踏出這一步,可那些被毆打的景象卻讓衛瀾淵又膽怯了三分。
秦淩霄看他這幅樣子,心裏頓時有些無奈,也不想操之過急怕又把人給吓着,便幹脆輕笑一聲,将話題回到了之前的對話:“山裏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不管怎麽說,我好歹會點防身的本事,要真遇到了肯定能跑的。”
“我……我會打獵的。”衛瀾淵突然開口。
秦淩霄一愣。
衛瀾淵又道:“……我不用弓箭也能打獵,雖然打不了大家夥,但打些小東西不是問題。”說上了話,膽怯的感覺似乎也就沒那麽濃了,再看秦淩霄那略顯溫和的神色,衛瀾淵膽子頓時也大了一點,再開口話也多了幾分:“我之前聽少言說,鎮上有酒樓收購山裏的野味,只要能獵到新鮮的野物,就可以拿去賣鎮上的酒樓,還有一些皮毛,保存的好的幹淨清爽的也能換不少的銀子,所以……我想幫一點忙。”
秦淩霄不說話,就靜靜地盯着他看。
衛瀾淵不知道秦淩霄在想什麽,只有些緊張,又害怕他會突然發難,微微抿了一下唇,又小心地道:“我……我這就回去。”
他又害怕了。
秦淩霄剛要開口,卻不及說話便看見衛瀾淵轉身就跑,那樣子,活像是有狗在追他似的。
動動唇,秦淩霄有些無奈,他一個巴掌拍在自己臉上,心裏默念着:這是個孩子,這是個孩子,這是個孩子……
反複幾次之後,秦淩霄總算恢複正常。
自己三十好幾的人了确實不能跟個十多歲的孩子計較。
但是。
看了看衛瀾淵跑開的方向,秦淩霄還是不太放心,他慢慢踱步跟了過去。
……
衛瀾淵确實沒有回去,他雖然跑了,但卻是朝着叢林的另外一邊跑去的,他想打獵換點銅板補貼家用。
失憶的衛瀾淵現在就像是個沒有根的浮萍,秦家是他唯一的岸邊,杜南林跟秦雲天就是救他的稻草,秦家的其他人待他也好,對他照顧的十分周到。
至于秦淩霄……
這個人,是他仇人,卻也是他那殘缺不全的記憶裏與他成親的夫婿。
衛瀾淵是怕他,如果可以衛瀾淵只想離他離得遠遠的,但……衛瀾淵沒有地方能去,那麽他留在秦家想要受到庇護,就得依仗杜南林跟秦雲天他們。不過還好,這段時間以來,秦淩霄沒有再犯渾過,更沒有再找過他的麻煩,就像秦淩霄自己說的一樣,他已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真正的做到了為人子為人兄應該做的擔當和責任,要不然的話,衛瀾淵心裏想着的一定還是逃跑,逃得遠遠的。
但是現在,他就想給秦家稍微出那麽點綿薄之力。
想到杜南林等人,衛瀾淵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他獨自一人朝着叢林裏面走去,路上撿了一把小石子拿在手裏,林子裏有山雞因他的到來而撲騰着出沒的時候他反應極快,一塊小石子扔了過去,直接敲得山雞撲騰兩下便沒了動靜。
秦淩霄随後而來看到這樣的情況明顯有些錯愕,他微微睜大眼睛眸光重新朝衛瀾淵看去,就看衛瀾淵臉上帶笑把地上的山雞撿起倒擰着抓着繼續往裏面走。
再之後,秦淩霄就跟在後面,眼看着沒有狩獵工具的衛瀾淵憑着路上随手撿來的小石塊又敲暈了好幾只山雞跟幾只肥肥白白的野兔,他找來蓑草編織成繩子,把山雞跟野兔都捆成一堆,弄完這些時,衛瀾淵看了看日頭,日頭接近了正午顯然時辰已經不早。
可,就在衛瀾淵準備起身的時候,他的身體卻繃了起來,臉色也瞬間變了凝肅起來。
一直暗中觀察衛瀾淵的秦淩霄也發現了不對,但他沒有立即出去,而是狐疑的盯着衛瀾淵看。
坦白說,衛瀾淵今天給他的意外着實不小。
才十來歲的少年人,獨自出入山林裏面卻如魚得水,一手石子打獵的功夫絕到了家,而且他的觀察能力反應能力,甚至于對于石子扔出去的力道都精準到了極致。
秦淩霄斷言,衛瀾淵要生在他的那個年代,絕對是個出色的狙擊手,就是……這身子骨太瘦弱了,需要打磨加強鍛煉。
這個念頭才一出來,秦淩霄的腦子裏随即想起了另一個事來。
衛瀾淵确實是沒有生在他的那個年代,但……這或許并不妨礙他把衛瀾淵教成一個出色的狙擊手,畢竟他現在來了衛瀾淵的年代不是嗎?
這個想法一出來,秦淩霄看着衛瀾淵的臉色頓時都變了幾分,可下一瞬,秦淩霄的臉色也跟着變了。
他再次朝衛瀾淵看去的時候,突然發現衛瀾淵的肩頭居然慢悠悠的探出了一個蛇腦袋!而且那腦袋居然還有個成年人的拳頭那麽大!
這是條蟒蛇!
淩了神色,秦淩霄當即就摸出自己制作的簡易弓箭瞄準那條蟒蛇,他眸光變得陰冷且滿是銳利,就生怕下一秒那蟒蛇會一口給衛瀾淵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