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寒冬

第26章、寒冬

第26章、寒冬

俪宮暖泉位于俪城之側,因溫泉出名,故不只有莘貴族愛來此休養,便連來往商隊也多喜在冬日裏來此玩樂一二。故,俪城雖只是有莘一個小城,卻人頭洶湧、煙幕華麗,十分熱鬧。

玳在來這裏的路上,便看到了許多熱鬧,悄悄住進俪宮後,歸氏更是每夜都帶着她出來玩。或看燈,或去酒樓賞樂,或看民間耍雜。吐火球的,吞劍的,還有走繩索的。玳從未見過這些,每天都玩得十分開心。晚間飽睡上一覺,第二日白天便在溫泉中呆上一日。

這般日子着實過得舒服!短短半月不到,便胖了數斤。只因這日子不但過得順心暢意,便連吃食,歸氏也總能弄來讓她欲罷不能的。玳深感日子不能再這麽過下去了,白日裏便不再只呆溫泉裏泡着,開始四處尋些新的玩耍。

而歸氏,也果真有趣,下雪日去山尖看雪景,停雪日便去看朝暮下的雪原,順道講談昔年他在別處看到的好風光,玳聽得入神,過得也歡快。

這日,歸氏便尋了一個好去處,說附近一條小河裏曾有人釣上鮮紅的錦鯉,十分漂亮。玳讓勾得心起,便次日帶了漁具前去,結果,辛苦一上午不只錦鯉沒釣到一條,連鯉魚也沒一個。最後歸氏只好說這附近有家旅舍的店主,烤肉做得不錯,才讓玳又高興了些。

只是,他們才到旅舍,便見上百號奴隸被人販趕進了後院堆雜草的屋子裏。這麽冷的天,他們卻衣衫單薄,甚至連雙象樣的靴子也沒有。

“君主!”

“噢!”玳回神,看向歸氏。

歸氏一臉笑意:“屋子已經收拾好了,臣與此地的店主相識,他把最好的屋子騰出來了。君主進屋吧,外面冷。”

玳應了一聲,卻在走前仍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個已然關閉的院落。

*

鄉間小店,便是再好的屋子也有限,好在玳不在乎這些,只要肉好吃,湯鮮美,一概好說。而在這些事上,歸氏來後便再不用她操心了。只是這邊,他們才坐下,店門口便又是烏泱泱擠進來了一堆人。衣飾華麗,前呼後擁的十分豪氣。

小二極有眼色,馬上便迎了上去,極盡巴結卻還是挨了一腳。

“還不趕快把最好的屋子騰出來,算了,把店裏的人都趕出去,我家主人不喜歡雜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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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在後面正在親自下廚,聽說前面不好,趕緊過來親看。結果一來便聽那女婢這般講,把那些商販趕出去倒也沒什麽,只是:“主屋裏有一位貴人,也剛進來。您看,能否通融一二?”

那女婢立時瞪過來:“你是瞎了不成?不知道我家主人身份,俪城之側,哪裏還有比我家主人更尊貴的?”

店主自知這位來歷,然:“真不行。”說罷,手指向上,比了一下天。那女婢卻未看懂,倒是他家主人那個衣飾精美的少年楞了一下,側頭往主屋那邊看去,便見屋門半掩,看不到裏面之人。思量一下:“罷了,主屋便讓與他們,你去把其它人清走便是。”

店家不敢相惹,只好一邊安排貴人,一邊讓小二去趕人。

這一切本沒什麽,然小二才要去側院趕那些人販,卻見主屋的門開了一扇,那位與店主相熟的歸大人出來了。

“你過來。”

“大人吩咐。”

“我家主人剛剛休息了,院子裏安靜些,莫要有任何動靜。”

小二啞然,不讓人任何動靜,那還怎麽趕人?他不敢做主,便趕緊求告店主。結果,店主正在招待的那戶美婢卻立時惱了:“這是什麽人戶?我家主人已經把正屋讓給他們了,怎的還如此霸道?我倒要去問問他,到底要如何?”

店家縮脖,不敢相管。那美婢見主人未管,更有倚仗,便氣勢洶洶的帶着家奴沖過來了,一腳直接踹開屋門,才要喝罵,肚子上便被狠狠挨了一腳,飛出去近丈才摔到了地上。一口血噴了出來,連話都沒說上一句,便暈死過去了。

那些原本跟着氣勢洶洶過來的家仆見情形不對,趕緊便回去告了主人。可那主人,卻是思量一二,慫了。只讓人将那美婢帶了回去,讓所有人關緊門戶,連聲也不敢出了。

*

玳看之發笑,看那踢腳之人:“儉這一腳倒是利落。”

儉有些發澀,趕緊行禮:“不敢受君主誇贊。”

這算誇贊嗎?玳笑看旁邊歸氏,歸氏卻是垂頭為君主砌水:“君主莫看臣,說好的,遇上這種事,讓他們輪流去管。管得好了,君主賞他們金錠,管得不好了,君主賞別的。”

“那你說,儉該賞什麽?”

歸氏想想:“儉的這一腳确實利落,既省得與他們口舌糾紛,也給了對方一個知事的機會。若對方乖些,自會收斂,不敢再胡鬧。若是他們再胡鬧,便是再做什麽,都不必再猶豫了。所以,當賞金錠。”

既是歸氏所當賞,玳自然會賞,擡擡手,旁邊仆婦便已經取出一枚金錠奉到了儉面前。儉大喜,連忙接過,叩謝君主。一塊金錠呢,有了它,莫說哥哥娶婦不再是問題,便連家中老宅也可一并修了。

他自歡喜,可歸氏卻敏銳的發現君主的眼神落了下來。趕緊擡頭瞟屋中另外五個,那五人趕緊收下羨慕之色。只是神色雖收,心裏到底有些生氣。他們這段時間時間陪君主到處游玩,因君主只換便服,所以路上碰了許多這樣的事。剛開始君主讓他們管時,他們還很高興。然,不管是打罵,還是喝斥,君主都不滿意。雖未懲罰,卻也未賞,更否論是這樣一塊金錠了。憑什麽單單賞儉?就因為他處置得最幹淨嗎?

一衛有些不服,便趁着儉與另一人去廚下催飯時,問了出來:“君主,儉這法子其實并不算上好。”

“噢,那你說,什麽算上好?”

“自是因勢利導,誘這些人犯下大錯,好一并重重罰沒。”甘是貧戶出身,因多年累積軍功,方才被選入做了宮衛。面對這些貴族富戶,他是見多了了的。“這些人一向欺善怕惡,如今他們只是怕了儉的拳腳,推測出君主身份比他們厲害,才不敢亂動。然,他們雖不敢再冒犯君主,可明日君主走後,卻未必會饒了此間店主,甚至于那些占了此間一半屋舍的商戶只怕也要受到連累。當面一套,背後又是一套,惹不起強的,便拿無辜者出氣。這樣的人,如何便能輕輕放過了事?”

聽着似有道理!

然,玳想問他:“你如何就能斷定,那人定會如你所說的這般行徑呢?”

“臣可與君主作賭,若臣輸了,任憑君主發落。”

似有誠意。然:“我要的是你輸嗎?”

這話一出,問楞了那人。旁邊卻有機靈的反應了過來:“蠢材,君主要是國泰平安,自是希望治下莘民均以良善為主。貴族兒女耍耍脾氣,不算什麽,只要懂得分寸,便還算将就。”

将就!玳點頭:“将就這個詞用得不錯。”

那人聽之欣喜,連忙跪下:“君主,臣以為世間諸人,百種千樣。象這等愛仗勢欺人的永遠除不盡,殺了這個下一個抖起來,照樣一樣。所差不過分寸罷了。”

甘聽了卻不高興了:“什麽叫誰都一樣?照你的話講,莫非哪日你飛黃騰達了,也縱着家人如此胡來?”

“你怎麽說話呢?我是在說,這樣的人永遠殺不盡。既是殺不盡,那麽殺之何用?到底不如想個更穩妥的法子來的好。”

“那你說,有什麽法子?”

這……那人說不出來了,甘正要再講時,儉卻是和另一人端着飯食回來了。

那烤肉聞得确實不錯,可玳卻更想聽這他們吵鬧,便指了其餘幾個:“你們均可再言。”結果,這五個你一言我一語,争得面紅耳赤,先前幾句說得倒還能入耳,可說到後面,卻又成了老生長談。堅持惡人當除的,依舊不改初衷。堅持以為貴的,仍以教化為主。還有一人是最愛和稀泥的,見他們聲量越吵越大,直接甩了幾個眼色過去,唬得那幾人終是不再吵了。

而對于這些,玳倒未生氣,只是接了歸氏遞來的小盞,吃了起來。莫名的今天胃口有些不太好,只吃了幾著便罷了。見她放了筷,那幾人才敢動作。他們倒是都吃得挺開心的。

可玳卻是有些累了。

侍婦們見君主發困,便趕緊取了大毛的披風給君主蓋上,又将手圍裹成了枕頭給君主枕下。因君主愛靜,護衛們便蹑手蹑腳的将飯食全端了出去。店家識趣,另開了一間給他們用飯。可歸氏卻沒有離開。他跪坐在一邊守衛,而那兩個侍婦也一直跪守。

一個下晌,便這樣過去了。直到月近二更,君主才醒了過來。

“什麽時候了?”

“已近二更!”

玳失笑,二更?“看來城是回不去了。”

旁邊侍婦卻是看着此間,有些猶豫:“君主,此地到底簡陋,還是回去歇息的好。”

玳未說什麽,歸氏卻已開言:“不妨事,只一夜罷了,臣帶了棋出來,可與君主打棋玩樂。”

“上善。”

晚食店家備了稚羹,味道比中午的烤肉差些,所以玳用了不多。仆婦有些憂心,可在歸氏的眼下,卻只得緘默。飯後,歸氏打發侍婦去別屋休息了,兩衛在外守衛,而他則與君主對弈。

因是外出所以棋盤是畫在牛皮上的,倒是棋子依舊,觸手溫潤。

玳笑:“我其實上次就想問你了,你這棋子是何物所制?”

“溫玉。”

溫玉嗎?玳仔細瞧瞧:“我所見過的溫玉均是暖白之色,你這棋子卻是雜色。”雖一半是黑多,一半是白多,分得出兩方,然,這色兒也太雜了。

歸氏自知自己的這些小玩意兒比不上宮中精品,然:“臣用它,取其觸手溫潤一項便已經足夠。再多的,臣無那般家底。”

這話倒是實話了。所以,玳很嘆氣:“便是家底豐厚,有些東西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似歸氏挑的這些侍衛,身手矯健不錯,性情也均算耿直,但論起頭腦,真是反反複複試過,竟沒有一個可堪大用的。歸氏明白君主的遺憾,可:“君主,臣挑的是侍衛。”

此話不錯。歸氏挑的是侍衛,從這些人的反應來看,他們也是稱職。然她總想要更多。

玳有些落寞,便好長時間都沒有開口。歸氏也未相擾,只是他不擾的也只有口德,棋面之上卻是殺伐決斷,不多時便已經取了大半陣地。玳發現不好時,已是來不及。“看來,我又輸了。”

“君主今天有些煩躁,是因為那些奴隸之故嗎?”

他問出來了,玳自然回答:“算是吧。”

“君主是怕前方戰事上,莘兵被伏,淪為寒質,打下圉園為奴?”

玳沒有回答,歸氏又道:“那君主是憐惜民生疾苦,今歲因征戰之故,抽的賦重了些。”

這次似乎挨到了些邊際。然,在歸氏看來:“這場戰事并非有莘主動挑起,參戰也是為了日後的平靜。雖一時緊些,但好在後方安穩,日子也過得下去。待到明年,相将部分莘民移到虞土那裏,各戶所占之地便會更多些,到時候收成會漲,便賦重一如今歲,日子也只會好一些的。”

“話是此理,可這場戰事,會打幾年,又有誰能定論呢?”

歸氏倒想過這個:“依臣看來,五年之內有寒必亡。”

五年嗎?玳嘆了一口氣:“五年,太長了。”

歸氏聞言,看向君主,嘴唇動了動,又抿住了。

棋下得無趣,玳便不想再下了。正巧此時,外面雪片從空飛落,便站在了門邊看雪。歸氏怕君主冷,便将披風給君主披上了。

此夜初時雪落只是飄飄,可随寒生風起,雪花卻終是越飄越大,待到一夜過去,院中積雪已是尺餘。

仆婦們也是起來後才知君主竟是一夜未眠,在雪地裏站了一夜,當即便向宮正谏言,今日無論如何也得讓君主回去,免得生了風寒。歸氏自己倒不怕這些,但君主畢竟女子,便哄了君主回轉。

玳也在此地呆膩了,回便回吧。只是她這邊已經上馬了,儉卻是行到了君主面前:“君主,臣想在這裏再留幾日。”

再留幾日?其它諸衛不明,玳卻是笑了,掃眼看他:“你想留幾日,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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