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拾漪耳尖一聳,嚼着米粒,垂眸盯着碗,不敢冒然開口作答。
因知識局限,古人對新事物的接受度比較低,尤其是她這種略帶玄幻的存在,拾漪不能保證眼前這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能否理解。
未免被當成神經病,拾漪決定先隐瞞自己的真實身份,把話圓回來。
商逸見她不言,又問:“還有剛才姑娘說的改造人,是什麽意思?”
拾漪沉吟片刻,說:“公子聽錯了,我名叫拾漪,是來自垓藻的外鄉人,故自稱‘垓藻人’。”
“垓藻?這是何處?在下竟從未聽說過。”商逸眸光微沉,眼中透出幾分懷疑。
你當然沒聽說過,這是我現編的地方。
拾漪舔了舔嘴唇,用十二分真誠說:“垓藻是海外的城市,我雖是華人,但生長在海外,不久前回國,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沒了銀兩,這才餓昏在公子門前。至于‘充電’‘電源’什麽的則是外文,我當時餓極了,想問你飯什麽時候好,口不擇言,說了兩句外文。”
商逸微微颔首,雖然總覺得這姑娘隐瞞了什麽,但他對這番說辭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且他只要确定她不是別人拿來戲弄自己的,其他倒不必太過較真。
見商逸信了自己的話,拾漪暗暗放下心來。她緩緩攪着米粥,盯着米粒流動的紋路,思索到底是什麽在幫自己充電。
自己剛醒來時确感到電池在充電,而當商逸離開後,電流便被切斷。等她再次來到夥房靠近商逸,電池再次開始工作。自己獨自走到院子裏時,電流又被切斷,當兩人坐到一張桌子上時,電池卻再一次蘇醒。
如此推測下來,自己能充上電,完全是因為靠近了商逸。
雖不知這是什麽原理,但她暫時還不能離開他。
拾漪轉了轉眼珠,打量着商逸的神色,開口道:“我舉家從海外乘船回歸國土,卻不料途遇海難,父母親人皆在海難中喪生。我獨自一人颠沛流離來到這裏,身無長物,舉目無親。懇求公子好心收留我,不要讓我流落街頭。”
她說的字字真切,加上一副凄慘模樣,讓本想讓她吃完飯就離開的商逸動了恻隐之心,他攥了攥拳,說:“家中已無餘糧,若你能養活自己,我可以讓你在這裏暫住。”
拾漪點頭,笑着應下。
收拾了碗筷,拾漪簡單洗漱後,跟着商逸進了屋子。
看到屋內只有一張窄床,她偏了偏頭,看向商逸:“我睡哪裏?”
拾漪表示,只要地上沒有蟑螂蟲蟻,她可以打地鋪。
商逸搖搖頭,打開一扇緊鎖的門,帶她走進裏間。
這是他父母的屋子,自從雙親離世,商逸未免自己睹物思人,這間屋便一直鎖着。
裏面陳設很簡單,不大的屋子裏只有一張矮床,一張腳踏,和一個空了的梳妝臺。
商逸走到窗邊,掃了下窗沿,幸而窗戶管得嚴,沒有積多少灰塵。只因天氣多雨潮濕,牆上透着淡淡的黴味。
夜深了,連日奔波的拾漪在看到柔軟舒适的床後,直困得眼皮子打架。她素日行軍不那麽講究,只等商逸換了套床單後便往床上一卧,不省人事。
商逸無奈地看着她,仲夏的夜還有些涼,他從櫃子裏取出一方薄被,蓋在拾漪身上。
*
翌日,拾漪起了個大早,準備跟商逸一同去早市看看。
既然決定要養活自己,那就要出去看看有什麽能賺錢的活計。
拾漪把頭發束起,學着商逸的樣子在頭頂挽了個髻子。
自己那套衣服破破爛爛已經不能穿了,臨走前商逸遞給她一套洗得發白的青衫。
嬌小的身體套在大一號的長衫裏,看不出玲珑的曲線,拾漪的氣質又透着幾分貴氣,遠遠看上去倒真像是位清雅的公子。
村裏人起得早又清閑,看到一向寡言低調的秀才,身邊跟了個天仙般的人物,都忍不住好奇,圍了過來。
“哎呦,昨日還不見,怎的今兒一大早,咱村裏的秀才老爺身邊兒就跟了個這麽漂亮的哥兒!”一胖婆子呲着一嘴龅牙,戲谑說。
旁邊的黃臉瘦婆子吊着一雙綠豆大的三角眼,目光鋒利打量着拾漪,話卻朝商逸說道:“咱們秀才老爺自己都窮得揭不開鍋,到哪兒嫖來個這麽标致的人物!”
村人大多瞧不上商逸又窮又清高,話裏不免帶了幾分譏諷。
四周紛紛附和,拾漪仔細一聽,都沒什麽好話。
商逸預料到有人會說閑話,怕被人借着男女大防借題發揮,提前交代過拾漪,若被人問起,只說她是自己新收的男書童。
“諸位大嬸兒說笑了,我叫拾漪,是公子新收的書童。”拾漪假裝聽不懂她們話裏的機鋒,和顏悅色道。
“書童?”瘦婆子明顯不信,“就商逸這窮秀才,叫他聲老爺都是擡舉,還配擁有書童?真是癞蛤蟆跳戥盤——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拾漪擡眼看了看商逸,見他就任憑這些人當面嘲諷自己,就像是沒聽到般,面不改色。
拾漪暗驚于此人定力之深,也敬佩他容人之度。不過為扮演好書童這一角色,她決定替自己公子說上兩句:“大嬸兒,您此言差矣,商逸再窮,那也是學府正兒八經定的秀才,您這麽瞧不起秀才,也沒見您肚皮裏生出個争氣的來。”
拾漪不知瘦婆子無子,一連生了六個女兒很遭婆家嫌棄。這話正戳在她痛點上,瘦婆子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氣氛迅速變得緊張,胖婆子很講義氣地站出來,指着拾漪鼻子罵:“小崽子你不要欺人太甚!長成這還不知道是不是個正經書童,搞不好就是出來賣的!怪不得商秀才連咱村長的女兒都看不上!原來是有龍陽之好!”
胖婆子是個說媒的媒婆,前些日子得知村長家的千金很是中意商逸,信誓旦旦地跟村長保證能說下這門婚事,結果遭到商逸毫不留情的拒絕。
胖婆子兩頭糟了個沒臉,一直耿耿于懷,三天兩頭編排商逸,這陣兒說他身患頑疾,房事困難,那陣兒說他有龍陽之好,對姑娘沒有興趣。将婚事不成之由全推在商逸身上,極力替自己找回臉面。
拾漪震驚于胖婆子思維之發散,與理直氣壯胡言亂語的本事,她向來深惡造謠之事,原本平和的語氣也染上幾分怒意:“你這婆子說話忒有意思,長得好看就是出來賣的,看不上村長女兒就是彎的,他家女兒是鑲金帶銀了還是財神爺轉世啊人人都得喜歡?還有說我們公子瞧不上她,他家女兒長的好不好看吶?如果長得歪瓜裂棗跟我們公子也不相配,如果長得好看按你的說法,是不是也是出來賣的?”
胖婆子被一頓夾槍帶棒說愣住,反應過來後氣急敗壞地上前拉扯拾漪的袖子:“你這小鼈孫連咱們的千金大小姐都敢侮辱,嫌命長是不?王婆子我今兒就替村長教訓了你!”
本不願争吵的商逸嘆了口氣,一把把拾漪護在身後,沉聲道:“王嬸兒,他年紀尚小,您何必與他計較?”
“你這是說我倚老賣老欺負小輩?”胖婆子瞪向商逸。
“在下沒有這個意思。”
“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
胖婆子不依不饒,瘦婆子也走過來撐腰:“這秀才讀書多,肯定是在拐着彎罵咱們!”
商逸輕輕蹙眉,這就是他為什麽不願意與這些婆子産生争執的原因,一旦吵起來,根本糾纏不完。
村口走來個挑着扁擔的小哥,吆喝着要收村裏的雞蛋到城裏賣。
這小哥一月來一次,只撿着村裏新鮮的雞蛋收。幾個婆子聽到這動靜,八卦擡杠的興致減了大半,紛紛回自己家裏拾雞蛋。
商逸籃子裏也有幾個雞蛋,但他懶得湊這熱鬧。趁此機會,趕緊帶着拾漪離開村子。
*
渚州是老王爺的封地,近年來經濟被整饬得不錯,早市出乎拾漪意料的熱鬧。
渚州臨海,早市依海而立,除了賣蔬菜瓜果米油的商販,還有不少出海打魚回來的魚商。
未來海洋污染嚴重,海洋生物大多滅絕或是變異,人類早已不敢輕易食用海鮮。
從未見過魚蝦螃蟹的拾漪很是新奇,雖跟在商逸後面在米攤前換糧食,眼睛卻一直往魚攤上打量。
渚州水産資源豐富,海鮮很便宜,商逸見她饞嘴,抿嘴輕笑,用剩下的五個雞蛋換了一條小黃魚和一小兜蛤蜊,準備回去煮海鮮粥喝。
雖說讓她自己養活自己,但他也不忍心全然不管。
魚價雖賤,但買的人不少,屬于薄利多銷,拾漪默默觀察着,按這個客流量,一個小魚攤一日的流水可不低,她心思活泛,擡頭看向商逸問:“若我也支個攤子在這兒賣魚,賺的錢夠不夠養活我們兩個?”
她改造過的身體不怕風吹日曬水淹,哪怕在打魚途中掉海裏,也能自己游回來。
商逸笑了笑,說:“且不說你初來乍到會被這裏的老商販排擠,就說這些攤位,都是要交租子的。且你要賣魚,就得自己出海打漁,你沒有漁船,這些老魚商個個把船看得比命還重要,定然不會借與你。你如何能在這裏做賣魚的生意?”
拾漪有些失望地點點頭,她的想法過于單純,做生意需要本錢,她現在一窮二白,确實做不來。
商逸瞧她低眉耷眼的模樣,于心不忍,思索片刻,說:“我家中有父母留下的十畝薄田,我為科舉終日苦讀疏于打理,田地大多荒廢,你若能吃得了下地的苦,不妨去幫我照看田地。十畝田也夠養活我們兩人了。”
拾漪眼睛一亮,說:“好啊,不過我沒有種過田,不知道能不能種得好。”
商逸輕輕一笑:“沒關系,這我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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