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吃過早飯,拾漪便急急地央商逸去田裏看看。

商逸拿她沒辦法,給她戴了頂草帽,背上鋤具出門。

商逸家的田分在了村北邊,離家有好一段距離,沿路遇到不少別人家的稻田,禾苗剛種下去沒多久,田裏只冒了一層嫩青色的茬尖,看着分外有生機。

走到商逸的田裏,拾漪站在田壟上遠遠地望,十畝地只堪堪種了兩三畝稻子,冒出來的綠茬還十分稀疏,其餘水田裏都長滿了雜草和蘆葦。

拾漪忍不住問:“以往你靠着這兩畝田是怎麽沒被餓死的?”

商逸漫不經心答:“我當然不會僅靠這些地生活。沒錢了我自有賺錢的生計。”

拾漪挑眉:“我還以為你是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酸腐書生,沒想到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商逸說:“莫要瞧不起書生,只讀聖賢書可填不包肚子。改日帶你看看書生賺錢的活計。”

“好啊。”拾漪笑着應道。

*

商逸說開墾荒地的第一步就是把雜草除盡。

滅草需要把雜草全部連根拔起,這一步十分費力,一般人拔不了半畝地就會累得兩股戰戰,氣喘籲籲。

商逸也不貪心,想着今日兩人能先把一半荒地的草除完就很不錯了。

只是拾漪的行動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作為一個改造人,只要電量充足,她的四肢可以像永動機般活動。恰巧她的電源就在一旁,忙碌将近一個時辰,除了不斷蹲起的動作,讓小腹和屁股有些發酸,四肢并沒有絲毫不适。

商逸看她滿頭被曬出的汗,擔心一會兒風涼吹得頭痛,招手讓她上來歇一歇。

拾漪卻打算着,往後商逸肯定不能日日來田裏當她的充電寶,她要趁今天多幹一點,防止以後因電量不足消極怠工而影響種田進度。

商逸喊了兩聲也不見人理她,只能走過去,拿出巾子讓她先把腦門上的汗擦擦。

拾漪效率很快,這一會兒的工夫,已經拔完了近一畝地的草。

她剛才在拔草的間隙,擡頭觀察到商逸除草的動作十分僵硬,怎麽都不像是塊種田的料,于是說:“你到田壟上歇着吧,剩下的我一個人就能做完。”

商逸将水壺遞給她,少女濡濕的細碎劉海貼在淌着汗水的面頰上,長時間勞作讓原本白淨的臉蛋透着淡淡的粉色,更顯得她面若桃花,稚嫩又豔麗。

商逸只覺喉嚨一緊,不敢多看,趕緊移開眼:“哪有讓女孩子幹活我一大男人在一旁看着的道理?”

拾漪絲毫不覺:“這活沒有技術含量,只需要賣力氣。恰好我有的是力氣,這活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商逸笑道:“你與尋常女孩當真不同。”

他想了想,又說:“我先和你一起忙一天,等明日,就全需靠你努力了。”

“明日你就不來了嗎?”拾漪将水壺遞回去。

商逸扣上木塞,把水壺放進包裏:“明日要溫書,還要補上今日落下的課業。來還是會來,只是不能一直待在這裏。”

拾漪笑:“你能中途來一趟就好。”一趟就夠她充滿電再接再厲了。

*

原本兩三天才能完成的工作,竟在太陽落山前就已完成。趁着天未黑,商逸把籃子背到身上,說:“走吧。一會天黑下來路就不好走了。”

拾漪嗯了一聲,拍拍手上的泥和草屑,站起來一蹦一跳上到田埂:“走吧!”

“慢着些。”商逸看她踩到濕滑的泥漿,生怕她摔倒,下意識虛扶了一下。還未觸碰到拾漪胳膊,恍然意識到自己失禮,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拾漪不懂古禮,笑他動作奇怪:“你幹什麽?扶我一下又不會傷到你。”

商逸雖看出這姑娘行為魯莽不太在意這些,但還是克制地将手背到身後:“小心不要滑倒。”

“你扶我一下我就不會滑倒了。”拾漪笑嘻嘻地跳上來。

商逸一本正經說:“男女授受不親,我收留你在家已是不妥,在平常更要注意距離,不可越界。”

“白日剛誇過你不似尋常書生,怎麽只會兒酸腐矯情起來?”拾漪不甚在意。

商逸還是嚴肅着臉:“這不一樣。”

拾漪不理會他,邁着步子往家走去。她忙了一天肚子都餓扁了,才沒心思與這腦子迂住的秀才争辯這個。

*

晚上商逸從院子裏摘了幾個角瓜一顆香蔥,簡單炒了盤菜。拾漪學着蒸了米飯。晚飯雖然簡單,但勝在新鮮可口,拾漪吃到肚子都鼓起來,才放下筷子。

快到十五了,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潔。飯後,拾漪向商逸借來一本《大周律例》,借着月光邊看書邊消食。

在未來,戰争損毀了大量歷史資料和遺跡,導致人們無法獲知過去完整的歷史。幸而有文字學家誓死守護住了古代漢字,否則拾漪穿過來就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

她穿來的這個朝代,在現有的歷史資料中完全沒有記載。要想在這裏生存下去,必須要了解這個國家的法律。

大周是個富饒且和平的中原大國,地理位置與版圖和她未來的國家相差無幾。很多政策相比于前朝都比較開放,比如開放通商口岸,修建了聯系南北的大運河,開放早市夜市且沒有宵禁,人口流通比較自由等等。

除此之外,拾漪注意到,在大周,女子的地位比前朝高了許多,擺脫了男人附屬品的地位,沒有不能随意抛頭露面一說,出門做工經商都十分自由,太Ⅰ祖時期甚至還有女子入朝為官的先例。

綜合看下來,大周還是個蠻不錯的國家。

枯燥的法律條文看得拾漪有些犯困,不過兩個時辰,她便倒在長椅上昏昏欲睡。

商逸背完最後一頁書,擡起頭時,拾漪已不知抱着《大周律例》睡了多久。

他放下筆走到拾漪身側,輕聲喚她:“拾漪姑娘,拾漪姑娘?起來回屋睡。在這裏睡會着涼的。”

拾漪咂了咂嘴,煩躁地揮了揮手:“別吵……”

商逸嘆了口氣,無奈再次破戒,擡手推了推拾漪肩膀:“拾漪姑娘,別在這兒睡了,快起來,我們一起回屋去。”

拾漪深陷夢中,只覺耳邊有只蚊子一直嗡嗡嗡很是煩人,惱火地掙了兩下,寬松的衣襟一下子就被掙開,露出頸下一片白淨嬌嫩的肌膚。

商逸猛吸了口氣,他雖熟讀聖賢書,但也是個正常男人,看到如此春景,頓時只覺面前少女的每一寸皮膚都比月光還要皎潔,還要耀眼。

他僵直立在原地,不敢亂動,不知所措地閉上眼,嘴裏飛快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拾漪姑娘,在下并非有意……”

念念叨叨的動靜惹得拾漪越來越不快,她伸長了手去打,卻不料半邊身子失去支撐,整個人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哎呦!”屁股着地痛得她瞌睡醒了大半,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閉着眼做什麽呢?”

商逸聽到聲音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卻發現她衣襟還亂着,又快速移開視線,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沙子迷眼了。天不早了,快進屋睡覺吧。”

“哦。”

拾漪從地上站起,拍拍衣服上的塵土,許是還困着,直愣愣地往屋內走去。

*

昨日跟商逸學了如何燒水,今早閑來無事,拾漪便想着把自己髒了兩天的頭發洗一洗。

她因愛美,把一頭長發養得黑亮又順滑,只因多日未好好打理,打了許多發結。

商逸見她用手拆解發結費時又費勁,從櫃子裏翻出母親的嫁妝——一柄牛角梳,遞給她。

拾漪接過來時還有些不好意思,說這不僅是他母親的嫁妝,還是他母親的遺物。自己一個外人輕易觸碰是不是不太好。

商逸卻不甚在意,說:“無妨,自從母親離世,她的東西便一直閑置着。母親不是小氣的人,看到這麽漂亮的姑娘用她的舊物,應該不會不高興的。”

拾漪将打濕的頭發攏到腦後,側過臉笑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沒想到你竟會油嘴滑舌,哄姑娘開心!”

商逸臉紅了紅,說:“事實如此罷了,我沒有別的意思。”

*

接下來的四天時間,拾漪以極高的效率,完成了翻土和插秧的工作。禾苗不需要終日看守,拾漪又陷入無所事事之中。

她蹲在院子裏拿着一根小木棍,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菜畦邊濕軟的土地。

正在屋內寫字的商逸從窗口看到她百無聊賴的模樣,輕笑着把筆放下,等墨幹後,把紙張卷起,連帶着旁邊陶土桶子裏的好幾幅字一起裝到背籃裏,推開屋門朝着少女的背影說:“走,帶你去鎮上尋些樂子。”

拾漪雙眼一亮,倏地站起來,歡呼道:“走走走!打從來到這裏,我還沒去過鎮上呢!”

商逸所謂的“尋樂子”,就是到鎮上的攤子上賣字。

他年幼時,村裏來了個書法寫得極好的老先生,見他有慧根,便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十年如一日的不斷練習,方正精致的簪花小楷,行雲流水的行書,甚至連張狂恣肆的草書,商逸都寫得很好。

後來商逸才得知,那老先生是京城鼎鼎有名的書法大師譚啓,自己作為他唯一親傳弟子,寫的字作迅速在小鎮上火了起來,甚至還有人不遠萬裏,以千金之價求一幅作品。

但商逸并不認為自己的字能比得上譚老先生萬一,賣字也只為養家糊口,秉持着文人氣節,每幅字只收一百枚銅子。

商逸遞給拾漪一只布兜,說:“今日,你負責收錢。”

他的價格已然定得很便宜,攤前還立着一塊牌子寫着:“君子交易,價格勿議”。故不需要拾漪費口舌與人講價,只需在買家挑中作品後,乖乖把錢裝進布兜裏就好。

來買字的多是老顧客,第一次見商逸帶人一起來賣字,都忍不住好奇,與拾漪攀談幾句。

“小兄弟,你是商秀才什麽人?怎麽之前從未見你?”

拾漪看了眼坐在裏面正捧着本書在看的商逸,不想去打擾他,于是便按照之前的說法道:“我是公子新收的書童名叫‘拾漪’,諸位叫我‘小拾’就好。”

“原來是‘小拾公子’。”買畫的大叔捋了捋胡子,看着拾漪俊俏非凡的模樣,滿意笑道,“咱們商秀才龍章鳳姿,是該配個如此得體的書童。”

沒有女孩不喜歡別人誇自己漂亮,哪怕穿着男裝,也擋不住拾漪喜上眉梢,自作主張給他打了八折:“大叔您可真會說話,這幅字我就收您八十個銅子好啦!”

大叔樂呵呵的接過包好的作品:“你比你家公子會做生意多了!”

*

接近午時,攤子上的字幅賣出大半,拾漪收錢收到手軟,捧着滿滿一兜銅錢兩眼放光:“商逸,我們是不是發財了?”

商逸合上書,揉了揉酸脹的眼眶,語氣裏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袋子裏的錢還不到二兩銀子,哪裏就算是發財了呢?”

他站起身,準備去街頭的鋪子裏買幾個燒餅對付一頓午飯。

剛從拾漪懷中拿過錢袋,就聽到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

“商公子?”

商逸蹙了下眉,緩緩擡頭,看到攤前正站着位身着玫紅色羅裙,并青綠色披肩的少女。

注意到商逸的視線看過來,少女嬌羞地低下頭,怯聲怯氣地說:“沒想到竟能在這裏遇見你,自從上次拒婚一事,你便一直躲着不肯見我。今日見了,咱們可要把話說開了,往後你不許躲我,咱們還跟以前一樣是朋友。”

聽這話,是要出大瓜的節奏哇!

拾漪兩耳一立,迅速進入吃瓜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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