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蔣貿才點的菜裏也有一道醉蟹,商逸怕拾漪貪嘴,在菜還未上來前,就叫人來退了。
“閑遠兄,你也忒小心了。有美人醉卧在懷,豈不是一番良辰好景?”
商逸涼涼地掃了他一眼,轉頭對沒有醉蟹吃而悶悶不樂的拾漪安慰道:“這家的龍井蝦仁和醬焖黃花魚都不錯,待會兒可以嘗一下。”
拾漪點點頭,等菜上全後,看着滿桌琳琅菜色,因醉蟹的那點郁悶才一掃而空。
因是朋友聚餐,也不講究那些規矩,拾漪不會喝酒,便一直安靜地吃東西。
蔣貿才着急喝那桃花釀,還未吃兩筷子,便端起酒杯來沖向商逸:“來來來,閑遠兄,為咱倆這份兄弟情,幹杯!”
商逸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不鹹不淡:“莫要往自己臉上貼金,誰跟你是兄弟,我是你親自拜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要差了輩分。”
蔣貿才知道他有時會犯這龜毛脾氣,不在意如何稱呼,将酒杯舉得低了些說:“行行行,師父就師父,你要是我爹那還好了呢!來來來,喝酒,喝酒!”
商逸哼笑,端起酒杯與他一碰。
一杯清涼甘甜的桃花酒順着喉嚨下肚,蔣貿才舒服地嘆了口氣,不禁誇贊道:“任憑世間有多少種美酒,都不及我閑遠兄的一杯桃花釀!”
“這話你每次都說,我都聽膩了。下次要誇,麻煩想些新詞。”商逸拿起筷子夾菜。
蔣貿才搖搖頭,又給自己斟滿一杯酒:“我發現你今天話裏格外帶刺啊!”
酒過三巡後,蔣貿才好似才想起今天的正事,開口問:“閑遠兄,我記得你一直就不靠下地種田過活,地都荒了,怎地如今對那十畝地如此看重?”
商逸想了想,說:“那地雖荒廢過一陣,但畢竟是我父母給我留的為數不多的東西,我不想就這麽拱手讓給他人。再則——”
他看了看身旁拿着一只龍蝦鉗啃得正歡的拾漪,說:“拾漪姑娘來到後,重新開墾了那片水田,如今那地裏已經種上了新一茬的稻子。我不能平白踐踏了拾漪姑娘的辛勞。”
蔣貿才略微有些驚訝:“沒想到拾漪姑娘人看着瘦弱,竟還有這般種田的本事!”
十畝田可不是一個人就能随随便便打理好的。
拾漪聽他們提到自己,放下龍蝦,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不過是十畝田而已,不算什麽。”
“拾漪姑娘不必自謙,甚少有女子能做到像拾漪姑娘般,勤勞又美麗動人。”蔣貿才見拾漪開口,趕緊接過話茬。
拾漪聳了聳肩,她确實覺得種十畝田沒有什麽,自己種地還不抵商逸每日讀書辛苦。
她并不覺得自己勤勞,又美而不自知,不理解蔣貿才為何會這般形容自己,遂不理會他,又低頭開始吃自己的。
蔣貿才見人家不搭理他,心癢難耐。加上幾杯酒下肚後酒精上頭,又開始不老實,眼神總是往拾漪身上瞟。
商逸敏銳發現他的小動作,不悅道:“好好吃着飯,你老看她做什麽?”
蔣貿才見自己的小動作被點出來也不尴尬,搖一搖折扇,露出個風流倜傥的笑來:“拾漪姑娘實在太過美麗,在下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既然被點破,他也不再偷偷摸摸,開始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拾漪的容色。
他本就好色,身邊常有美女環繞,連家裏的丫鬟都是精挑細選的上乘美人。他自诩閱人無數,已見過人間最美的春景,本以為那青樓裏的花魁已是人間尤物,可今日見了拾漪,才知道何是驚為天人。面若桃花,膚若凝脂,不似那花魁般矯揉造作,更有一分清新脫俗的驚豔。
他近似癡迷的眼神不知分寸地,在拾漪全身上下游走。商逸把酒杯重重放到桌上,語氣冰冷:“眼睛不想要了?”
拾漪雖喜歡別人誇她漂亮,但也受不了這種赤裸裸的眼神,頓時胃口沒了大半,放下筷子,将扇子擋在面前,說:“蔣公子,您這樣看我有些不太禮貌吧?畢竟我們才第一天認識。”
蔣貿才好似才察覺到自己失禮,收回眼神,打了個哈哈,說:“抱歉抱歉,一時被姑娘美貌驚豔,看入了定,姑娘莫怪,閑遠兄莫怪!”
“蔣貿才,注意你的言行。否則我就将你隔三差五逛窯子的事告訴令尊。你若不想被令尊打斷腿,最好收斂點。”商逸毫無溫度地說。
“哎別別別,不要這麽狠心嘛閑遠兄!”蔣貿才趕緊低頭認錯,“都是我的不是,我向拾漪姑娘道歉,我自罰三杯哈!”
為表誠意,他眼眨都不眨連喝三大杯酒,桃花釀後勁猛,三杯酒入喉,饒是他嗜酒如命,臉上也起了一層淡淡薄紅。
經他這麽一鬧,商逸也沒了吃飯的胃口,草草客套了兩句,便帶着拾漪起身告辭。
蔣貿才酒也喝足了,知道再喝下去回家怕是要耍酒瘋,便擺了擺手,待他們二位走後,叫來小厮扶着自己回家。
*
回去路上,拾漪想着酒席上兩人風趣的交談,笑道:“你那朋友,人雖然有點兒沒禮貌,但說話還挺有意思!”
商逸心裏一凜,面上卻不顯,試探着問道:“他說的大部分話都在輕薄與你,你覺得那樣是有趣?”
“輕薄?沒有吧,”拾漪認真思索了一番,說,“除了眼神奇怪了些,我沒覺得他哪裏輕薄我了呀。他連碰都沒碰到我呢!”
在未來,軍營裏有男兵喜歡醫療室的護士姐姐,都是用大膽直白的行動來示愛。蔣貿才無非誇她幾句漂亮,怎麽能算是輕薄呢?
商逸沒想到她心思如此單純,語氣裏帶了些微不可察的急切:“一男子誇一女子長得漂亮,就是要輕薄她的意思!正經人家誰能說出這麽輕浮的話來?只有他那樣的登徒子才說得出這種話,像我,就從未說過你漂亮。”
拾漪突然反應過來:“是哦!我們認識這麽久,連村裏讨厭的姑婆都說過我好看,你怎麽從未說過?難道是打心眼裏覺得我長得不漂亮嗎?”
商逸頓時語塞,拾漪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默認了,咬着牙說:“好啊,是我糙皮老臉的醜到你了,若是我今日不問,還不知商公子一直覺得我是醜陋的無顏女!”
天可憐見他冤枉,他當然不是覺得她不漂亮,只是這個時候再說,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說自己是觊觎她美色的登徒子嗎?
他荒了陣腳,不知該如何辯白:“不、不是這樣的,拾漪姑娘,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在下、在下——”
拾漪看着他語無倫次的樣子只覺得好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我開玩笑的啦!你那麽緊張做什麽?”
商逸噎了一下,無奈地看向她:“你啊,就會作弄我。”
拾漪毫無歉意地吐了吐舌頭,說:“誰讓你那麽古板,整天管這管那的!”
商逸嘆了口氣:“我不是古板,我是怕……”
拾漪打斷他:“怕什麽?一會兒又怕自己輕薄我,一會兒又怕蔣貿才會輕薄我。我看起來很好欺負嗎?像你們這樣的男人,我一個可以打十個。若是意圖不軌,還沒貼上來就已經被我幹掉了!”
商逸心裏莫名一緊,趕忙道:“在下并沒有對姑娘意圖不軌!”
拾漪笑着說:“我當然不是說你啦!而且我也不會打你。我說了,我離不開你的,怎麽會去打你呢?”
她說的是自己離不開電,但這話到商逸耳朵裏,卻讓他控制不住臉紅心熱,他怕自己失态,手握成拳,抵在唇上,重重咳了兩聲,才鄭重道:“在下定不辜負姑娘的心意。”
“嗯?”拾漪有些莫名其妙,她剛才說什麽了,怎麽就不辜負她心意了?
她有什麽心意啊?
她剛想開口問,卻看到商逸突然從剛才的拘謹變得一臉嚴肅,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心想這呆子估計又鑽到哪個牛角尖裏去了,她可不想再被教訓一通,于是閉口不言,裝作沒聽到,繼續往前走。
*
翌日,馮村長的态度果然不出商逸所料,與孫老太太站在統一戰線,要求商逸将“多出來”的六畝地還給村裏。
他帶着孫老太太站在商逸家門口,唾沫橫飛将道理說了半日,商逸不欲與他廢話,直接寫了狀紙,遞到了衙門裏。
馮村長與孫老太對視一眼,他倆雖都不願這事鬧到官府裏去,但商逸執意要如此,他們也可以奉陪到底。
縣令那人馮村長了解,見錢眼開,財迷心竅,這事要想辦成,無非就是要讓孫老太多使幾兩銀子。
孫老太太最不缺這幾兩銀子,沒多想便應了下來。
待這兩人鬧夠了離開後,商逸轉身回屋,看着正在給菜畦澆水的拾漪,問道:“拾漪姑娘,若是有個辦法能将你種的地直接變現成真金白銀,你可願意?”
拾漪擡頭,笑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你是不是沒憋什麽好心眼?快與我說說!你是不是還藏着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