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打發走馮春華後，拾漪滿臉郁悶地回了屋裏。
“怎麽了這是？”正打算去做早飯的商逸瞧見她這幅模樣，停下來問。
“馮春華邀我和她一起去逛廟市。”拾漪一屁股坐到商逸的書桌前，垮着臉說。
“你不願去？”
“不是不願去，是不願同她一起去。”拾漪道，“萬一再把孫三招惹過來，我倒沒什麽，影響你讀書怎麽辦？”
商逸聽她這般為自己考慮，心裏一暖，道：“這倒不用擔心，廟市人多，孫大成的豬肉鋪子忙不過來，每年都會叫孫三過去幫忙。他那天應該沒有精力關注你們。”
拾漪說：“那我也不願意跟她一起去。我跟她又不熟，她還對我抱着那種心思，在一起玩多尴尬呀！”
商逸輕笑：“你若不答應她，她應該不會輕易罷休吧？”
拾漪嘆了口氣：“還是你了解她，我讓她明日再來找我，但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拒絕她。”
商逸道：“馮春華雖然矯情一些，但秉性并不壞，人也有幾分見識。你若想去逛廟市，與她作伴也未嘗不可。”
“可我還想着明日鎮上人多，可以擺攤大賺一筆呢！”拾漪道。
商逸說：“明日大家出來逛廟市，都是為了吃喝玩樂，哪有心思找你斷案？你明日歇業一天，并不會耽誤多少生意。”
拾漪微微嘟起嘴，怎麽越說越感覺跟馮春華一起去逛廟會，才是明日最好的選擇了呢？
她察覺到不對勁，擡起眼來看向眼前之人，語氣裏帶了幾分嚴肅：“商逸，你是不是很想讓我出去玩？”
商逸點點頭，大方承認：“是。”
“為什麽？”拾漪不解，“嫌我在家煩你嗎？”
商逸無奈般的笑了笑，溫聲道：“我怎會嫌你？我只是不想讓你跟着我受苦。我因要科舉所以每日苦讀，而你不需要。如花似玉的年紀本來就該活得輕松些，你現在還有了自己的收入，拿來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是挺好的麽。”
拾漪完全不覺得如今的生活是受苦，比之從前的朝不保夕，居無定所，現在這樣平靜安寧的日子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再好不過。
但她也理解商逸是一片好心，他關心她過得開不開心，說明他在意她。她一直以來都怕，總有一天商逸會覺得她是個累贅而厭棄她，如今看來并沒有這回事。
想明白這一點後，拾漪心裏安穩了不少，嘴角也不禁向上彎了彎，道：“你說的沒錯，我是該好好出去玩一玩。來到這裏這麽久，都沒有認認真真玩過一日呢！”
拾漪想，若沒有孫三那個讨厭鬼來惹事，跟馮春華一起逛一天廟會也沒什麽。哪怕馮春華對她心思不純做了什麽，她倆都是女孩子，自己也不會吃虧。
翌日，精心打扮過的馮春華，光鮮亮麗地來到商逸家門口。
拾漪早早地就在這裏等着，看到馮春華這一身五光十色還四處反光的打扮只覺得刺眼，好心提醒道：“馮小姐，今日廟市上人會很多，你穿成這樣怕是不好行走吧？”
她頭上的釵環步搖少說也有十七八支，風一吹就丁零當啷地響好一陣。拾漪真怕她走幾步就會掉下一根釵子來。
廟會上扒手本就多，像馮春華這樣的，不知道會成為多少扒手炙手可熱的目标。
馮春華絲毫不覺自己打扮得多麽不妥，反倒捏着裙角沾沾自喜：“我這樣不好看嗎？這身裙子雖然繁缛些，但是我今年新裁制的，就等着到廟市這天穿出來豔壓群芳。”
“不是裙子的問題……”拾漪揉了揉額角，“雖然穿成這樣，豔壓群芳的效果應該也能達到吧……”
“你喜歡就好！”馮春華聽她這麽說，開心得湊過來，想要離拾漪近一些。
拾漪吓得立馬後退一步，搬出商逸那一套教條理論抗拒道：“男女授受不親，馮小姐請自重！”
馮春華怕把人吓跑，急忙解釋：“我、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就是想請你同我一起上馬車。時辰不早了，再晚些很多熱鬧的節目就看不到了。”
拾漪怕兩人坐在馬車裏尴尬，于是說：“馮小姐不必客氣，馬車那麽小，我一個大男人坐進去毛手毛腳的怕唐突了你，我跟車夫一起坐在外面就好。”
馮春華說：“那怎麽行？你怎麽說都是我的朋友，我怎麽能讓我的朋友和下人坐在一起？”
拾漪說：“若不坐在馬車外面，那便只能小姐你先行一步，在下慢慢走着過去。到時候人多擁擠，若是找不到在下，小姐只能獨自逛廟市了。”
馮春華張了張嘴，見拾漪是鐵了心不願跟自己同坐馬車，無奈之下只能妥協：“那好吧。沐叔你趕車慢着些，不要讓路上揚起的灰塵撲到拾小公子身上。”
被喚作“沐叔”的車夫彎腰應了一聲，扶着馮春華進了馬車後，一揚馬鞭，在車轅上給拾漪讓出一塊地方來：“拾公子，請坐。”
廟會上的人比拾漪想象中的還要多，人數甚至比以往趕集的日子還要多上三成。
馬車在鎮上西南角一偏遠的小巷子裏停下，拾漪和馮春華剛出了巷子，沒走兩步，就差點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沖散。
馮春華不得已抓住拾漪的袖子，低聲道：“拾小公子失禮了，我若不抓着你，咱倆早晚會走失的。”
拾漪也知道眼下的情況确實是這樣，點點頭道：“無妨。只是在這裏你說話聲音需大一些，不然在下可能會聽不見。”
“好，我盡量。”馮春華用高了兩三分的聲音說。
拾漪看着街上接連不斷走過的人群，每個人手裏好像還拿着水到處灑着，好奇道：“他們是在做什麽？”
馮春華解釋道：“這是我們當地的一種習俗，叫作‘走街’。據說廟市當天，葛陽鎮外濟靈寺的香火格外靈驗。住在葛陽鎮以及附近的居民都會在這一天，從濟靈寺的菩薩那裏求來一瓶祛難水，沿街邊走邊虔誠地将水灑在四周，以保來年無病無災，平安喜樂。”
“這倒是有意思。”拾漪道。葛陽鎮民風淳樸，才會向菩薩許這般樸實又真誠的願望。若是在別處，寺廟裏應該更多的是求財富和前程的人吧。
“你若是感興趣，我們也可以去濟靈寺求水走街。聽說那寺裏還供着專門管人姻緣的菩薩，我們不妨去拜一拜！”馮春華道。
拾漪連忙拒絕：“不不不，拜菩薩還是算了。在下從不信佛神，就不去擾佛祖清淨了。”
馮春華有些失望：“拜一拜也沒什麽，總歸心誠則靈。佛祖每天聆聽那麽多人祈願，怎會怕你一個會擾亂他的清淨。”
“真不去了，我其實對寺廟不怎麽感興趣。”拾漪指着東面說，“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有什麽好玩的。”
孫大成的豬肉鋪子就開在東街上，廟市當天，各個酒樓生意火爆，豬肉需求量陡然升高，孫大成赤着膀子，在鋪子裏剁肉剁得汗流浃背，焦頭爛額。
沉重的鋼刀不停在案板上揮舞，速度快得幾乎只剩下殘影，直到手腕發酸發脹，案板上的肉才剁好。孫大成才将剁好的臊子裝進筐子，朝旁邊躺着乘涼的孫三怒喊：“看不見你爹這裏需要搭把手嗎！叫你來是幹活的！不是要你像死豬一樣癱着！”
孫三憊懶成性，哪裏願意多動彈一下，煩躁地從竹席上翻了個身，說：“你就不能多雇兩個打雜的？有那本事包攬全葛陽鎮的豬肉，就非得摳那仨瓜倆棗的工錢？”
他大病初愈，精神還不算太好，要不是老爹叫他，他還在家舒舒坦坦地躺着呢。
孫大成将鋼刀狠狠嵌進案板上：“我賺錢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這個不争氣的廢物！老大不小了還成天不着調！前些日子還被鬼吓破膽了，說出去都不嫌丢人！”
孫三最煩有人拿他怕鬼說事，一使勁坐起身子來，語氣也跟着犯沖：“你不怕鬼？你不怕鬼天天在家裏供着菩薩？就你這恨不得掉進錢眼裏的樣兒，要是不怕鬼，怎不見你供財神爺啊！”
孫大成被兒子赤頭白臉地說了一頓，頓時怒火中燒，将刀拔出來指着孫三怒喝：“混蛋玩意兒你要造反嗎！”
孫三靈活地在竹席上一滾，站起來與孫大成拉開距離：“你拿刀幹什麽！我難道說的不對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做了多少虧心事你心裏沒數嗎！”
“小兔崽子我今天揍不死你！”
“揍死我你就等着斷子絕孫吧！”
拾漪路過豬肉鋪子時，就看到裏面在雞飛狗跳，比街上還要熱鬧。
她用扇子擋着臉快速走過，馮春華也跟在她身後默不作聲。直到走到一片稍微清淨點的地方，拾漪才開口問道：“孫大成做了什麽虧心事，連孫三那個混蛋都看不下去了？”
馮春華帶拾漪坐進一間茶棚，要了兩碗清茶并一盤玉脂芙蓉糕，說：“他哪是看不過去，不過是心裏憋着火，想找個由頭跟他爹吵一頓罷了。不過孫大成确實也沒做什麽好事。他包攬了全葛陽鎮的豬肉生意，坐地起價，導致葛陽鎮的豬肉比渚州其他地方貴了三四成不止，讓平民百姓根本吃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