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衆生群像淺談

衆生群像淺談

這是循離開皇宮去戍關後的第一個冬天,尋常的冬天,大抵都會落雪。今年也不例外。

半夜時分,我起來喝水的時候,聽睡在外間伺候的宮女女丙說,“外面在下雪,奴婢給您把暖爐撥熱一點。”

我自己倒好茶水,宮女女丁給我披了一件厚厚的毛氈披帛。女丙宮女正在用火鉗撥暖爐裏燒得通紅的煤炭。

我問道,“現在是幾點?”

女丙去外間看了看石英鐘,她回複說,“回禀殿下,此時是夜裏四點多一刻。”

我把窗戶裏面蒙着的棉布窗簾掀開,女丁把燭臺湊近了窗戶,我看着窗外雪白的世界,說,“過年的時候,戍關的将士們可會被恩典回皇城探親?”

女丙和女丁兩位近身伺候的宮女,她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道,“回殿下的話,奴婢漏聞,屬實不知!”

我沒有再說話,轉身回到自己的卧榻,女丁忙把我的衣物整理好,我穿着略微寬松的睡衣,躺在了被窩裏。入住皇宮這後半年以來,邊關無甚戰事,循去戍關只是一個人為的機緣,他去戍關,其實就是為登基國主之位造勢。

循的父親和母親都是久居深宮已久,我初來乍到,母親大人特意請旨,為我免去諸多繁文缛節的宮廷禮節。

這時,宮女女丁點燃了一根助眠的果香熏香。我起來喝過茶水,本來無甚睡意,聞着熏香,倒是很快再次睡着。

約摸雪停了,天也亮了,女丁等宮女已經熱好洗漱用水,該做飯的宮女去小廚房準備做飯,該灑掃的宮女在宮殿裏做着清潔工作,雜使宮女有的劈柴禾,有的用馬車運送水和運送暖爐裏用的木炭。

我在被窩裏伸了個懶腰,循的傳音海螺登時就響了。

我捏起枕邊放着的傳音海螺,循的聲音傳來,他說,“月兒,居庸關下雪了。”

我打了個呵欠,循接着說,“今天妖族的修士前來朝賀與我們的結盟之喜!你理應代替我出席宴會。”

我一個激靈從被窩裏坐起來,循隔空用千裏婵娟術碰了碰我的手,說,“妖族的使者昨晚就到了,今天不用迎接他們,宴會再上午十點開始。父親大人會派宮女給你帶路的。要乖哦!”

循今天的聲音和下雪天一樣,窸窸窣窣的氣質像那純潔的雪花一樣落下,前者落在我心頭,後者落在自然界。

循的咬字一向溫吞有王者的節奏,無論是長篇累牍的演講還是言簡意赅的說話,循總能先發制人地控場。我把臉頰埋在自己的臂彎裏,循說,“月兒,去出席宴會前吃點食物墊墊胃。該起床了,我的小懶蟲!”

我把傳音海螺收納在枕頭邊,吩咐宮女女丁,“女丁,我要起床了。”

宮女女丁把熱好的洗臉水端進外間的臉盆架子上,然後她拿來尚衣局昨天派人送來的我今天需要穿着的正裝,我穿戴好以後,移步到臉盆那裏,自己洗漱。

接着宮女女丙們把我的早餐端來卧室的案幾上,今天早上的早餐真是豐盛,一盞藕合蓮子羹,還有油炸牛奶小方,西米海蛎燒,醬香水波蛋,和福祿壽喜鍋。

用過早膳,景仁宮的一等掌事姑姑江楠派手底下的小宮女晚雪來我住的內院知會。

宮女晚雪提着循的奶奶今天給我送來的水果,一路來到我在的內院。

她敲響內院最外間的房門,門房嬷嬷應門說,“來者何人?有何事?”

宮女晚雪說,“奴婢是前來給太子妃殿下送水果的宮女晚雪。”

門房嬷嬷淡淡地說,“腰牌,我檢查一下。”

宮女晚雪把裝水果的籃子放在臺階上,因為太冷了,她雙手哆嗦着,從腰間取下腰牌,遞給了門房嬷嬷。

嬷嬷檢查着宮女晚雪腰牌,“喏,收好!”

宮女晚雪還沒來得及提起放在臺階上的水果籃子,門房嬷嬷打開房門,她厲聲喝道,“大膽婢子,你怎麽把這麽金貴的物件擱地上!”

宮女晚雪哆嗦着被凍得發紫的雙唇,半晌,也擠不出來半塊象牙。

門房嬷嬷說,“罷了,你送進去吧!”

宮女晚雪咬緊牙關,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提着水果籃子,徑直去了內院。

宮女女辛正在給我梳妝,我在自己給自己抹胭脂水粉。

門外的女丙把一籃子水果提進來說,“太子妃殿下,太後娘娘給您送來的水果。據說是番邦的反季貢品。”

我沒有轉頭,因為女辛還在給我梳頭發。

女丙把水果籃裏的水果一一分類,暫時不用的被收納在儲藏室裏。

“呀,水果籃底怎麽有冰渣子?”宮女女丙驚訝地說。

宮女女乙說,“我接過來的時候,就是有冰渣子的。不是我。”

女丙說,“景仁宮裏哪個奴才這樣小意!要是沖撞了太子妃殿下,就等着被開除官籍吧!”

我仍舊沒有言語,半晌,我說,“無妨,本來籃子就沉,就寬容她這一次吧!”

宮女們頓時默不作聲了,我梳妝打扮完畢,內務府總管派宮女來請,說是請我移步行芷苑去赴宴。

我一路乘着轎攆,身邊只帶了六個伺候的宮女。一路無話,不提。

我們一行人來到行芷苑門口,轎夫停下來,緩緩把轎攆放穩。宮女女丙攙扶着我走到苑內的大殿,我在自己的座位坐定,負責伺候我的宮女們才歇了口氣。

我把面前餐桌的幹果分給伺候我的宮女們,我說,“這裏不需要伺候了,宴會結束,你們及時安排轎攆,送我回宮。”宮女女丙把一大把幹果轉進了她自己的荷包裏,她說,“奴婢知道了!主子莫要喝冷的!辣椒少食!”

我點點頭說,“你們今天得空,好好休息一下!去院子裏不起眼的人角落玩耍,莫要太顯眼被嬷嬷逮住。”

伺候我的宮女們對我行了福禮,三三兩兩地出去玩耍了。

宴會上的賓客已經到齊,妖族的使者們也已經落座。國主父親和母親并排着,母親往我這裏看了看示意問候我,我朝她揮了揮手,我笑了笑,她也笑了笑。

母親大人收回視線,我也在座位上坐好。

歌舞表演開始了。

開始我以為是我們東道主安排的本地舞蹈表演。直到舞女們跳完第一支舞蹈,我發現每個舞女的耳朵都和人類不一樣,她們的就像精靈的耳朵一樣。

“尊敬的國主陛下,剛才的舞蹈名叫《金蟾報月》,是我們妖族舞者表演的節目!您看,這就是我們妖族的娛樂文化。”妖王說。

國主父親端起酒樽,他給妖王敬酒,兩人隔空碰杯,兩人皆一飲而盡。國主父親緩緩道,“我們人族與妖族有巨大的文化差異,剛才的舞蹈是用我們人族樂師的配樂,看來,我們兩族有求同存異的可能,君子和而不同,未來我們兩族的年輕人甚至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妖王笑意甚濃,他再次舉起酒樽,國主父親也端起酒樽,兩人隔空碰杯,一樣一飲而盡。妖王說,“人類和妖修本來就是一路的,許多人類前世都是妖族修士修來的今生人身。可謂殊途同歸!”

國主父親以手拂髯,說,“我們作為民意代表執掌治理權,結為友盟也是大勢所趨。”

妖王沒有說話,因為大殿裏正在表演的音樂聲音蓋過了國主父親說的話。

宴會進行到一半,菜品差不多上齊了,國主父親率先舉著,妖王也順勢舉著,大家紛紛開動了午餐,殿裏的貴族們享受着美味佳肴。

國主父親在吃飯的時候,朝我微微一笑,向我示意父親的問候,我亦朝未來的公爹國主父親揮了揮手,我亦微微一笑。

妖王這時停下筷子,他意味深長地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冰天雪地的時節,我們得享此刻美味的一餐,是應該好好反思其他餓着的同類怎麽過冬!”

國主父親深表贊同,他說,“我計劃進行回籠國內資金,購買土地兼并嚴重地域的土地,分配給無立錐之地的子民,用于耕種農作物,以求化解當下的社會主要矛盾,安撫民心,順應時代的潮流!”

妖王說,“我們妖族一向都是好鬥的一族,族內窩裏鬥,族外也好鬥。”他話鋒一轉,說,“妖是人的鏡像,妖其實就是吸收天地日月之精華的妖異化身,妖的好與壞私人就看評價者的立場了。有的神仙主張滅了妖族,有的神仙主張幫助妖修修得正果,我覺得應該這樣,沒有犯天條的妖修,應該被帶領修得正果,犯了天條的妖修,應該結合妖族法典和天條雙重懲罰。你看,我是否上朝天庭,為妖族的妖修争取這個權益!”

國主父親贊許道,“我同意你的看法。”國主父親拿起玉玺,在妖王上表天庭的文書上拓上龍印。

今天我在宴席上吃了很多大米米果,據說米果是妖族的妖王前輩帶來的賀禮。

宮女女丙這會和其他五個伺候我的宮女一起回來,宮女女丁說,“奴婢們來陪您說話解悶!”

我放下筷子,把給她們六個留的裝有米果的小布口袋遞給宮女女丁。

“你們也嘗嘗稀罕玩意吧!雖然不多,每個人嘗嘗也是可以的!”

宮女們受寵若驚地說,“奴婢誠惶誠恐!感謝太子妃殿下的厚愛!”

冰冷的宮牆并未阻隔宮牆外溫情的人間美好,循的娘親說過,“我們做主子的一定待人寬厚,這樣我們才能免于凡俗。”

宮裏的奴婢們并非生來低賤,只是她們的身份低微,但她們很多人格高尚,她們的品格往往是值得我們去借鑒和學習的。人的先天之本,包括出身和健康,智商和情商,金錢和地位,等等,這些看似不能改變,實則瞬息萬變。人每一個念頭彙聚到一起,都是無限的改變自我最強大的力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