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兩位小友回到酒店,癱在沙發上。李牧給自己爸媽發送了新的一天新的定位,問文箬對門伯伯印象如何。

文箬說,這位星星的氣場比先前那位強。不過,他在飯桌上講到的CSST、地面光學紅外望遠鏡、中高銀緯和中高黃緯的宇宙,感覺像是聽了一堂有趣的講座,自己以後要多留意相關的信息。

她順便把門教授的微信名稱備注為門星星,覃延的被她改成了覃星星。

文箬同時表達了對阮星星和沈星星的敬佩與好奇,“你爸媽很厲害。雖說利用網絡情緒可以快準狠地反擊,不過也有無窮後患。他們真的很克制,也很理智地選了一條很慢的路。”

一條很慢,很克制,很理智,也是唯一正确的路。

李牧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盯了許久才意識到陪伴自己多天的老朋友不在這裏。他慢吞吞地說,“文箬,現在的我又傻又天真,突然有一種被家裏排斥在外的感覺。”

文箬已經從沙發上起來了,收起白天洗過的衣服。她一邊疊衣服,一邊看着窗外遠處天空的閃電,說,“我覺得不是呢。你知道這些又能怎樣,還不一樣無能為力,最多是投訴文章或者網上注冊賬號跟人吵架。今天如果門星星不告訴你,明天也會有覃星星,或者許星星告訴你這些的。再不濟,阮星星和沈星星也會告訴你,小少爺。”

李少爺滿耳聽到的全是星星,慢悠悠地說,“我覺得你叫他們星星挺好聽的。”

“你取的名字。少拐彎自誇。”

“将來你也會變成文星星的。”

“不。我要做白天的月亮。”

“為什麽?”

“因為我是月亮臉。”

“babyface?”

“差不多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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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文肥肥。”

“滾!”

李牧麻溜的滾去洗手間。他以前從不覺得四星級酒店的房間如此舒服,出門一趟之後,讓他對以前司空見慣的東西多了一份珍惜。他痛痛快快洗了頓熱水澡,全身舒坦。不全是因為花錢後身心放松,而是因為林揚家的浴室是太陽能,水溫不穩定,淋浴噴頭水量也小,每次只是匆匆沖涼。他穿上衣服,拿着毛巾擦拭着頭發走出浴室,順便提醒文箬,明天一早要離開,今晚別洗髒衣服了,幹不了。

對,出門一趟,他的話多了,也增添了一份啰嗦的氣質。

文箬在李牧洗漱的時候,跟媽媽發消息詢問白天身體狀況。之後,她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查詢門教授提到的銀河系外宇宙,搜索關于歐幾裏得(Euclid是歐洲航天局發射的空間巡天望遠鏡)和羅曼(Roman是美國航天局發射的空間巡天望遠鏡)的高性能紅外探測器,了解關于星系起源的各種猜想。

這一晚,她投入了時間和精力去了解天體物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專注。所以,李牧跟她說話的時候,她只是嗯了一聲又繼續把目光轉回到手機屏幕。

李牧原以為文箬是活潑的人,安靜只是她心理低潮期的表現。他拿着毛巾靠在門框,才意識到自己先前錯得離譜。文箬或許是安靜到極致的人,活潑只是她僞裝出來的假象。

他從背包裏取出平板,遞到文箬面前。“沒密碼。這個屏幕大,看起來不費眼。”

李牧說完轉身回到自己房間,站在窗邊,看着電閃雷鳴暴雨突至。他從落在窗戶上的雨滴判斷,雨勢絲毫不比江城那晚弱。他先在微信上和爺爺,姥姥和姥爺語音通了會兒話,然後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父子兩人隔着電話,彼此交換了一天的行程。當然是李牧交待自己的,沈教授只說開了一天的會。至于會議內容和議題,屬于保密項目,不能透露。大人糊弄小朋友的時候,随便的理由和借口,便可以天衣無縫。

沈教授果然如文箬猜測的那樣,聽到兒子說遇到門伯伯,一起吃飯的時候才知道最近兩周網絡上對家人的攻擊,有些難過。

老父親安慰兒子說,“你肖伯伯、鄭叔叔、楊阿姨三巨頭幫忙打官司呢。放心吧,鐵定能贏的。”

李牧說,“不是輸贏的問題。”

老父親表示,“其他的更不是問題了。你門伯伯不是說那是個跳梁小醜嘛。跳梁小醜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小牧,你知道,最近困擾你媽媽和我的是什麽嘛?”

“不知道。”李牧心底想着總不能是我吧。

老父親握着自己媳婦的手,對着電話說,“我和你媽好多年沒休過學術假了,我們打算明年開始休學術假,順便陪你準備入學考試。不過,我倆無論是準備高考還是申請國外大學本科,都是生手,沒經驗。到時候,一起學習呢。”

還真是我,李牧心想。“等等。爸爸,今兒門伯伯還提到你和團隊在科技攻關高性能紅外探測器,怎麽突然想要休學術假了呢?研究中斷了怎麽辦?”

老父親眼睛正盯着媳婦的手機屏幕,覃延那小子發消息說晚上要飛丹麥,這會兒正在候機,頓時有點嫉妒。“我們辛苦工作了二十年,還不能停下來休息一年呢?你覃叔可是每四年都要休好幾個月的。”

李牧噢了一聲,遲疑了一下,始終沒再開口說話。

老父親反過來還要安慰兒子,“別多想。那也是明年的事情。現在我們手上都有項目,有沒畢業的學生呢。”

兒子貼心了一次,認真地提問,“爸,你和媽媽平時很累吧?”

老父親說:“忙,但不累。你知道為什麽嗎?對我們而言,數學和物理具有一種令人平和的美,那裏是寧靜的世界。”

“羨慕你和媽媽。”

“別羨慕了。早點睡覺,不然影響智商。”沈教授挂電話之前,還是鄭重了一番,“兒子,與你一起的那個女孩子,只是你的朋友吧?”

有些事情,父子雖然沒挑明,不代表李牧不明白。他說,“是啊,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需要一個保證。”

“我們只是好朋友。”

李牧收起電話,坐在床邊擦拭長笛,一遍又一遍。許久後,他起身從自己房間探頭,發現文箬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看屏幕,只是從小手機換到了平板電腦。屋裏的人低着頭時而在紙上寫寫畫畫,時而将手裏的鉛筆轉出花。

文箬擡頭休息頸椎的時候,看到門口狗狗祟祟的人兒。“嘛呢?不出聲,吓我一跳。”

門口的人站直身子手指輕輕敲着身旁的木門,提醒說,“早點睡覺,不然長不高。”

“滾!”

“晚安,文肥肥!”

“李蘑菇膽兒肥了!”

“晚安,文月亮!”

李牧躺在床上,心裏更樂意稱呼她,文星星。因為夜空中肉眼看到的星星幾乎全部都是恒星。恒星不是其他星體的衛星,也無需借助其他星體的光熱。

吓唬小孩子長不高的話,文箬當然沒有當真。她關平板電腦準備睡覺,不是因為困,也不是擔心身高,而是酒店專用紙被她寫滿了notes,沒空白紙供她繼續做筆記了。入睡前,她想明天一早要去文具店買記事本,一本恐怕不夠,囤五本吧。

話說,沈教授結束了與李牧的通話,轉頭看媳婦還在和覃延聊天。媳婦把手機放他面前,屏幕的文字信息,一目了然。

當然,文字信息也出人意料。“那小姑娘是徐世靖的女兒?”

“嗯。”

他又追問,“徐世靖現在人在哪兒?”

“挪威。”

“覃延要去挪威?”

“嗯,在哥本哈根轉機。”

兒子才十五歲,就已經開始為小姑娘鞍前馬後了。大西南這趟恐怕也是為了小姑娘。小混蛋,剛才隔着電話,還向自己保證只是朋友。兩周前,自己不應該留他在那個小公園,應該給他買火車票,随便踢他到一個小城去。或者一開始不應該帶他來江城,應該讓他随岳父岳母回東北,去那個叫同江的小城。同江是岳父的故鄉,岳父岳母帶大孫子在小城憶苦思甜也是好的。

沈教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徐世靖在江城長大的女兒,怎麽被李牧遇上了呢?”

阮教授沒覺察到身邊人嘆氣背後的深意。她繼續說着自己與覃延聊天的信息,“誰知道呢。反正覃延很喜歡那孩子,說她天賦非常好,動了念頭想讓我帶她。”

對,兩個小孩兒跑去尋找徐世靖,背後還有覃延的鼓動。他想到覃延與徐世靖的交情,恐怕這是把小姑娘當半個女兒了。“他自己怎麽不帶?覺得自己水平差點意思?”

“小姑娘的媽媽不讓小姑娘學數學,說學數學的人容易魔怔。覃延跟魔怔人是好朋友,估計也會上人家家人的黑名單。”

沈教授怔了一下,“怪不得覃延跑去找徐世靖,都是徐世靖當年欠下的感情債。兒子昨天也誇過,說她比咱倆都聰明。如果真有徐世靖的智商,其實學什麽都成。”

這時候沈教授的手機嗡響。他點開新消息,呵,李牧那小子發來的。

阮教授掃了一眼屏幕,慢條斯理地發表感慨,“比咱們都聰明?臭小子在聰慧的小姑娘身邊,居然沒有自卑,真是奇跡!”

“……”

“這麽神奇的小姑娘,我還是努力一下搶過來自己帶吧。”

“……”

這只是重點嗎?重點是兒子發來的這段文字。李牧說自己與好朋友一起踏上旅途去尋找迷宮的出口。好朋友聰慧、專注、善良,自己在她的影響下已經有些頭緒了。最後,隔空做了保證,保證新學期開學後一定會好好學習,絕不搗亂,争取兩年後考個好大學。

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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