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文箬在學院各個實驗室轉了一上午。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她因為騎車冒汗，鼻梁上的眼鏡滑到鼻尖。她騰出一只手扶眼鏡，一不留神，沒握緊車把，差點撞到行人。為了躲人，她也顧不上扶眼鏡，雙手将車把往路邊方向掰。在車子碰到馬路牙子的時候，她跳了車，行人無恙，車子沒事。她本人跳車的時候崴了腳，順便把眼鏡踩變形了。
送文箬去醫院的是她的同學，李明曦和趙晨。當時他們仨結伴去食堂，李明曦載着趙晨在後面，文箬騎在前面。
李牧中午給文箬打電話約吃飯，才知道她在去校醫院的路上。他跑進醫院一層的骨科，一眼看到坐在診室門口的文箬。
李牧快步上前，蹲下檢查她的右腳，“腫得好嚴重，拍過片子了嗎？”
文箬臉色都白了，見到李牧後不自覺地皺着小臉。“剛拍完，結果要等一會兒才能出來。”
李牧看着周圍的一大片淤青，輕輕按了按腫起來的腳踝，擡頭問道，“疼嗎？”
她不自覺地喊起痛來，眼眶的淚水也瞬間積聚成一汪。“踏空落地的那一下，不太疼。這會兒腦袋嗡嗡的，疼死了。”
“乖，先不哭。我去取個冰袋，冷敷起來。”
“哦。你快點回來。”
旁邊的李明曦和趙晨看得目瞪口呆。剛才路上文箬坐李明曦自行車後座，一句疼也沒喊過。進醫院看醫生排片子，她都咬牙單腳跳着堅持下來了。
原本不怕苦的小堅強見到來人後瞬間變成小脆弱。
趙晨問，“小女神這位誰呀？不是咱們老同學，也不是咱們新同學呀。”
“我朋友。”
“噢，小竹馬，怪不得呢。他哪個學院的？”趙晨陰陽怪氣地拉長着語調。
文箬說：“中文系的。你倆先去吃飯吧。等我腳好了，請你們吃飯。今兒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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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曦問道：“你朋友一個人留這兒行嗎？”
文箬說：“可以，沒問題的。”
李明曦說：“那行。我和趙晨一會兒把你的車子放你們宿舍樓下。晚上年級大會之前，我們去接你。”
文箬本想說李牧可以接送自己，又一想他晚上有考試。“謝謝啊。”
趙晨不太想走，想留下來八卦，最後被李明曦拽走的。出了醫院，趙晨大聲抗議道，“不是，小明明，你着啥急呢？文箬的反應多稀奇呢。”
李明曦跟文箬是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學，趙晨是文理分班後才和他們同班。趙晨不知道高一那年的文箬。她有無數請假的理由，也可以不顧數競指導老師的苦苦勸說堅持改學物理，她不是有恃無恐而是毫不在意，就像她将別人送的情書貼宣傳欄那樣。高一暑假的競賽集訓班，她整整缺席了一個月，回歸後坐最後一排自學了兩周，初賽成績便拿了班上第三，省裏第五。物競的指導老師都說之前看走了眼，想着她平時漫不經心，沒想到竟是最好的苗子。這樣的好苗子，那年複賽居然缺席。當然，第二年的考試，她再沒讓出過第一的位置，無論是學校的還是省裏的。也因為如此，她在附中有很多崇拜者，比如趙晨，比如李明曦自己。
這樣的文箬，理科狀元趙晨的小女神居然會示弱。示弱的對象，還是中文系的文弱小白臉。
“以後會有看熱鬧的機會。”李明曦如果沒認錯人的話，競賽複試結束那天，在校門口等文箬的就是她剛才的朋友。競賽結束的第二天，文箬沒參加集訓班的複盤會，也沒參與估分，而是出現在迪士尼。她的朋友圈難得發了狀态，文字是心願即将達成前的儀式感，圖片是無比絢爛的煙花秀。
他回頭望了醫院一眼，什麽也沒有看到，喊着趙晨，“走吧。吃過午飯，咱們還得幫文箬申請免軍訓呢。”
在文箬心裏，李牧是知道她幾乎全部秘密的朋友。她獨自一人來到完全陌生的城市，身邊最熟悉的人便是他，所以她給予了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和依賴。他們之間的情感鏈接不是普通同學感情可以比拟的。
李牧也沒有辜負這份依賴。他從前天從機場接到她，幾乎對她是有求必應。在等待結果的時候，他們先收到了午飯外賣。
李牧說，“下午去我家，晚上我送你去教室，再去考試。”
文箬拒絕了，“不要，我回宿舍，我同學可以接送我。”
他們家的小樓，那片私人領域是他父母的，不是他的，他自己都要住集體宿舍，她根本不适合去打擾。所以，文箬拒絕得很堅決。
李牧知道她的顧慮，提議讓她去自己家是權宜之計。“你們宿舍在五樓，沒電梯。你的床在上鋪，上下樓梯和床鋪都不方便。”
文箬說，“沒關系，我可以跟小雨或者曉楠商量調換床鋪。她倆人超好。就是單腳跳着像青蛙，有點丢人呀。”
“我背你。”
“我要買一副拐杖。”
沉默了大概一秒鐘後，李牧說，“我家有，路上順路取了。”
“你爺爺不用呀？”
“家裏有很多呢。”
檢查結果隔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沒有骨折沒有骨裂，醫生開了雲南白藥氣霧劑和活血化瘀的獨一味膠囊。
噴完藥之後，腳上的痛感減輕了不少。文箬背着兩個書包，李牧背着她。從校醫院到宿舍樓，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八月下旬豔陽的正午，文箬貼着他的脊背，能感受到他冒出的每一滴汗水的力量。這麽好的李牧，文箬在心底嘆了口氣，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文箬在宿舍樓下給季雨打了電話，曉楠她們倆人跑着下樓。宿管阿姨原本不放男生上樓的，看文箬腳腫得實在厲害，揮揮手放行了。曉楠接過文箬的書包和拐杖，季雨想要攙扶文箬的胳膊，李牧又彎下了腰，背着她上了五樓，止步在五樓的最後一個臺階處。
“麻煩你們了。”李牧添加季雨和曉楠的微信，道謝後才離開。
曉楠扶着文箬先走進走廊，走了幾步之後才發現季雨還停在原處。文箬先扭頭，曉楠随後也扭頭喊了一句，“小雨，快來開門，我沒帶鑰匙。”
“來啦。”季雨小跑着應了聲。
文箬因為腳傷申請免軍訓被華老師知曉，當天下午覃延也知道了。接下來的軍訓期間，覃延的兩位女學生接管了文箬的三餐，根本沒給李牧機會。
宿舍三人對于她叔叔是數院大佬這件事情的反應不一。
季雨恍然大悟，為什麽文箬和李牧兩個看起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是好朋友，原來有長輩們的交情在。文箬看她的表情，只是說了句謝謝，其實是謝謝她先前對李牧身份的保密。
馮曉楠更是誤會到萬裏之外。她知道文箬随母姓，直接以為他們是親叔侄。她感嘆說，你們家的學習基因真牛。
喬玉喬表現的最直接，她說文箬你将來無論保研還是出國，都不用發愁了，有你叔叔在，免推名額不用愁，推薦信也不用愁。她話音一落，換來了三雙白眼。
“玉喬，我過去的成績是實打實的，沒有摻雜任何水分。我将來的成績也會是靠我自己，能經受住各方挑剔。覃叔叔是我爸的好朋友，受我爸的委托照顧我。這個照顧是長輩對晚輩生活上的關懷，不是其他方面開綠燈。”
文箬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還有，我爸是天才，我完美地遺傳了他的高智商，所以我的未來才不用愁。關于這一點，我原本是不打算炫耀的。”
“你…”喬玉喬要被氣到爆炸。
馮曉楠勸她，“玉喬，別生氣了。之後咱們學普物和四大（備注：物理系的核心專業課），還要向文箬請教呢。”
曉楠是高考生，原本按部就班的考試升學，但是報到之後她有了強烈的危機感。因為上級和上上級的同鄉師兄們告訴她，第一年對成績不要抱太高預期，專業課及格就是勝利。如果想要拿良好或者優異的績點，一定要抱一兩個競賽生學霸的大腿。文箬和季雨就是她打算抱的大腿。因此，她好心提醒玉喬別鬧得太過，不然抄作業都沒處抄。
喬玉喬坐在自己凳子上，沒好氣地說，“誰知道她是不是吹牛。”
季雨插話說，“當然不是。文箬已經自學完普物和四大了，現在讓她去考試，妥妥能門門拿4.0。”
喬玉喬還是不服氣，“你們競賽生都提前學過了，不稀奇。”
季雨看着文箬的書桌，深吸一口氣說，“是。但不是所有競賽生都學得好，也不是所有物競生都自學完數院本科的課程。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上數理奧賽班，你可以問問李明曦，文箬上過這些課外班麽？你不信文箬，總該相信我和李明曦吧。”
文箬已經從紛争中撤離，拿起手機跟覃延通話。“覃叔叔，不用麻煩兩位師姐再給我送飯了。我室友們回寝的時候，順路幫我打飯。再或者李牧也可以幫着送到樓下。”
覃延直接給了反對意見，“李牧進不去女生宿舍樓。你舍友們白天要在大太陽下累死累活軍訓，午休和傍晚休息時間那麽短，不給她們添麻煩。幫忙的兩位學生，我提前送過咖啡券。”
文箬提了折衷方案，“叔叔，那讓她們送到軍訓結束吧。軍訓結束後，我應該也好的差不多，同學和李牧也可以幫忙。”
這次覃延答應了，順便告訴她關于科考隊的最新消息。“行。對了，你爸他們科考隊下月初返航，九月中下旬到港。”
文箬說，“知道的，我爸也給我發消息了。”她昨晚除了收到爸爸的消息，還接到媽媽的電話。媽媽九月份随樂團來燕城演出，會來學校看她。
文箬打完電話，從陽臺回宿舍，季雨說，“好了。剛才的話題翻篇了。讓我們一起謝謝覃老師送來的水果和奶茶。”
喬玉喬也好聲好氣地道歉，“文箬，我好幾次都說錯話，對不起。”
“沒關系。玉喬，我有一個問題好奇好久了。”
“什麽呀？”
“你們林中那片爬山虎下面有沒有蛇？”
“啊？”
“有嗎？”
“好像有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