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軍訓結束後,文箬在拐杖的協助下能夠獨自上下樓梯。她坐上李牧的自行車後座,開始了泡圖書館的大學生活。

英語分級考試結果公布,文箬和李牧沒有懸念,只需要修一個學期的課程。他們除了通選課外,英語課也選在一起。

文箬的室友中,馮曉楠考了最高分,也只需要修一門課程。曉楠在宿舍卧談的時候,講了更多自己學習物理的初衷。“我英語和語文分數高,單純數理化的話,在理科生中并不拔尖。我小時候讀過郭永懷郭老的故事,再加上理科中最喜歡物理,所以來了物理學院。來了之後,後悔倒是沒後悔,就是有些忐忑,怕考不好之後自己對物理的喜歡會轉變成厭惡。”

“真正熱愛的話,喜歡會成為動力的。”文箬說。

曉楠說,“嗯。以後我會多多向你們請教。你們給我講題的時候,千萬別嫌我笨。”

正式開學的前一周,除了适應大學生活外,還有兩場開學典禮。

學校的典禮是幾千人的儀式,鬧哄哄的。新生以院系和班級為單位在大禮堂外候場。喬玉喬是臨時班長需要做協調工作,并不與文箬她們三個在一起。

三個女生在人群中排着隊。

文箬低頭思考昨晚看過的一篇論文。這是她的習慣,前一天學過的看過的東西,睡覺前會回憶一遍,醒來後還會在心底重溫一遍。

季雨與旁邊一位男同學聊選課的事情。

曉楠在東張西望,左顧右盼,一會兒看看研究生新生們,一會兒踮腳瞅瞅隔壁排隊的院系。

“文箬,我看到李牧了。”曉楠将她踮腳看到的畫面,用聲音傳達給自己的室友。

文箬和季雨幾乎同時擡頭。

中文系新生們排在前面已經上了臺階,不過隊伍自從上了臺階後又停了下來。李牧穿着白色T恤,背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色背包。他在新生中除了個頭比較突出外,別人軍訓後還黑着呢,他捂了幾天已經白了回來。他身邊有兩位女同學手舞足蹈地說着話,嘴巴張張合合,貌似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隔得太遠,文箬看不清他們三人交談的細節。不過,很快隊伍又動了起來。中文系已經進了大廳,入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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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系和中文系被中間的數學系隔開,文箬入座之前掃到了擡頭的李牧。李牧也看到了她,朝她的方向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典禮上除了校長發言外,最引起學生們關注的便是阮教授的演講。文箬的左手邊是馮曉楠,右手邊是季雨。

季雨在阮教授上臺之前問道,“你認識她吧?”

文箬小聲嗯了一下。

季雨又輕輕說,“我很羨慕你。”

文箬疑惑,“嗯?”

“中學開學典禮的嘉賓是他爸爸,大學開學典禮的嘉賓是他媽媽。我很幸運。”季雨的聲音很近很輕,卻又像是很遠很重似的。

文箬歪着頭,朝季雨看了一眼,笑了笑,“嗯,我們都很幸運。”

曉楠沒聽清倆人竊竊私語的內容,探着身子問,“啥,你們剛才說啥?”

“沒啥,要開始了。噓!”

文箬抿着唇,眼睛直勾勾盯着主席臺,入耳的是諄諄教誨。臺上的人講述着這個院子裏可能會發生的關于學習和生活的酸甜苦辣,也描述着未來四年新生成長的無數可能性。

文箬的腦袋裏像是過電影一樣,拉起了她和李牧相遇的故事片段。她在遇到李牧之前,已經收到過情書,盡管那是一場烏龍。她在姥爺留給她的書架上,閱讀過簡奧斯汀全集,也從《傲慢與偏見》那裏得到了關于愛情的啓蒙。只是,從很小的時候起,作為失敗愛情的埋單者之一,她能夠清晰分辨出現實世界與愛情故事的區別。

現實世界裏,她想過讓時空倒流,這樣文靜便不會在年輕的時候受愛情的苦。她在知道奶奶苦命又短暫的一生經歷後,埋怨起了爺爺。她不相信愛情故事,卻又希望身邊的人能夠擁有美好的愛情,比如哥哥和桐姐姐,比如林揚哥和曉然姐。

但是身邊的人,從來不包括李牧,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過李牧的愛情故事會是怎樣的。

她最初認識的李牧是會腼腆臉紅着說自己是笨蛋的小朋友,是會不情不願穿着藍色宣傳服的小臨時工。那時候的李牧是燕子飼養員,是維護媽媽的乖寶,是會彎腰背她的可靠朋友。這位好朋友會說在孩子心中媽媽優先,但在媽媽心中孩子可能會排在末尾的小可憐。

李牧一點都不可憐。有長輩們寵着,有爸媽愛着,幹淨輕盈又青春朝氣的少年,哪裏可憐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對他懷有別樣的感情,哪裏可憐的。

那是十五歲的李牧,如今十七歲的李牧,雖然他們才重逢不過兩周。現在的他心無旁骛,有目标便一往無前。這麽好的李牧,能和他做同學做朋友是幸運的。這麽好的李牧,成了季雨淡淡的少女情懷的一部分。

事實上,文箬聽懂了季雨的意思。她猜好感肯定是有的,程度幾何不好說。物理系的所有新生中,文箬最喜歡季雨。除了喜歡她說話的腔調和嗓音外,季雨的見識與知識是在可以不費力氣便能順利溝通的程度。

所以,當文箬覺察到這些的一瞬間,她居然産生了一個念頭:不行。我可以跟季雨共享吹風機、共享單車、共享零食飲料,共享見識知識。但是李牧是不能共享的。

這個念頭迅速在她心底生了根,發了芽。文箬不知道文靜愛上徐世靖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獨占的情緒,想讓她結成一張網,将他困在網中央;再或者想蔓延出龐大的根系,根須纏繞着将他牢牢兜住,無處可逃,無路可逃,無縫可逃。

文箬想到這裏,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誰說現在的她一點也不像媽媽了呢?她不止像媽媽,還像奶奶。

她深吸一口氣,他們家上輩人和上上輩人的愛情幾乎都以悲劇收場。為什麽說都是呢,因為姥姥和姥爺的婚姻也不算幸福。當年姥爺在情感的世界裏越了軌,為了拯救即将破碎的家庭才有了小女兒。時過境遷後的文家父母開始彌補小女兒,連帶着大兒子一起将小女兒寵得沒邊。相反,李牧家上輩人和上上輩人的愛情故事都美的像童話,比童話話本還要話本。所以,如果自己獨占了李牧,再一再二的悲劇是會被中和掉的,一定不會再三發生。

嗯,我真的很幸運!文箬在心中默默糾正了自己先前的話。

與此同時,當李牧認真聽臺上媽媽的演講時,手機震動了。他收到一條來自文箬的新消息:你和我會很幸運的!

李牧并不知道小霸王已經開竅了,單純以為文箬是對媽媽剛才的話産生共鳴。

緊接着,李牧收到了第二條來自文箬的新消息:進大禮堂前,門口的臺階上,你跟女同學們聊了什麽呢?她們看着都很開心。

李牧伸長着脖子越過數學系和物理系一堆男生的腦袋,看到了文箬的小啾啾。她坐得板正,揚着腦袋盯着主席臺方向,這種情況下居然發來了第二條消息,稀奇又古怪。李牧只當她是有點吃醋,咧着嘴傻笑起來,根本沒注意到一閃而過的攝像機。不久後,他傻笑的那一瞬間占了學校開學典禮官方視頻的一秒鐘。

進禮堂前,李牧的同學們是挺開心的,可是他很不開心。中文系錄取的新生中有兩位來自附中的,除了李牧外,另一位是附中文科班的女生湯珊。那位女生性格內向,不大愛說話,李牧和她在軍訓期間碰面也只是點頭。軍訓期間也是八卦集散和傳播的最佳時機。那位女同學在宿舍關門聊天時候,透露了一些關于李牧的八卦,比如父母是挺有名的大學老師,比如他為了跟語文老師作對,曾經期中和期末考試只寫詩不答題。

圍着他的兩位女同學便是他中學校友的室友,她們想拉他報名參加系裏組織的中秋詩會。他被纏得有些煩,直說自己不會寫詩。他的同學們便笑起來,說,李牧你開玩笑吧,珊珊告訴我們你在期末試卷上寫過很多首詩的。

所以,聊什麽?聊無聊的事情。李牧低頭回複說,中午吃飯的時候告訴你。

李牧剛收起手機,周圍同學們已哄然大笑起來,随之而來的是綿綿不絕的掌聲和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怎麽了?”他問旁邊的室友,因為剛才跑神,根本沒聽清講了什麽。

他的室友,一邊鼓掌,一邊說,“阮老師剛才說,圖書館舊館四層西南角倒數第二和倒數第三書架間最适合情侶接吻…她好有趣,為了确認曾經的記憶沒有出錯,昨天拉着老公專門去調研了一番。她跟她老公是校園初戀。”

主席臺上的人還在繼續,“最後,祝大家在最美的校園內,最美的季節裏,最好的陽光下,談一次美好的戀愛。有小友會問,如果失戀了呢。失戀也沒關系,抹去眼淚,下一個戀愛對象會更好。”

呃,他媽媽短短的幾句話,毀掉了他和文箬的自習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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