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乳燕還巢
乳燕還巢
清寧郡主在被人通報說是外園湖中有人落水的時候，本是沒太放在心上的。
“救上來不就是了，再說外園都是男客，有事情也應該去找程肅肅，照本郡主有什麽用。”
清寧郡主不為所動，還覺得通報的人有病。
外園都是男客，是那程肅肅非要跟她搶地盤設的宴。
哦，設宴會搶地盤，出事了就來找她，就算是親兄妹也不能這麽不要臉的占便宜！
“可是落水……柳小姐她在。”侍女跑的太快說話有點喘氣。
“哪個柳小姐……柳绾月？”
“是……”
清寧郡主一下子就坐直了。
“要死了啊！她不是不舒服回去了嗎，怎麽跑湖邊去了？”
清寧郡主罵罵咧咧的迅速起身，然後催促着侍女前方帶路。
“她沒被淹死吧？這要真出事了，長公主知道了肯定對我印象不好啦！”
長公主可是清寧郡主最仰慕的人，就是因為柳绾月身為長公主的女兒幹啥不行又嬌氣，才總是跟她過不去。
侍女想要解釋不是柳绾月落了水，但是在清寧郡主的高壓催促之下，不敢多說什麽。
反正到時候郡主到了現場就會知道，現在說不說的也沒有差別吧。
梅林湖邊，以小王爺為首的一群人慌忙的趕了過了，他們是聽到有人在大喊救命，雖不知是誰但是也擔心不已。
只是這現場好像有點問題。
“柳姑娘？”
小王爺伸手攔住想要上前的同行之人，看了看一旁的吟枝，有些不确定的對着湖邊那背對着他們，略有些狼狽的少女喊了一聲。
他對于柳绾月也就是小時候見得多，長大之後男女有別，都不怎麽記得柳绾月長什麽樣子。
但是他認得吟枝，準确的說他們這個圈子的人都知道，柳绾月的貼身侍女長什麽樣子。
柳绾月在衆人來臨之前，就已經跟吟枝交代好了到時候要怎麽表現怎麽說。
聽到小王爺的聲音時，她跟吟枝對視一眼，後者回應一個肯定的眼神，表示自己已經記住了。
少女緩緩地轉過頭來，梅雪相映之下，鼻尖微紅，眼中含淚的嬌顏就這般映入衆人眼中。
一時間，所有人都覺得呼吸一滞，生怕自己驚擾了這天仙客。
“他推我。”
睜眼說瞎話指的就是現在的柳绾月了。
“不知這位盧兄怎麽得罪……怎麽推了柳姑娘的？”
小王爺看了看柳绾月，再看了看凄慘的從湖中爬出來的像個水、鬼一樣的表少爺，說出來的話自己都不太相信。
柳绾月眨眨眼，用只有身邊的人才能聽的聲音問了句：“他說什麽爐子？”
“湖裏那個姓盧。”
柳绾月了然的“哦”了一聲，然後面帶委屈和傷心的垂下了頭，同時給了吟枝一個眼色。
後者了然，直接上前一步跪下：“小王爺可要為我家小姐做主啊！”
吟枝哭訴着講述了前因後果。
“我家小姐本是要歸家的，行至外間，剛好看到這位公子在湖邊來回踱步，時不時還探身往湖中看，小姐一時好心，便想着過來看看。”
“卻沒想我們還未過來，這位公子便已經投了湖，我家小姐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但是男女受授不親，便想着折了根樹枝嘗試搭救這位公子”
說到這裏，吟枝已經難過的用手捂住臉，哭聲悶悶。
“可誰知好心沒有好報，這位公子不但沒有領情，然而将樹枝推了回來，小姐沒防備便被推倒在地，這位公子他還出言不遜說我家小姐多管閑事。”
小王爺在吟枝“撲通”跪下的時候，那顆心就顫了顫。
京城勳貴誰不知道，吟枝代表的是柳绾月的臉面。柳绾月的臉面都跪下了，今日這事可是要鬧大了？
然後伴随着吟枝的哭訴，柳绾月恰到好處的，将頭靠在了身側女子的肩膀，端的一副傷心不已的樣子。
衆人已經是氣得不行。
“盧兄怎麽能這般無恥！”
“就是，這位姑娘好心搭救，盧兄竟然恩将仇報，簡直丢盡了讀書人的臉！”
“堂堂七尺男兒竟然這般欺負幾名女子，真是有愧男兒身啊！”
吟枝和柳绾月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讓表少爺簡直目瞪口呆。
雖然他在心中一萬個想弄死這幾人，但是形勢比人強，他只能藏住自己心中的怨毒，連忙向衆人解釋。
“她們胡說！各位兄臺明鑒，我明明就是被她們推下去的……”
話還沒說完，衆人已經是怒目而視，而小王爺快氣的仰過去。
“讀書人要無愧于心，衆位都是未來的天子門生，更要謹言慎行，行事坦蕩。”
小王爺失望的看着盧康盛。
“盧康盛，本以為你是清風君子，卻沒想實質上是這樣的無恥之徒，證據确鑿還要這般狡辯。”
“若你知錯就改，本王還能為你說上兩句，可你如此冥頑不靈還要掰扯無辜的姑娘，本王幫不了你。”
說完，小王爺對着柳绾月幾人做了個揖。
“今日之事皆因本王設宴而起，讓幾位姑娘受驚實乃本王的不是，柳姑娘放心，本王屆時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什麽，爾等為何不信我，反而去相信這幾個小娘皮。”
盧康盛氣的臉都紅了，但是他原本在湖中凍了許久臉色青紫，這一紅看着還有點吓人。
“沒教養的東西怎麽說話的！”
淩厲的女聲從另一側傳來，正是急忙趕來的清寧郡主。
迅速地看了眼柳绾月，後者身上清爽沒有落水的痕跡，清寧郡主一直提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然後将目光轉向了渾身都是濕漉漉的盧康盛。
“胡言亂語的時候也不看看，就她那風吹就倒的樣子能推的了你？”
清寧郡主話中的鄙夷太過明顯 ，柳绾月一時間還真分不出來，這家夥是不是在暗戳戳的嘲諷她。
心思一動，柳绾月的眼中頓時蓄上淚水，然後沖向了清寧郡主，一頭紮進她的懷中。
“郡主姐姐。”
短短的四個字，愣是讓她說的柔腸百轉，惹人心憐。
“嗚嗚，下次再也不好心了，他推我，郡主姐姐，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清寧郡主：……什麽玩意？柳绾月她在喊我姐姐？！
清寧郡主已經僵硬了。
“郡主姐姐。”
柳绾月微微擡起頭，泫然欲泣的樣子，讓近距離被美顏暴擊的清寧郡主短暫的晃了神。
“還愣着幹什麽？”
清寧郡主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挂在她身上掙脫不掉的柳绾月，語氣不好的沖着小王爺喊了一聲。
“不知所謂沖撞女客，我榮王府的宴太小，可容不下這位公子。”
這一句話，便是斷了盧康盛想要跟勳貴交好的路子。
清寧郡主示意吟枝上前，一起帶着柳绾月離開這裏。
臨走前，柳绾月還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小王爺，後者上道的詢問她還有何事。
“雖然這位公子他如此行徑，但是天寒地凍的，還是先讓人幫他驅驅寒吧。”
小王爺一愣，而後佩服不已：“姑娘大善。”
柳绾月離開之後，衆人都紛紛散去，沒一會，只有雪地上淩亂的腳印和落在湖邊的樹枝，證明了此處剛才發生的事情。
一道白色的身影幾個起落，落在此處，帶着些許薄繭的手指撿起了湖邊的樹枝，往前幾步在湖水邊緣探了探，勾起來一枚小巧精致的玉墜子。
……
解決了目前的一莊心頭大事，柳绾月在府中躺了好幾天，美名其曰陪伴祖母，實際上就是擺爛，但是該做的事情她是一點都沒有落下。
“那日之後，盧康盛在同期之間名聲掃地，誰都知道他忘恩負義還無恥的欺負救命恩人。小王爺很是靠譜，一點沒讓那個救命恩人就是您的消息傳出去。
這樣的情況下，還願意搭理他并且理解他的人，立刻被那盧康盛引為知己。在那幾位知己好友的引薦之下，沒少去那暗門子之中。就在今兒一早，巡城衛查到了那處暗門子，然後那個盧康盛就被抓了個現行。”
“聽說他被打了五十大板，然後已經剝去了舉人的身份，遣送回去了原籍地。”
煮酒賞雪的聽着吟枝說的這些消息，柳绾月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嗤笑一聲活該，而後便不再關注這個人。
“然後，太子殿下派人送了帖子，說是之前埋下的文君酒已經可以拆封了，邀請小姐一同品鑒。”
“不去。”
“榮王府派人送來了賠禮，說是清寧郡主設宴卻讓小姐受了驚，這是他們東道主的失禮。郡主邀請您府上一敘，屆時設宴賠禮。”
接過這份帖子，柳绾月看了後放在一旁。
“這一看就是榮王妃逼着程滿滿寫的帖子，心不誠，不去。”
“再有什麽帖子統統都拒了，馬上就要新歲了，一個兩個的倒是殷勤的不行。”
“誰給我們绾绾獻殷勤了？”
豪爽粗犷的男聲随着重重的腳步聲傳來，這曾镌刻在記憶深處的聲音，一下子就讓柳绾月紅了眼。
猛地起身甚至帶翻了椅子，柳绾月疾行而出，憑欄之處，院中立着的那對夫妻，正是柳绾月日夜思念之人。
“阿爹，阿娘。”
柳绾月聲音顫抖嘶啞。
“阿爹！阿娘！”
什麽儀态通通不要了，柳绾月像是還巢的乳燕，轉身奔往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