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程永安

程永安

要說年底人最多的地方,當屬各處梵宇。

也不知是不是近些日子燒香請願的人太多,京城的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梵香味。

今日被稱為小年夜,按照規矩,六品以上的官員都要攜帶家眷參與宮宴,與天子同祝新歲。

将軍府不論是從柳征的官職算,還是從長公主的身份算,都是要入宮的。

午後小憩之後,柳绾月便開始在吟枝衆人的侍候下開始沐浴焚香、細細妝點。

雪白素錦的底,楊妃金紋如意裙,外搭銀絲邊紋月白色的披風。邊緣的地方照舊繞着一圈無雜色的狐毛。

而後,吟枝手中托着一個匣子,帶人捧着數十根各式樣的簪子、步搖,讓柳绾月挑選。

不論是金的銀的玉的,唯一的相同點都是一看就是造價不菲。

柳绾月的目光自然是第一眼就落在了匣子上面,紅綢映襯之下,那只純金打造的雙鸾點翠,精美又不失大氣。

柳绾月面色淡然的将那只步搖拿了起來,細看之下,果然發現了宮制的印記。

“還真是不死心。”

略帶譏諷的說出這句話,吟枝和一衆侍女的頭都往下低了低。

随手将步搖扔回匣子,柳绾月另點了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

“既然是禦賜植物,自然是要小心存放的。”

不鹹不淡的吩咐,吟枝會意,将匣子合上,讓人帶去入庫。

外間的天色已經稍微暗了下來,長公主品級的馬車為首的幾輛馬車已經在門外等候。

柳绾月剛到門口,便被一團裹得嚴實的肉團子撞了個滿懷。

“绾绾阿姐今日好漂釀啊~”

軟糯的孩童聲音甜滋滋的,讓人聽着就喜歡。

“怎麽,阿姐平日不漂釀嗎?”

學着小家夥的聲音,柳绾月打趣着他。

“阿姐每日都會更漂釀一點。”

柳益明是柳绾月二叔的兒子,雖然還只是四五歲的小團子,但是機靈得很。

“噫,這麽會說話,是不是偷吃糖果子了,讓阿姐看看。”

說着柳绾月揪着他肉嘟嘟的小臉就要檢查。

真的在口中藏了一小顆糖的柳益明“呀”的叫了一聲,連忙瞪大眼睛捂着嘴,撲騰他那小短腿跑回去自家阿娘懷中。

卻沒想他這行為不就明擺着自己藏了糖,直接被他的阿娘板着臉,将糖扣了出來。

“見過二嬸。”

柳绾月看着柳益明“羊入虎口”,直接笑出了聲。

卻沒想“樂極生悲”,自己的背上立刻就挨了一巴掌。

“哎呦,誰啊!”

柳绾月鼓着腮幫子回頭,看到盛裝的應淑真之後,立馬乖巧了起來。

“阿娘今日好漂釀啊~”

柳益明的話被她原封不動的搬了過來。

應淑真和弟妹額首見禮之後,才淡淡的撇了眼柳绾月。

“油嘴滑舌,哪有點當阿姐的樣子。”

看着阿娘上馬車的背影,柳绾月噘着嘴感覺自己失寵了。

明明剛回來的時候,還是一天一個寶兒的叫着她,現在就這樣子。

不過沒關系,她柳大小姐才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呢。

“阿娘,等等女兒嘛~”

……

永福宮內,皇後将盛放着點心的琉璃盞放在案旁。明黃衣袍加身的天子,手中拿着奏折看的認真。

但是皇後卻很清楚,聖上手中的奏折已經好一會兒沒有翻過頁了。

“可是有什麽國事讓聖上心煩了?”

“無事。”

嘆了一口氣放下奏折,天子眼中的思緒,皇後看不真切。

“昌兒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聽聞這話的皇後心中一動,随即淺笑道:“是的,過了年就十八了。”

“十八了,也該成家了啊。”

天子感嘆一聲,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卻聽到外間傳報長公主和柳将軍攜女觐見。

原本還有些煩悶的天子肉眼可見的高興了起來。

“快宣!”

這次有父母在場,柳绾月就像是跟着家長去別家拜見的孩子一樣,行禮之後就安安分分的坐在一旁,聽着天子和阿爹君臣相敘,阿娘和皇後你一句我一句的。

只不過,皇後的情緒屬實是不高。

從一家三口進殿的那一刻,皇後的目光就透過了夫妻二人落在柳绾月的身上。

确切的說,是落在她的發髻間。

那金海棠珠花步搖正随着主人走動間,微微晃動。

皇後原本歡喜的心情瞬間就一落千丈。

神情莫測的看了眼柳绾月那一副不谙世事的樣子,面對應淑真的拜見,皇後只能暫時按捺下心中情緒。

柳绾月又何嘗感受不到皇後的目光變化,但是跟她有什麽關系呢,她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呀。

東宮的太子在聽說長公主一家已經到了永福宮的時候,就有些坐不住了。

自從南下歸來至今已經小半月了,除了那日在清寧郡主的賞梅宴上見過柳绾月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就算是他上将軍府拜見亦或是下帖子,柳绾月也是不見。

這讓早就習慣了柳绾月主動的太子很是不适應。

“就算是她在生孤的氣,那孤也應該問清楚是因為什麽。”

這樣想着說服自己,本就坐不住的太子,直接起身往永福宮去。

只是他因為猶豫了好些時間,所以等到他去的時候,已經快要開宴了。

将太子匆匆趕來見禮後,小眼神一直往柳绾月身上飄的模樣看在眼中,在場的長輩們,除了心大的柳征,其他幾位心中都有些思索。

皇後即便心中不快,但還是裝作随口一提的模樣說了句。

“本宮記得,绾绾過了年可就要及笄了?”

應淑真淺笑點頭:“确實如此,勞娘娘挂念。”

皇後還待說什麽,時間卻已經到了,聖上率先起身,衆人自然不會再坐着。

……

殘月朦胧,盛宴闌珊。

推杯換盞之間,盡數是人情往來。

宴行後半,柳绾月不耐酒氣,悄悄地出殿換換氣。

一直關注着她的太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沒一會就悄然跟了上去。

晚間的風吹得原本有些昏沉的柳绾月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

禦花園中的百花早就謝了,但是在宮人們的用心之下,并沒有蕭瑟之感。

當身後又腳步傳來的時候,柳绾月并不意外,畢竟她都專門給了機會不是麽。

“遠遠就看到有人在,卻沒想是柳姐姐。”

輕細且虛的聲音,讓柳绾月的眉頭一皺。

俊秀的少年臉上有着不正常的薄紅,即便是穿着冬日的衣物也能看出來身子骨的單薄。

他靠近的時候,一股淡淡的藥味便随着風傳了過來。

“世子?”

柳绾月有些不确定。

“上次見還是半年前,柳姐姐怎麽一個人在這。”

少年低咳一聲,文文弱弱的相似風都能吹倒似的。

見柳绾月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追問:“之前姐姐感染風寒,但是我身子也不争氣,所以沒有前去探望,只是送了些許的薄禮,還望姐姐不要生氣。”

柳绾月心情有些複雜。

畢竟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她她年幼張狂之時,毀了半生的成安王府世子,程永安。

當年她将人關了起來,導致找到的時候差點沒了命。後來各路太醫輪番上陣,雖然救了回來,但是也壞了底子。

自那之後,程永安便藥石不斷,直到現在長大,都還是京城有名的藥罐子。

就連他這個名字,都是多次瀕死邊緣後,成安王重新改的。就是盼他能永遠平平安安。

柳绾月記得,他之前是叫做程容時。

“當然不會。”

柳绾月這輩子沒幹過什麽虧心事,除了程永安這件事,這也就導致,在他面前,柳绾月總是會收斂自己的任何脾氣。

“外面風大,透透氣便進去吧。”

程永安柔和的笑了笑。

“姐姐能陪我走走嗎,就在這裏。”

程永安不過分的請求,柳绾月一向是不會拒絕的。而且,不遠處還有宮女們在,也不怕男女大防。

柳绾月額首,二人隔着些許距離往前走去。

在身後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跟着出來的太子,面色冷凝的看着二人相攜而去。

“想來,姐姐的親事也會提上日程了。”

程永安不着痕跡将話題轉到了柳绾月的及笄禮,然後這話便順理成章的問了出來。

“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

“那姐姐就沒有可心的人嗎?”

這話于禮來說問的并不合适,但是程永安一直被養的單純了些,他這麽問,柳绾月也沒有在意。

“我聽阿娘的。”

“話雖如此,但是我還是希望姐姐能得一可心的夫君。能陪姐姐游山玩水,事事以姐姐為先,讓姐姐一生都快快樂樂的。”

程永安說這話的時候,看着柳绾月的眼神非常的認真。

柳绾月淺笑一聲:“你年紀不大想的倒是挺多。”

若是以前的她,自然希望這樣,但是現在的她,對于嫁人并沒有什麽想法了。

“我只是……”

程永安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柳绾月打斷。

“出來挺久了,回去吧。”

程永安雖然心中不願,卻也知道自己說得多了,只能聽話的先離開。

畢竟兩個人也不能一起回去。

柳绾月看着他的背影,确定了他走的是回去的路,便沒有在管。

靜立一會,估摸着程永安應當回到殿中,她才擡腳打算回去。

卻沒想身後突然沖出來一個人,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攬進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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