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師娘難為4
師娘難為4
天色昏黃陰沉,小河流水淙淙,潮濕綠蔭深處發出細弱的叫聲:“汪汪——”
低聲警告,也似害怕。
闕水珍揉揉眼角,想起舒家的大黃狗。金燦燦發亮的毛發,待人極親。一見闕水珍,大黃狗趴下露出柔軟的肚皮,毛茸茸尾巴像一只歡快招搖的手。
大黃狗身姿無比威武,雙目炯炯有神。它看家護院威風凜凜,沒事不愛出聲,倒是生的一窩小崽子哼哼唧唧叫個不停。闕水珍和小犬們混熟、取了名字,跑遍舒家莊的角落。最後,也是她親手埋葬它們一家子的屍體。
山道不遠處,車夫停着馬車等候。闕水珍前行方向越來越偏,不由自主靠近河流:“有…有狗狗?”
相似凄慘的小狗叫聲斷斷續續,闕水珍心底抽抽。少女眼睛紅彤彤的回頭,小雀斑靈動可愛,“師娘,我能去看看嗎?”不知不覺,她依賴起相遇不久的冷豔女人。
“小心點。”應今稚由着她去。不瞧上一眼,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會惦記好幾天。
綠樹成蔭,河邊濕滑,水流清澈見底。闕水珍穿過茂密的草叢,有點害怕碰上蛇蟲鼠蟻。不等少女開口,舒光霁提劍在前開路:“看着腳下。”
“好!”有人陪伴,闕水珍頓時安心,眼眸彎彎如月牙。
大葉榕樹下一只捕獸夾咬中小獸的右腿,鮮紅血液浸染黑白的毛發。它孤立無援,拼命掙紮不出鋒利牢固的夾鉗,每動一次疼的低低哀叫。
闕水珍呆立原地,驚奇又憐憫:“這是…什麽?”純粹的黑白顏色,身形像狗,又不是狗。
“食鐵獸,熊貓,滾滾。”應今稚是來自末世的研究員。惡劣生存的條件,人類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無數動植物紛紛滅絕。她第一次見活的國寶,小小的兩只手能環住,熊如其外號果然圓滾滾。
系統抓住宿主少有的心動瞬間:【您回去時可以收養一頭熊貓。】
應今稚挑眉:哦,系統無所不能啊。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微妙聽出自負的味道:【克隆技術,只需完成原主的心願。】
應今稚懷疑對方催促自己上班別摸魚:不急。放長線,釣大魚。
原主渴望自由。她對這世間已無眷戀,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是求一死。原主當傀儡太久,忘記了反抗之心。應今稚沒錯過,她心底的不甘心。要自由,也要給她報仇。彥綏壞事做盡,不能放過他。
“此地不宜久留。”舒光霁拔出了劍,幼崽不停呼喚求救,父母八成在附近。熊瞎子身形高大,力大無窮,發起狂來不好對付。
應今稚環顧四周,讓系統探查大型野獸的痕跡:【方圓百裏,沒有它的同類。】
轟隆一聲,山林間噼裏啪啦的雨水砸下,大熊貓幼崽短短的絨毛淋濕個透。闕水珍心生不忍,顧不上自己頂着大雨:“我要撬開這個鐵夾子。”
少女撿一根趁手的木枝,蹲下身在幼崽旁邊。猶如龐然大物從上而下地逼近,驚動了小小的熊貓。“汪!”它上半身猛地一撲,血淋淋的傷口撕裂,深可見骨。
“汪!汪——”
血色鮮豔,闕水珍驚慌失措:“啊!別動了,我們是來幫你的。”
“讓開。”舒光霁一劍下去,劈得捕獸夾四分五裂,不傷到幼崽一根毫毛。
應今稚對江湖世界的神奇有了實感:小天才啊,劍氣控制的出神入化。
“嗯嗯!”幼崽驟然獲得自由,拖着傷腿倉皇爬上大榕樹。它抱住一根粗樹枝喘.息,枝葉中狼狽的身影分外孤獨,順着樹幹流下的蜿蜒血色觸目驚心。
闕水珍仰起頭,小手掌遮住眼下:“怎麽辦?它流了好多血。”小姑娘不知如何幫助,小獸怕人怕的瑟瑟發抖。若不管不顧,它能挨過今日冰冷刺骨的暴雨嗎?
“師娘,闕水珍,你們先回馬車上。”舒光霁沉吟片刻收起劍,似要守護在這裏。等幼崽反應沒那麽大,他再出手帶走。濃密的樹葉遮擋一部分雨勢,銀色雨絲掠過少年郎如墨的發梢、白皙堅毅的俊秀臉龐。
少年郎外表沉穩平靜,心腸子和小姑娘一樣軟。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奈何傷害熊貓幼崽的是人類的捕獸夾。應今稚打開銀針盒:“舒光霁,把它弄下來。”
一枚銀針閃過,精準紮進幼崽臀部。樹上的小家夥動了一下圓圓腦袋,它的哀叫聲變弱,一點點合上眼。
舒光霁身輕如燕,不一會兒抱着熊貓幼崽下樹。他肢體僵硬,目光專注。好像怕不小心弄疼了它,導致傷勢加重。
“霁哥好厲害!”闕水珍高興的跳起來,走近觀察好幾眼才驚聲道,“它…它怎麽閉着眼?”
應今稚波瀾不驚:“無妨,睡着了。”系統出品的麻醉藥,安全無害且見效快。
當夜,三人進城,住進一家舒适的客棧。應今稚教舒光霁處理幼崽創口周圍的毛發。削鐵如泥的寶劍,她從師門藏劍閣挑出來給少年郎防身。此刻,長劍去熊毛的效果利落幹淨,沒有破一點皮。
應今稚滿意點頭,為幼崽處理傷口。桌上燭火搖曳,女人神色清冷,縫合包紮的動作細致輕柔。闕水珍眸子明亮,滿是崇拜,只恨不能搭一把手。
半個時辰後,熊貓不再流血,幼崽酣睡休養。忽略髒兮兮的樣子,像個可愛的毛絨玩偶。闕水珍為它擦幹毛發,戳戳小肚子:“好軟啊。霁哥,你要摸嗎?”
“不用。”舒光霁認真擦劍,毫不在意。
“夜深了。”應今稚洗淨纖纖玉指,趕兩人沐浴,用飯,“早點睡。”明天還有很多人和事要面對。
客棧大廳熱熱鬧鬧,闕水珍喝了兩碗熱粥,整個人總算活過來:“師娘沒下來,我們給她送飯吧。”
她雙手托下巴,眯着眼笑,把菜碟推向舒光霁,“霁哥,你多吃點。”
“嗯。”舒光霁安靜動筷子,白衣少年舉手投足貴氣優雅,看不出丁點進食艱難。那夜過後,他每次吞咽有種服毒的燒灼、窒息感,實在難忍就躲起來吐了。
應今稚什麽都沒問,只在他回來時,遞過來一竹筒:“不用勉強,慢慢來。”
舒光霁臉色蒼白,頭上細汗。一路上埋頭趕路,他們同樣的話少。少年看得出師娘喜靜,他從不多話添麻煩。沒料到女人心細如發,反過來遷就、安慰自己。
讓她擔心了。少年緊抿薄唇,眼眶發熱:“多謝師娘。”他飲下竹筒內清甜的水,驅散喉嚨間萦繞不去的血腥味。體內湧起溫暖的飽腹感,一日不進食沒關系。盡管如此,舒光霁默默增加進食,沒有那麽心急,反胃也變少了。
用完飯,闕水珍央求舒光霁陪同上樓,看看受傷的食鐵獸幼崽。如果可以,她很想和師娘住一間屋。應今稚一口氣開三間房,闕水珍佩服又失落。
少女抓了抓辮子尾巴,紅着小臉說:“我害怕…”她怕眼前是一場夢,醒來只剩她一人無處容身。
舒光霁被她纏得不行,叮囑道:“你安靜一點。師娘沒答應,也不許哭。”
闕水珍趕忙保證,眼睛水汪汪:“我不說話,乖乖睡覺!”小姑娘天然的直覺,冷淡的女人其實柔情似水,從未拒絕她的請求。
應今稚的房門沒關,空氣中淡淡的藥香,寂靜的讓人不安。舒光霁快步踏過門檻,朗聲道:“師娘…”
闕水珍:哇。
映入眼簾是女人漂亮修長的手指,落在熊貓幼崽的圓腦袋上。應今稚一本正經捏了捏墨色的耳朵尖尖、揉一揉,隐約的心滿意足。
清潔術後的熊貓幼崽散發暖洋洋的青草香味,蓬松毛發意外柔軟,讓人愛不釋手。應今稚理直氣壯收取看診的酬勞,入睡的幼崽沒有反抗的餘地。
少年少女到來打斷了應今稚的愉快撸貓,她面無表情收回手:“什麽事?”
舒光霁漆黑眸子微動,宛如窺見不為人知的一面。高山白雪灑落的一捧光輝,溫暖美好得他忘記了言語,驚動都是種罪過。他偶然才想起,師娘是長輩,看起來年紀并沒有比他們大多少。
闕水珍有種不該打擾的後悔,不知該羨慕師娘,還是羨慕被女人抱在懷裏的幼崽。舒光霁遲遲不開口幫她,小姑娘貼在門邊舍不得走。一着急,闕水珍期期艾艾地說:“師娘,我…我睡不着。”
闕水珍算盤打得響,等師娘問為什麽?她就說一個人沒有睡意,女人沒準會答應她一起睡。
應今稚不假思索:“來一針?”包你一覺睡到天亮。
系統提醒她,闕水珍還是個小孩子。
應今稚:逗她玩呢。
系統:……
效果明顯,闕水珍頭皮發麻,連連後退:“不,不用了,我困了!”小姑娘跑的那個快,馬尾辮子飛揚。仿佛慢一步,又細又長的銀針就要紮在自己身上。
夜半,客棧隔音差,此起彼伏的打鼾聲。舒光霁頭疼欲裂,眼神空洞。他坐起身,提劍安靜離開房間。
月冷星稀,屋檐下貌美女子白紗遮眼,晚風輕拂長長的發帶。她唇色極淡,聲音清冷:“你要去哪?”
一時沖動,被抓了個正着。舒光霁低下頭,嗓子發顫:“回家。”
應今稚:“天還未亮,不要一個人走夜路。”
少年郎動了動唇,立在原地:“我在這等。”房間很空,空的沒有人氣,他徹夜難眠。
“擡頭。”應今稚伸手,扶起少年的腦袋:“舒光霁,你這幾天只睡了三個時辰。”
涼意拂過舒光霁眼下,少年郎呼吸一頓,女人說着他聽不懂的話:“要變熊貓眼了。舒光霁,你這樣會長不高的。去睡吧。”
“我不困。”舒光霁五官優越貴氣,垂眸時眼睫纖長濃密,落下小小的陰影。他脊背挺直,清瘦身量剛到應今稚胸前。是個孩子,也正是勃勃生機的時候。
“不困?”應今稚手癢,指尖輕點少年郎羽睫,躍躍欲試:“正好,做點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