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師娘不可以18

師娘不可以18

街道熙熙攘攘,春風裏浪漫的煙火味道。

曲府大門外,舒光霁身長玉立,臉蛋格外耀眼。白衣少年目光一頓,緩緩朝着應今稚擡起手:“這個。”

少年動作很輕,清風拂過帷帽一角。應今稚呼吸一頓,立在原地。舒光霁攤開掌心,一朵潔白鮮豔的杏花,散發淡淡的香氣。

“曲府有片杏花林,不妨觀賞一番。”應今稚途徑時,第一個念頭是光霁也看看。三千繁華盛放,美不勝收。

“好,”舒光霁乖順莞爾,他默默收起花瓣,尾巴藏不住的搖晃,“一起。”

少年沒有随意丢棄杏花,應今稚不禁多看他一眼。舒光霁眉眼深邃,颀長身形鶴立雞群。外表生人勿進的冷峻貴氣,實際是落花也珍惜的溫柔性子。

行走在熱鬧的街頭,舒光霁側臉輪廓優越,淡淡清爽幹淨的氣息。應今稚挑一些炒貨零嘴,若有所指:“今日交過手了?幾成把握?”

舒光霁上前付錢,波瀾不驚颔首:“七成。”

這四年,應今稚領着舒光霁對戰民間、各派絕頂高手,在刀光劍影中磨練他的武功。少年天賦極高,記憶力驚人。他一遍複刻任何招式,改良并超越對方苦練多年的絕招。

有人欲收他為徒,有人引他為知己,有人恨他牙癢癢…舒光霁心無旁骛,勢不可擋變強。年僅十七歲,少年行蹤神秘,實力超群,隐約有了獨步天下的趨勢。

澤寶州曲承羽本是無名之輩,三招打敗前任天下第一刀,在江湖上一戰成名。縱然挑戰者不計其數,曲承羽戰無敗績。

作為治愈曲小公子雙腿的診金,哥哥曲承羽接受舒光霁的挑戰。治療剛開始,舒光霁已經切磋、試探過曲承羽,似乎比從前心急。

城東巷子中央大榕樹下,稚嫩孩童奔跑玩耍,老人搖扇唱曲、下棋喝茶。應今稚望見一只白色的燕子立在枝頭,提醒少年:“不着急,離武林大會還有三個月。”舒光霁潛力無窮,遇強則強。對于別人不可能,少年贏天下第一刀,在時間上綽綽有餘。

舒光霁打開住所大門,青磚黛瓦風雅、幽靜小院,池水溫婉。鬧市的喧嚣消失,回到家的惬意,少年眼神溫和,“嗯。”

應今稚買下這座宅邸暫住,在外與少年姐弟相稱。舒光霁不習慣陌生人出入,院子一草一木,兩人衣食住行,他親自打理的井然有序。

少年遞給應今稚朱紅色小瓶,眸子低垂,“藥取來了。”

應今稚驚訝:“挺爽快。”額外要求三滴血,全憑自願不強求,應今稚承諾欠對方一個人情。這次她什麽還沒做,曲承羽自願獻出了?

舒光霁理所應當:“姜神醫的名號,他深信不疑。”只要弟弟好起來,曲承羽願意做任何事。

應今稚摘下帷帽,倒水喝:“好,放着吧。”

舒光霁點點頭走進廚房,寬肩窄腰的挺拔背影有了大人模樣。少年神色平靜,應今稚知他興致不高。小狗生悶氣,看垂下的尾巴就知道了。

光霁,還擔憂她用別人的血麽?雖然,少年閉口不談,他對應今稚的保護欲有增無減,極度厭惡那些不懷好意的男人。

應今稚體質詭異,接觸的人一多,奇奇怪怪的家夥開始冒出來。表面上衣冠楚楚,品行正直,實際上人面獸心,斯文敗類。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應今稚見怪不怪。通常女人還未開口,舒光霁挺身而出擺平這群瘋子。

難得一次,應今稚與內力深厚的大俠交易順利。舒光霁表情冷漠,心事重重。應今稚忍耐着厭惡飲血時,少年突然爆發奪走瓶子,砸了稀碎。

“非親非故之人的血,怎麽能給師娘用!”舒光霁鋒芒銳利,本能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心。他骨子裏無法交托信任,更何況關乎應今稚的安危。他的眼眸黑沉落寞,不可置信的悲傷至極,”您寧願信一個外人?他若碰過不幹淨的東西,管不住嘴洩露秘密,危害師娘…”後果不堪設想。

應今稚破天荒的頭疼,感動又無奈。舒光霁心甘情願,她也不該用一個孩子的血。少年心思重,難免多想,久郁成疾。

應今稚人設清冷高貴,下決心哄起人來不折手段。她摁住少年肩頭,循循善誘:“光霁,你對我…很重要,情同至親。我不舍你受傷,一點都不行。記住了?”

女人強勢又溫柔,舒光霁被忽悠的飄飄然。他面紅耳赤,心頭發軟說不出拒絕的話。少年愧疚一時沖動發火,連忙低聲道歉。舒光霁一片赤誠,将師娘看的比自己還重。應今稚自然沒有責怪,她希望撫平少年的不安。

自那以後,舒光霁不曾阻止,反而主動為她取血。應今稚非到身體極限不用,少年大概留下心理陰影,次次親自監督着她用“藥”。

偶爾,應今稚會分不清,誰才是小孩?

“啾啾——”外頭一聲清脆又虛弱的鳥叫聲。

巷子裏幾個小孩叽叽喳喳,原來他們用彈弓打下了樹上一只小鳥。院牆之外,他們齊聲歡呼圍成一圈,争先抓地上掙紮的燕子。男孩握住白燕的力道沒輕沒重,它很快奄奄一息。

“小孩,做個交換。”應今稚淡定走出門外,亮出一袋糖炒栗子,冷冰冰道,“它給我,這給你們。”

栗子香噴噴,孩童們饞得流口水,不約而同興高采烈沖上來:“行!”

舒光霁下好面端出來,意外院子阒無一人。剎那間少年臉色空白,心頭發緊:“…姐姐?”他不該這樣的,不該留她落單。少年茫然無措,“姐姐!姐姐——”

“我在這。”應今稚冷淡悅耳的聲音,模模糊糊從藥室傳出。

舒光霁大步流星,整個衣擺飛起來,直至看到熟悉的身影才停下。

柔軟幹淨的帕子鋪在桌面,上頭窩着瑟瑟發抖的白色燕子。應今稚纖細手指輕柔上藥,木枝為它固定折斷的翅膀:“別怕,你會再飛起來。”女人唇角揚起,別樣的溫柔閃閃發光,動人心魄,“光霁,看,它羽毛顏色很特別。”

舒光霁心髒狂跳,中了定身術般久久不能回神。他宛如化作遍體鱗傷的白燕,腦袋渾渾噩噩,搭在應今稚白皙指背上輕蹭,舒服得不願再挪開。

應今稚唇瓣微啓,輕輕吹拂他受傷的翅膀,感不到絲毫疼意。密密麻麻的酥癢蔓延開來,舒光霁的手腳、脖頸被無形鎖鏈禁锢,再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少年蒼白俊臉一點點轉緋紅,額上細汗蒸出熱氣,慌亂而不自知。

……

治療曲軒景的過程并不順利,比起身體的殘疾,更嚴重是他內心的創傷。少年從頭到尾配合,紮針泡藥浴樣樣順從應今稚安排,再痛也悶哼隐忍。唯獨問起斷腿的原因,曲軒景僅見的沉默。曲府上下諱莫如深,五年前的事是一個不可提的禁忌。

那天之後,少年大病了一場。他對好起來失去信念,滴水不進:“抱歉,讓姜大夫白跑一趟。”

應今稚推開緊閉的門窗,散去濃重的藥味。明媚陽光和新鮮空氣湧進來,她徑直越過屏風,走到床邊居高臨下:“曲公子想死麽?想死的話,等我治好你的腿,再了斷不遲。”

女人戴着白色朦胧的帷帽,身姿俊秀,纖細柔美。曲軒景雙眸微怔,情不自禁的停留。回過神,他面頰病态的淡紅,如臨大敵轉頭。輕薄袖子擋住少年紅透的耳尖,含糊不清:“知…知道了。”別再靠近了……

應今稚無言以對:這不是她想要的反應。

激将法無用,女人留給黃衣少年一粒種子:“種下它。待花開,你會用雙腿走出這道門。”

曲軒景神魂搖曳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場景。

黃衣少年心動、失禮的眼神,舒光霁看的一清二楚,他太熟悉接下來的糾纏。舒光霁臉色微沉,低聲勸走揾怒的應今稚:“不如問問他大哥。”

女人看少年情緒有異,推他回家:“做好飯等我。”

主人公不願打開心門,他親密無間的兄長定然知曉內情。曲承羽自小信奉弱肉強食,他廢寝忘食習武,待人待己極為嚴苛。他是家族新任族長,定下森嚴的規矩:少年十歲若未通過考核,便會被逐出族譜。不得進入宗祠,家中父母不享供養。

練武場,曲承羽親自教導同族後輩。天資不夠,心性不堅定的小孩會被狠狠呵斥,責罰。他小麥色皮膚,一臉惡人向,勁拔結實壯的像座大山。尋常女子見了霸氣側漏的青年,無不後背生寒,避之不及。

應今稚無視曲承羽兇惡的面相,一群眼淚打轉,咬牙堅持的小孩。她穿過人群,開門見山:“你弟弟的腿,怎麽斷的?”

曲承羽板着臉,高深莫測:“待軒景想說,他會說的。”

“我來治他的腿,不是來和你閑聊。”應今稚說話毫不客氣,她對外人的冷酷無情,舒光霁看了都會吃驚,“隐瞞對誰都沒好處。否則,我的承諾不再作數。”

女人沒有害怕到嗓子發抖,态度強硬倒讓曲承羽刮目相看。他正色對待應今稚,軒景是他唯一的軟肋。

五年前,娘親帶小軒景回娘家。途中山匪殺人越貨,母親和軒景摔下山崖,只有小少年活下來,斷了雙腿。娘親的亡故,是曲景軒,他一家人這輩子解不開的心結。

應今稚恍惚看見孤身一人的舒光霁,失去親人的痛苦,是無法彌補的。女人不再逗留,颔首道:“我明白了。”

回到城東的院子,舒光霁坐在井邊擦劍。少年望着手中劍出了神,星眸低垂,側臉俊秀帥氣。

白燕第一個發現應今稚,踉踉跄跄飛到她的發頂啾啾叫。應今稚立在少年身後,慢悠悠出聲,“遇到瓶頸了?”

舒光霁做好飯心緒不寧,不由自主想師娘何時回來?應今稚恰好出現在眼前,少年心中一驚,握劍的手卻很穩。否認的話到嘴邊一轉,舒光霁羞愧、腼腆道:“姐姐,可以指點我麽?”

少年主動開口,可不常見。應今稚接過舒光霁的長劍,挽個流暢的劍花,英姿飒爽:“有何不可。”

“多謝姐姐。”舒光霁黑眸明亮,熠熠生輝,閃到應今稚的眼了。看來瓶頸不小,高興成這樣子。

應今稚的教導就是實戰出真知,城東院子太小,施展不開手腳。曲承羽願意提供習武場,他空出地方,讓應今稚放心使用。

應今稚不戴帷帽,痛痛快快和舒光霁打一場。少年進步神速,快的眼睛幾乎捕捉不到他淩厲的劍影。生死之間的拼殺,應今稚越打越興奮,什麽不顧及。淩厲劍氣到面前,她眼也不眨,從容的以攻為守。

“铮——”風起雲湧,面無表情的舒光霁忽然一怔,出乎意料的驚豔,提劍的動作慢了半拍。應今稚抓住白衣少年致命的錯誤,寒劍反手橫在他的肩頭,失控冷聲道:“你在想什麽?”一劍下去,他就死了。

舒光霁漆黑眸子瞪大,清晰映着女人姣好的面龐。兩人之間碰撞的劍氣混亂,不經意劃斷女人面上長長的白紗,應今稚眼前沒有了遮擋。明媚陽光下,女人銀色眸子寶石一般剔透冰冷,妖異動人。

“小少爺!”書童不明所以,遙聲叫道。

練武場門口,木頭輪椅上黃衣少年目光訝異,遠遠望來。

舒光霁心頭一驚,高大身影立刻擋在應今稚面前,溫熱手掌蒙上女人雙目。少年呼吸紊亂,腦海只有一個念頭:師娘的銀色雙瞳,不能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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