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前面開得很慢的小轎車突然會以一種自殺的姿勢沖到他這一條道上來，一驚之下，只來得及一腳踩下剎車，方向盤拼命往外打。
砰。
簡流芳感覺到巨大的撞擊，他的小破車和卡車相比，真的成了一輛脆皮，一下就被撞得飛了出去，順勢還打了兩個滾，再撞到路邊的護欄，這才停了下來。
真是刺激死了！
直到撞擊和翻滾都平靜下來，簡流芳在感覺心髒都要蹦出來之餘還不忘調侃自己一句，好讓自己趕緊冷靜下來。
痛！
簡流芳感覺不到具體是從哪裏傳來的痛意，只是覺得自己似乎要被拆散架了，額頭上有濕漉漉的液體流下來，大概是腦袋也磕破了。
他第一時間去看旁邊的人，玄已經閉上了眼睛，半張臉沾了血，一時不知道生死。
簡流芳心中抽緊，趕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氣！
感覺到手指上傳來的微弱氣息，他的心髒才開始砰砰跳得快要抽過去了。
簡直是神經病！
面對一個病人，簡流芳從心底裏生出一股無力感。
只是目前，他還要想辦法自救。吃力的解開安全帶，伸手推車門的時候發現車門推不開，因為撞擊整扇門都變形了，車窗玻璃已經碎了，他試着想要爬出去，但是發現腳好像被卡住了。
真是倒黴透了。
簡流芳心裏祈禱着，他們的車子千萬不能炸了，那樣他game over也太難看了。
還好大卡車的司機沒有受什麽傷，在車子沖破了隔離欄後停了下來，這會兒他下了車往這邊過來看情況。
直到聽到司機打電話報警，簡流芳終于放心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入眼是醫院白色的牆和天花板。
簡媽媽端着一張一如前兩次的臉坐在床邊，見他醒了表情依舊很冷酷，沒有一點化冰的痕跡。
“媽……”
簡流芳不做多想，直接哼哼唧唧示弱。
“現在知道叫媽了？我怎麽跟你說的！”簡媽媽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看在他腦震蕩的面子上，她能一巴掌把他打成腦震蕩。
“意外，都是意外！”簡流芳可不敢說是季右圖推了方向盤，說起季右圖，他轉頭往旁邊床上看，“季右圖人呢？”
“他沒事，出院了。”簡媽媽手上發着短信，給簡爸爸報了個平安，這才冷眼瞥他，“就你還記挂着他，他可是連看都沒有多看你一眼，我看你還是趁早把人忘了吧。”
說到這個問題，簡流芳就頭疼：“媽你怎麽跟精分一樣，一天一個說法，天天改主意，你這樣累不累啊？”
“你也知道我累？”簡媽媽懶得理他，看時間差不多就去張羅吃的去了。
病房裏安靜下來，簡流芳看到自己的手機竟然沒壞，就在床頭便探手拿了過來，然後給季右圖打電話。
季右圖怎麽可能沒事呢，在車子裏的時候，他明明看到他頭都破了。
電話一直響到自動斷掉也沒有人接，簡流芳的心裏莫名有點焦躁，也不知道現在是誰在掌握季右圖的身體，如果是玄的話……
簡流芳一想到這裏，立即就躺不住了，剛才他見了他媽，腦袋裏一下子還沒有完全醒過神來，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情況可能并不妙。
他一把将手臂上的輸液針拔了，下床的時候晃了兩下，撐着床沿才沒有摔地上。
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季右圖在哪裏，他又打了個電話給杭傑，得知季右圖已經解除了季氏集團所有的職務，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大概只有老屋了。
簡流芳拿了自己的外套，剛準備出門，病房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季右圖！你去哪裏了！”
簡流芳一下子松了一口氣，高懸的一顆心終于落回了原處。
“……”季右圖沒有回答，保是眼神癡癡的盯着他，然後伸出一只手輕輕摸了他的臉。
“怎麽了？”怎麽感覺怪怪的。
不等簡流芳再發問，季右圖已經微側了臉，輕輕碰了碰他的嘴唇。
親、親他了！季右圖親他了？
簡流芳腦子裏仿佛有人在放煙花一般，一聲又一聲的砰砰聲仿佛炸開了一般。
“季……”
“流芳哥哥！看到我有沒有很驚喜啊！”披着季右圖皮囊的季美人捂着臉頰，邊說邊露出嬌羞的表情。
我有一句髒話要說，不知道可不可以！
簡流芳心裏升起的那點點旖旎心思，一下子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季美人！”
“我在呀，流芳哥哥！”
面對着眼前人小狗子般清澈讨好的眼神，簡流芳那點子氣一下子就消散了。
“你怎麽在這裏？”
“還不是玄，剛才他都到醫院頂樓了，我廢了好大的勁才從他手裏搶了控制權。流芳哥哥，我能幹嗎，趕緊誇誇我！”
“乖，能幹！”
簡流芳聽着冷汗都要下來了，真心實意把季美人誇了一遍。
“那……流芳哥哥能不能獎勵我一下？”季美人說得有點吞吞吐吐，臉上的表情更加嬌羞。
簡流芳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在腦子裏催眠自己不要看季右圖的臉，這不是季右圖，這是季美人。
“什麽事，你說。”
“流芳哥哥，我們結婚吧！”季美人憋着嗓子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顫音，他的眼中發出異樣的神采，仿佛是一閃一閃的星光。
“噗……”簡流芳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個江南人都被逼出了東北音，“啥玩意兒？”
“結婚！讨厭啦！”季美人繼續捂臉，渾然不覺自己金剛芭比一樣的視覺沖擊。
簡流芳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車禍完了就被求婚，他一下子好像有點消化不良。
“那個……”
“流芳哥哥，我的夢想就是嫁給你呀，你娶我好不好？”季美人說着來拉他的手，在車禍裏沒斷掉的手，這回差點被他晃斷了。
“好好好，我娶！”
簡流芳心想着反正他娶也不吃虧，都是季右圖的身體。
季美人聞言高興得在原地特別少女的跳了好幾下，還歡快的拍着手，換個萌萌的女兒身可能視覺效果還不錯，放在季右圖的身體上，簡直辣眼睛。
正當他還要說什麽，突然身體就僵了一下，然後他飛快道：“流芳哥哥，我先走了，等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再好好說話哦！”
在簡流芳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季美人閉上了眼睛，然後過了兩秒，身體晃了晃那眼睛再睜開時，便又重持了冷靜克制之色。
“季右圖？”簡流芳與他對視一眼，便看出了不同。
“嗯，是我。”季右圖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那視線每掠過他身上每一道傷口，眼中的後悔與心疼便加深一分。
“我沒事，你別擔心。”簡流芳立即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側首避開了傷口的位置，他對着他笑，說沒事，是真的從心底裏覺得沒事。只要他們還活着，這些都不算什麽。
“我不該任性。”季右圖伸手将他的臉掰正，輕輕摸了摸那道傷口，“你是我生命裏唯一的光，可是我差點害死了你。我想着也許這輩子可能就這樣結束了，都沒有與你好好說說話，沒有一起看一場電影，沒有牽過手，沒有接過吻，我不甘心！我想着在這最後的時光裏偷一點甜蜜來嘗，這樣我就可以忘掉一切苦與澀，但是，我錯了，我該認命。”
簡流芳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甚至牽動了自己的傷處，換來密密的疼。
“我不許！在我還沒有認命的時候，你沒有資格認命，這一輩子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你要是敢先放棄，我絕對不原諒你！”
他壓低了嗓音，說得咬牙切齒。
季右圖張了嘴，卻說不出別的話來。
一切仿佛走進了一個死胡同，他努力掙紮着想要找到一條可以前進的路，可是卻怎麽也找不到。
噠噠的腳步聲靠近，然後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
“我給你買了粥，你随便吃點。”簡媽媽說完，擡頭見着病房裏的兩個人，果斷把接下來要說的話停在了嘴邊。
簡流芳與季右圖松開手，季右圖叫了一聲“阿姨”，然後往旁邊讓開，讓簡媽媽進來。
“小圖來了。”簡媽媽臉上也看不出什麽，将飯菜放到病房裏的桌上。
“嗯，我來看看流芳，先回去了，改天再去拜訪您和叔叔。”季右圖說着要走，簡流芳不放心，一把拉住了他。
大概是知道他要說什麽，季右圖拉開他的手，道：“我去找沈醫生。”
聽他這麽說，簡流芳才慢慢松開手，“你到了之後打我電話。”
季右圖答應了，臨出門時還對他輕輕笑了笑，這才關上了門。
看着病房門，簡流芳心裏莫名有種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人在喵？告訴我一聲好嗎？
☆、自殺與反擊
簡媽媽一轉身，見自家兒子魂似乎也跟着人丢了，又是氣又是無奈。
對于季右圖，簡媽媽也不能說不關心，只是那麽多年沒見了，她也就忍着不去想那孩子，但現在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她也做不到能狠心不管不顧。
“你在這裏好好待着，我去送送他。”
簡媽媽拿了包準備出門。
簡流芳看着他媽頓時一臉驕傲。
“媽，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媽媽！”
也不管自己今年幾歲了，他撲上去對着簡媽媽就獻了個吻。
“少給我來這套，趕緊吃了東西回床上躺着去。”簡媽媽轉身就走，這個兒子她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了。
醫院的走道裏，季右圖還沒有走遠，他就站在走道的窗邊，似乎在想些什麽，背影看着沉沉的，也不知道壓了多少心思在其中。
“小圖。”簡媽媽走到他身邊，輕輕叫他。
“……阿姨。”季右圖回過神，收拾了臉上的表情，“您找我有事？”
“沒事，你是去找上次那位沈醫生？阿姨和你一起過去吧。”簡媽媽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有些事就是這麽無能為力。
“謝謝阿姨，讓您和叔叔還為我的事費心，都是我不好，還有流芳，對不起……”季右圖邊走邊輕聲說着，眼底是壓抑不住的痛與悔。
兩人并肩走着，簡媽媽有一陣子沒說話，轉頭看身邊的青年，高大穩重，長得也好看，如果不是病了，她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但是，病了，是他的錯嗎？當然不是。
“小圖，阿姨和叔叔都沒有怪過你，作為父母我們是樂于見到流芳步上一般人眼中的正軌，他能娶妻生子自然是最好，但是天意讓他想起來，我們也無力阻止，有時候想想我覺得一切都是命。我們不是對你有意見，我們只是怕流芳受到傷害，我們再喜歡你，終究流芳才是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出發點永遠是從他的角度出發，希望你不要怪我們。但是，你在我們的心裏也很重要，我們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能夠讓我們放心把流芳交給你，而不是每天為你們兩個提心吊膽。”
簡媽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的是她真真切切的心裏話。
“我知道，問題在我身上，流芳很好，是我沒有福氣。”季右圖回身認真道，“阿姨，我到了，您先回去吧。”
簡媽媽點了點頭，目送着他進了診室這才離開。
季右圖片刻後又出了醫院，打了輛車回到老宅。
一切都是熟悉的，隔壁就是簡流芳的家，這裏有着他最想避開，也最留戀的回憶。
他在簡家的大門前站了一會兒，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正是一個美好的秋天的午後。
他輕輕笑了笑，感覺到幸福的味道。
他該知足的，年少時愛的人，過了十年依舊回到了他的身邊，依舊還愛着他。
上天對他不薄了。
他轉身打開自家的院門，走過院子，再開了大門。
即使過了那麽久，他依舊能感覺到屋子裏那股子瘋狂又腐朽的味道，經年不散，仿佛已經和這個房子融為了一體。
季右圖直接上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一些日子沒住，房子裏積了一點灰塵。他也不在意，環顧了一圈，在每一個簡流芳曾經留下過身影的地方用目光留戀而過。
他打開了房裏的音響，裏面的每一首歌，都是簡流芳喜歡的。
溫柔的音樂聲充滿了整個房間，季右圖進了浴室，站在鏡子前仔仔細細的将自己收拾幹淨。
然後，他對着鏡子裏的人冷酷的撇了一下嘴：“我不會再給你們機會去傷害我最愛的人。”
他回到卧室，打開了窗戶，再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跨上窗臺，縱身一躍……
……
簡流芳吃完飯又在床上睡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車禍有點失血過多，他覺得有點累。
這一覺睡得不安穩，迷迷糊糊間似乎一直在做夢，後來，他看到季右圖坐在他的床邊對着他笑。
簡流芳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他有種不太好的感覺。身上的衣服被汗水給打濕，一時之間感覺有點冷。
叮叮、叮叮。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杭傑。
“喂？”
不等他說話，杭傑那頭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季董跳樓自殺了，你在哪裏？”
“什麽……”
什麽叫跳樓自殺？
簡流芳一下子無法理解這四個字的意思，只覺得腦袋上仿佛被人罩了口鐘，正被人敲得當當響。
杭傑報了醫院樓層就将電話挂了，直到電話裏傳來忙音，他才回過神來。頓時感覺像是被抽光了精力一般，他從床上跌跌撞撞下來，一把拉開了病房門卻一時記不起要往哪裏走，定了定神才往十五樓去。
手術室外，杭傑、葉久兩人都在。兩人看到頭上還包着紗布的簡流芳，就是有多少句指責與質問也說不出口了。
三人沉默的坐在手術室外。
等待的時間仿佛度日如年，每一秒都嫌它走得太慢。
終于，三個小時後，手術中的燈熄了。
醫生和護士陸續出來，簡流芳第一個迎了上去。
“怎麽樣？”他的聲音還在微微顫抖。
“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醫生一臉如釋重負。
“那就好！”簡流芳說完，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還是杭傑一把扶住了他。
接下來的一周萬幸季右圖的情況沒有惡化，從重症監護室裏轉到了普通病房。
只是他的情況并不樂觀，這期間一直沒有醒過來，沈醫生給他做了各項檢查，說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簡流芳對于這個結果無法接受，他想也沒想，就提出再次進入季右圖的精神世界。
“成功的機率非常的小，而且危險性比上一次更加大，簡先生還要嘗試嗎？”沈醫生将病情如實告知，他現在也沒有把握，也并不贊成簡流芳冒險。
“至少不能在我這裏放棄了，不是嗎？”
簡流芳很堅定，如果他也放棄了季右圖，那這個世界上真的就再沒有人能救他了。
再次躺進治療倉，他看了一眼與他并排躺在旁邊的男人，堅定的閉上了眼睛。
……
再次進入精神世界，簡流芳已經不像第一次那麽驚奇，他沉入季右圖的世界裏，慢慢落在一片荒蕪的草地上，原處有山，但是沒有一個人。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影從遠處走來，帶着幾分疲憊與孤寂。
是玉笛公子。
“好久不見，簡公子。”
“好久不見啊。”
兩人簡單的打了個招呼，顯得有點尴尬，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找人。”玉笛公子還是和以前一般，與每一個人格都不太一樣。
簡流芳趕緊跟上他的腳步，道：“你知道季右圖在哪裏？”
“自然知道。”玉笛公子點頭，“我還知道他那個懦弱的家夥為了你自殺了。”
為了你自殺了。
簡流芳将這句話在腦海裏過了兩回，心頭浮上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玉笛公子也不是話多的人，兩人一起走着，不一會兒走出草地，面前出現了一片混沌。
他伸手輕輕握住簡流芳的手腕。
簡流芳只覺得手腕上傳來一股力道，他便被帶着一步跨入了一片霧中。
他什麽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到手腕上傳來的淡淡溫度。一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眼前的霧氣散去。
季家的宅子。
季美人、黑貓、季右圖，都在。
“流芳哥哥你來了！”沒心沒肺的季美人開心的迎了出來，挽着他的手臂跳了兩下。
簡流芳的視線停留在季右圖的身上，死死地盯了他一會兒，這才移開視線，道：“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黑貓一直站在那裏，聞言道：“先把玄解決了，再解決那個家夥。”
季美人一直纏着簡流芳，對此根本沒有意見，玉笛公子稍一點頭，沒有表示反對。季右圖從簡流芳出現的那一刻起，便盯着他不放，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
完全處在這波能将人烤熟般的熱切目光裏，簡流芳又不是死的沒有感覺，但是一想到這個人為了他自殺，他胸口處的火焰就控制不住地燃起來。
簡流芳道：“現在的問題就是玄還有黑暗中那個從來沒有看清楚的人格，相對确實還是先找玄比較簡單。”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先不說他們沒有讓人格消失的辦法，從玄本身入手，他就是一個一心求死，找不到人生意義的抑郁個性，他們唯一可以試的似乎只有……逗他開心？
也不管有沒有用，病急亂投醫，總歸都要試一試。
幾個人花一整天的時間，由一個大俠、一個少女、一個嚴肅臉警察和簡流芳整理了一份《快樂人生指南》出來。
簡流芳看着這份東西久久說不出話來：“……你們真覺得這樣子有用？”
他覺得還不如給玄念一些沙雕網友的有趣回複來得有效果。
畢竟沙雕網友歡樂多，能把人笑得頭掉。
季美人還是有自信的：“有沒有用我們試過不就知道了？”
現在看來也只有如此了。
簡流芳與季美人還有黑貓一起出發找玄。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