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氣運之子但小魔王
第七章 氣運之子但小魔王
此話一出,在場人都變了副神色。
顏竹震撼,不愧是書中第一魔王。
宋溫凊瞥了她一眼,嘴角往下沉了沉。
靈珏是最驚恐的那個,他吓得立馬捏緊了能召喚父親神魂出來的保命法器,生怕“大佬”心情不好先把自家妹妹解決了。
引起這陣恐慌的當事人反倒最為平靜,她好像絲毫不覺剛才的話有什麽不妥,臉上的表情都沒變一下。
說完後,靈詩便轉頭看向了宋溫凊,認真思索着如何達成自己的目的。
這一幕正巧落在了顏竹眼中,對小家夥頗為熟知的她登時便明白了小魔王在琢磨什麽。
為防少女真的出什麽意外,她忙拉住了面前的小手,試圖将對方注意力吸引過來。
小孩子皮膚嫩,摸上去柔和像沒骨頭般,顏竹不太敢用力,怕把軟團子戳破了。
靈詩的目光倒是順利地移到了她身上,中途沒有出現暴起砍斷手臂的事故。
顏竹松了口氣,望進那雙澄澈的黑色眼睛,思忖着要如何開口。正醞釀着,腳下的大地突然一陣震動直接将差不多成型的思路打斷。
景物一瞬間變得扭曲,空氣好似水中泛起的圈圈漣漪般大片大片蕩漾開。
接連不斷的氣波将高大的樹木吹得四仰八歪,甚至某些直接從中間斷裂,落到地上激得煙塵四起。
顏竹蹲着重心較低,撐了只手在地面才勉強穩住身形。
其他人都有修為在身,腳下的位置沒移動半分。在修仙界弱肉強食的環境下長大的他們第一時間做出了防範的姿勢,幾乎是同時轉頭朝着一個方向看過去。
一道百米開外的巨型光束自地面沖天而起,它周圍的空間像被一雙大手揉捏扯斷割據,晃得人/肉眼迷糊。
顏竹也瞧見了那處的景象,當即腦袋一懵,一種世界是假想出來的不真實感浮上心頭。
——秘境開啓了。
光束的中央,空間像布匹一樣被強大的沖擊力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斷裂處顯出迷幻如夢鏡般不斷的一幕幕飛馳而過的景色。
那口子越裂越大,不久便成了能任一人進入的通道。
幾人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靈珏,他曾聽父親和教內長老提過西洲有個不定時期開啓的秘境,其中危險無數,卻也蘊含着大機緣。
沒顧得上思索什麽,他立刻使用了千裏傳音将此消息傳遞給教內高層,要求他們帶弟子盡快前來。
畢竟,進入秘境的名額一直是有數的,能搶占一步先機,就是快人十步。
宋溫凊眼睛還未恢複,只能迷迷糊糊看見一束白光。周圍過分狂躁的氣息湧動讓她意識到可能現世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下意識地,她轉頭尋找起了那抹身影。
顏竹仍處于震驚之中,瞪圓了眼注視着不遠處即将停息的風暴。
上一秒渴望的秘境,下一秒竟就這樣大咧咧出現了,巧合得不禁讓人懷疑這世界到底是真實的,還是一場夢。
百思不得其解。
顏竹看向了面前的靈詩——末法時代後修仙界出現的第一個七竅玲珑心的擁有者。
也是她所能想到的引發變故的唯一且可能性最大的原因。
至真至誠至性,宛若稚子。
心如明鏡臺,無污無垢。
便無邪,無執,無心魔。
其擁有者極受天地法則鐘愛,同靈藥靈獸天然親近,機緣頗多,堪稱“氣運之子”。
顏竹親手敲下的句子,當時覺得挺爽,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給小魔王開了多大的挂。
旁人苦求不得的機緣主動找上門,撞進她懷裏。
犯規,真是太犯規了……
顏竹第一次直觀地體會到身為作者的自己對這個世界造成的影響。
所有的規則由她締造,人物的命運由她書寫,生靈的生死由她給定……簡直像“神”一樣。
可她并無任何欣喜。
顏竹垂下眸子,連腦袋裏嘈雜的聲音出奇地靜默了。
此前,她一直覺得這不過是個有趣的故事而已。所以高興自己能來看看書中幾個單薄名字能将它導向什麽結局。
可是,她漫不經心敲下的短短幾行字,怎麽就成了活生生的人的一生呢?
手中所握的原竟不是筆,是屠刀嗎?
……
小靈詩應當是全場對那束光柱最不關心的人了,她只好奇瞄了眼,很快又将目光移到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這個人…很吸引她。
她說不出心中感受,僅是第一眼,她便想靠近她,想依賴她,最好能永遠待在她身邊。
此前,靈詩從未有過這般感受。
她分辨不了情緒,也找不到原因,索性不去多想,只随着本心去做她想做的。
于是她抓住了漂亮姐姐的手,無比認真地将心中此刻正叫嚷的聲音吐露。
“跟我回家。”
她一向如此,她的道在她心裏。
“跟我回家。”
話音落下後,她的視線移到了旁邊那個戴面具的看起來很可惡的人身上,指尖處開始醞釀殺招。
不過宋溫凊的速度倒比她想得快得多,身形一閃躲過襲擊,再次出現已是執劍到了她身邊。
靈詩眼瞳微微放大,映出奔向自己的越來越近的劍尖,不出意外,下一秒那鋒利便會抵上她的脖頸。
身處危險境地,她稚嫩的小臉上卻無任何驚慌。雙腳像紮根于地般,身形分毫未動。
只見她擡起一手,五指張開呈于身前,硬生生用光罩擋住了劍光。
另一手則掐訣背于其後,埋伏許久的殺招精準落于宋溫凊頭頂,蓄勢待發。
然而,就在将将要刺向此人時,對方卻像早已預料般揮劍斬落了她的攻勢,同時甚至還有餘力,竟是當着她面把她要帶回家的漂亮姐姐搶走了。
靈詩看見兩道身影消失在光柱中,惱得小臉都皺了起來,想也不想就緊随其後閃身入內。
靈珏親眼看自家妹妹跳下去,魂當場吓沒了一半,一時間什麽謹慎小心都跑到了腦後,跟着也跑了進去。
……
“怪物!怪物!怪物!”
“不詳的怪物,沒有爹媽的野種!”
“拿這個東西扔她嘿嘿,應該會很好玩吧!”
……
顏竹蹙了蹙眉,被四周過分嘈雜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眼睛,先看到的是一整塊無雲的湛藍天空。
記憶慢慢複蘇——穿越、西洲、小魔王…從半空墜落的失重感,最後停在昏迷前暫存于視線中的破敗神像上面。
所以,現在在哪裏?
“打她,打她,打死她!”
疑問沒得到解答,思緒就被一陣讨人嫌的聲音打斷。
一道灰色的抛物線從遠方投擲過來,有如小孩子拳頭般大小的石頭狠狠砸在了地上,引起一陣沉悶的響聲。
顏竹眯起了眼睛,顧不上整理紛亂的思緒,站起身朝聲源處走去。
這地方像是個少有人來的野外,樹木、野草都異常茂盛。
“我看你這次怎麽跑!”
為首的一個八九歲的少年滿是惡意地看着對面身形瘦小的女孩,趾高氣昂道,非常得意于自己能尋到這麽個方便欺負人的好地方。
在他身後,還站着五六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孩,聽了此話一同歡呼起來,笑嘻嘻地掂了掂手中的石塊。
“對,這下看她怎麽跑!”他們附和着。
女孩縮在樹下,身軀被粗壯的樹幹襯得愈發瘦小,她穿着打滿補丁的破布衣服,發絲也淩亂,模樣很是可憐。
聽到那群少年的嬉笑聲,她的身體緊張地顫抖着,将手中的木棍攥得更緊,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副模樣落到對面的人眼中,又是引發了一陣笑聲。
為首的少年個子最為高大,見她害怕好像自己有了什麽巨大的威風,得意地揮了揮握着石頭的手,作威脅狀,慢慢朝她的方向走去。
“沒爹沒媽的小野種,趕緊滾出去吧!”
“滾出我們村子!”
後面的男孩們緊跟着他的步伐一起靠近,口中的話也像在給兄弟加油助威。
“滾出去!滾出去!滾出去!不然就打死你!”
不知是誰扔出了第一塊石頭,模糊的灰褐色物體騰空而起,險些砸到女孩腳上。
其他人像被激勵到了似的亢奮起來,紛紛扔出手中的石塊。
顏竹趕來看到這般景象,只覺一陣心悸,呼吸都暫時忘卻。
“住手!”
奇怪的是,好像沒人聽到這聲喝止,他們手中的動作絲毫未停,大大小小的石塊繼續往女孩身上招呼。
“你們在做什麽?快停下!”
顏竹瞧見有塊石頭差點丢到了女孩額頭,一邊急聲斥責,一邊朝想保護的人身邊跑去。
她擋在了女孩身前,怒視着對面那群壞孩子。
“你們怎麽又在欺負她?!”
不屬于她的聲音自旁邊響起,被草叢掩蓋的小路走過來一位身着粗布衣,頭挽發髻的婦人。
她叉着腰狠狠瞪了為首少年一眼,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其他男孩見此也沒了“義氣”,登時便轟然而散。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許欺負人家!快給我滾回家去!”
少年如蒙大赦,捂着通紅的耳朵跑了。
那婦人看着兒子離去的背影呼出一口氣,像瞧不見顏竹的存在一般徑直走向了女孩。
顏竹心中奇怪,但真怕與她撞上了,只能側身讓開條路。
“哎呀…你沒事吧?真對不起啊。”
她低頭看着女孩,雙手局促地擰在一起,臉上的神情比起歉意,更多的是因不得不向小孩道歉而感到的難堪。
果然,面對滿身泥土和傷痕的女孩,她只說了短短一句,好像如此便能為自家兒子勾除掉惡事。
不過那婦人見面前的孩子無動于衷,又覺得剛剛的話效果可能不夠,繼續說道:
“他還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來跟姨走吧,咱回家吃飯。”
語罷,她伸出一只粗糙布滿老繭的手,試圖輕輕将此事揭過。
女孩卻看也未看她,使得那手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
婦人面上的表情更加難堪了些,像是為了補救,她開始念叨着:
“男孩嘛…就是調皮,你多擔待點啊!”
“而且他也是喜歡你才會這麽做的……”
“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就是這樣的,越喜歡你,越會欺負你……”
顏竹被這等強盜邏輯驚得瞪圓了眼,胸中怒火翻湧,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竟是直接被氣啞了聲。
而那被亂發遮去了半邊臉的女孩聞言也擡起了頭,發絲順勢垂落于兩頰側邊,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得以顯露出來。
她仍舊未理婦人,目光如膽怯的蝶般輕輕落到了顏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