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把他們打跑了

第十章 我把他們打跑了

“我非此界之人,若要問我來處……”

顏竹伸手指了指上空,意思已不言而喻。

信息透漏得很順利,沒像影視劇小說中的主人公一樣被天道限制,無法言明自己的來歷。

只是在她說完後,青桐覺得自己此後的樹生可能沒那麽順利了。

比如,它之前還穩定的內識空間現在突然毫無征兆地猛烈晃動起來,随時随地都有坍塌的風險。

“啪嗒——”

有成人女性小臂般大小的一截樹枝掉到了地上,并極有眼力見兒地順勢一路滾落至顏竹腳邊。

那東西瞧着不像粗粝的樹枝,更像是被人為打磨至光滑的某種藝術品,其上還泛着柔和的光澤。

顏竹稍稍彎身,将它撿拾了起,手感溫潤,像握着了塊品質極佳的玉。

不知是不是主人情急之下從身上割舍的,樹枝巨大的斷口處還流淌着沒來得及幹涸的黏糊糊的金色汁液。

桐木似乎在…驚懼?

無來由的念頭冒了出,顏竹有些發怔,她不過想逗逗這棵憨厚的靈樹,未曾想竟做得過了火。

不過她也沒什麽機會說幾句話安撫了,眼前的空間開始如玻璃制品般有了碎裂的痕跡。

又是一陣被罩住腦袋從外部狠敲了的感覺,顏竹眼睛一閉,不受控地昏睡了過去。

總算把這尊大佛送走了。

青桐呼出一口氣,看着自己破損了三成的內識空間欲哭無淚。

它真傻,真的。

它當初發現她不受夢境影響就該留個心眼,再不濟,注意到她周身的大道氣息也應當謹慎些。

它真傻,真的。

它怎麽就惹到了這種家夥…偏生對方還要回去,回到它營造的夢裏…還不如直接給它個痛快呢……

活了千年的老樹就不該再有些無謂的好奇心。

桐木擡起頭,望見無數電光穿梭雲霄之中,隐而不發,閃爍間,雲層之上燦爛缤紛,似有九天玄女于其上奏歌鳴曲。它吓得抖了抖軀幹,搖下一堆枝葉。

樹木本性對火焰雷光的恐懼,讓桐木在一瞬間領悟到了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它悄悄收回了露在外面的藤枝,努力蜷曲身體,把自己縮小進難以被注意到的小角落。

而幾乎就在下一刻,一道驚雷穿透蒼穹,攜萬鈞之勢直直隕落,照耀得天地白茫茫一片。

桐木看着這副景象,心中只剩劫後餘生的慶幸。

——老朽這副身體,可經不起什麽折騰了。

一陣風吹過,裹走了地上兩片金燦燦的樹葉。

……

“顏竹,顏竹,顏竹……”

是誰在叫她的名字?

遙遠得像從世界彼岸而來,帶着令人心悸的悲切哭腔,聲聲泣淚。

顏竹被其中蘊含的痛苦攝住了心髒,掙紮着醒來。

睜開眼睛,對上的是一塊平整鋪展開的天空。

純淨的藍,白雲輕薄如絮。太陽光芒正盛,位置較她離開時也有所偏移。

草尖刺得人皮膚泛疼,泥土地石頭過多,硬邦邦,躺着不舒服。顏竹意識稍稍恢複些,便努力撐起身體站了起來。

手中的梧桐木可以證明方才的經歷并非臆想。這東西是劍修為劍作鞘的首選,因太過珍貴而難尋,有價無市。顏竹用它當了拐杖。

不過當初她問桐木要樹枝,是打算遞給小宋青當武器去反擊那群壞小孩的。老樹有靈,枝幹堅韌,想必敲人不易折,可以拿着多揍幾個。

起身後,顧不上思考什麽,顏竹稍稍站穩了些便邁步跨過前方有人小腿般高的雜草叢,朝着回憶中的聲源處急步行去。

林中,樹木根節盤纏交錯,秋冬季未被土地消化完的枯黃落葉鋪了厚厚一層,踏上去有清脆的響聲。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枯葉之上星星點點的紅異常刺目。

腦中冒出的可怕場景如慢鏡頭般一幕幕慢慢晃過,顏竹背上冒了冷汗,額前碎發也被浸得濕透。

心中懷了怯,她的步子不自覺慢了下來。握着梧桐木的手卻發狠似的用力攥緊,宛如溺水的人抱住了面前唯一的浮木。

“顏竹…顏竹……”

微弱的聲音像幼獸的嗚咽。

小小的身影站在大片大片的荒草地,被襯得愈發小,遠遠看去只是個模糊的黑點。

她睜着大而圓的眼,茫然地向四處張望着,第幾千幾百次重複那個名字,喊得喉嚨疼痛沙啞,幹澀難言。

她期望能收到任何一點回應,耳邊傳來的卻只有輕柔的風聲。

宋溫凊仰起頭,僅能模糊瞧見雲的輪廓。但天是藍的,雲是白的,她知道。

天好大,地也好大。

她立于廣袤的天地間,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前所未有的感覺。

心髒像在被無數小蟲子啃食,被浸泡的水裏,酸脹的,發苦發悶,浮上來又沉下去。

“顏竹…你飛到月亮上面了嗎?”

話語輕得能融進風裏。

宋溫凊看不見荒草地的邊際。她站在廣袤的天地間,雙手空蕩蕩,身無一物,衣角偶會被萬裏而來的一陣風翻起。

她是世界的棄兒,命運連她唯一的幸運都要奪去。

……

顏竹閉上眼,大口大口喘氣。

她幾乎不敢走近她。

小小的身影倒在荒草地,原本破舊的衣衫染了血,難以忽略的幾抹紅成了其中最鮮豔的色彩。

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嚨,顏竹被悲傷淹沒,心痛得難以呼吸。

她蹲下去悄悄擁住了女孩的身體,大顆大顆溫熱的淚傾瀉而下。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對不起……”

心髒的疼痛蔓延到手指,指尖輕輕顫抖起來。

顏竹眼眶通紅,淚水止不住般地簌簌流下。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沉浸在傷心的情緒中難以自抑,因此絲毫沒注意到懷裏人的動靜。

直到一雙手被環住脖子,顏竹才愣愣地擡起了頭。

澄澈的琥珀色眸子映照出她的狼狽模樣。

女孩也像不可置信般,輕柔地用掌心碰了碰她的臉頰。

“顏竹…你在哭嗎?”

尚含在眼眶的淚順勢滑落,被孩童暖乎乎的指尖截獲。

“宋青…你…你沒有……”

顏竹瞪大了眼睛,舌頭像打了結,驚訝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以為你……”

後面的話太不吉利,顏竹及時掐住,截斷于此。

女孩并未作答,只是小心地将臉蛋輕輕貼到她的頰旁。

“顏竹……”

“我以為你飛走了…飛到月亮上去了……”

淚水同樣沾濕了她的面頰,可宋溫凊毫不在意。

她愉悅地眯起了眼睛,努力收緊雙臂想把人抱得更緊。

“我說了會來帶你走,怎麽會食言呢?”

顏竹也緩過神,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舉動,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她伸手理了理女孩淩亂的發,意外在鬓角處發現一塊微鼓起的小包。

憶起在懷中人衣服上見到的血跡,顏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宋青…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受傷?”

在她緊張的目光注視下,眼前的人反倒綻放出了一抹燦爛的笑。

“只有額頭、膝蓋、還有腳踝有點痛……”

不像受了委屈,反倒像是在列數自己身上的勳章。

顏竹有些着急,眉慢慢蹙了起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有沒有流血……”

小手制止住了她的動作,女孩臉上的笑容更盛。

“顏竹…我把他們打跑了哦!”

“但是你受傷了,你衣服上有……”

話語被主人硬生生截斷。

——受傷就算有血也不會在外面。

顏竹看着向自己邀功一樣得意的女孩,彎起了一雙笑眼,伸手将她頭上原本頗亂的發揉得更亂。

“幹得好,就要這樣…把他們打怕了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無論到什麽時候都不要任人欺負,要保護好自己。”

宋溫凊固執地要把她的手指攥在掌心,另一只手則是扯住了她的衣袖一角,力道也極大。

第一次得誇獎,整個人好像輕飄飄的,像羽毛一樣飛在了雲端。

宋溫凊仰起小臉,眼睛亮晶晶的,像含了滿天的星星。

“他們不會再來了……”

她羞澀的抿了抿嘴巴。

“他們不會再來了。”

這句話就如同鑰匙般,只有顏竹聽得到的清脆炸裂聲響起。

她擡頭見到湛藍的天空在一瞬間褪了色,身邊的景物也詭異的消融了,而随即,好似夢境一樣無序,各式各樣的詭異場景迅速從周圍掠過。

顏竹沒有時間過多思考,至此,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清醒過來,又是不知道在了哪裏。

入眼,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山峰,其周邊皆是如霧般的浮雲,遠遠看去像浸在雲霄之中。

似乎,她目前所在的地方也是座漂浮的山峰。

顏竹伸手抓了把慢悠悠游過自己面前的白霧,像被一陣水汽穿過,掌心感受到一股濕漉漉的涼意。

轉過身,是片栽種了奇奇怪怪植物的田。

應當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有朵長得過分妖豔的花還特意挪了挪位置,躲到旁邊的黑色“蘿蔔”後面。

“師兄怎麽讓她來照顧花草啊?能照顧得好嗎?”

“你別說,小心被人聽了去!”

“怎麽?還不讓說嗎?也不知道她何德何能能被…收了當弟子…不就是個黃毛小丫頭嗎?”

有女子的談話聲伴着嘈雜的腳步朝這邊而來。

顏竹下意識要躲,後來想起自己現在是除了宋青誰都看不見的存在,便止住了動作。

而這時,那群人也走到了靈田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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