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淅瀝瀝的梅雨下了好幾天,整個世界都像要發黴了一般。才下午四五點,天色就暗下來,尖銳的警笛聲劃破了陰暗的天空,幾十輛警車組成車隊奔往三裏鄉,省公安廳部署四年的獵鷹計劃終于将收網。

刑警隊大隊長秦毅坐在車內,冷峻的眉頭緊緊擰着,眼睛一直盯着外面陰沉沉的天,深不見底的眸底閃着冷厲的光。

“報告秦隊,三裏鄉響起了槍聲!”對講機裏傳來的話讓秦毅不由得眯起了眼,車窗上快速來回掃動的雨刷擾得人心情煩躁。

“開快點!”秦毅抿唇,沉聲道。

計劃有變,紀月不得不跟着石榮等人躲到後山,她潛伏三年等得就是就是這一天。

“媽逼!到底是誰出賣我們?要被勞資抓到,非把他全家弄死不可。”阿強氣得直罵。

“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先逃出山林再說。”紀月扶着石榮往林子深處走。

石榮五十多歲,有糖尿病高血壓,多走幾步就心悸疲乏,這一路都聽得到他的喘氣聲。

三年前石榮出過一次車禍,紀月救了他一命,命保住了,但腿腳卻留了殘疾。紀月跟他有緣,性格樣貌都像他死去的獨女,後來石榮就收紀月做了幹女兒。

石榮收的這個幹女兒确實很能幹,跟年輕時的他很像,有膽量有魄力有野性。這幾年紀月幫了他不少,他也漸漸将對方當一把手培養。

“逃幾把逃!現在各條路都被條子封死了!我們制毒十多年,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事,就你來了屁事最多!”

紀月聽了頓下足,回頭冷冷看阿強一眼:“你是什麽意思?你他媽天天泡夜店,隔三差五就帶些來歷不明的女人回來,上次還差點被條子查了,你他媽還有臉說?誰知道是不是你在外面走漏了風聲……”

“我哪裏有帶女人回這邊,你少血口噴人!”

“沒有?”紀月冷笑,“上次那個水蛇腰的女人是誰帶過來的?”

“都給我少說兩句,先上山再說。”石榮冷喝一聲,紀月和阿強雙雙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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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路并不好走,到處都是長着青苔的泥巴路,稍不注意就要踩滑。紀月撐了一把傘,大半邊都遮在石榮頭上,她半個身子都在雨中。

她額前的短發被雨水打濕後貼在臉上,水珠子彙聚在一起,沿着那張清秀疏朗的臉落下。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她在女人中算是長得比較高的了,五官長得也不差,但平時卻完全一副中性打扮,沒人看她化過妝、穿過裙子、留過長發,以至于差點被人當成小白臉。

她的性格也很man,野性十足,脾氣驕縱,跟人幹架下手狠,從來不肯認輸。無論是打扮還是個性,她都完全沒哪一點像女人。

偏偏石榮很喜歡她這一點,因為石榮那個死去的女兒也是個驕橫的千金。

“媽勒個雞!”阿強嘀咕着罵了一句。

同行的其餘幾人都沒作聲,紀月往前走的時候故意把腳下的泥土狠狠往後面蹬,正好甩在阿強身上。

再往前就可以看到一處不起眼的低矮磚瓦房,紀月扶着石榮想往前面的石板路走,石榮卻停下,示意她走另一邊的小路。

紀月極淡地瞟了一眼前面的石板路,扶着石榮走另一邊的小路。

“那邊是雷區,下面有地雷。”石榮說。

紀月垂着眼看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沒人看得到她眼裏的神色。

石榮輕輕拍了拍她冰冷的手,又說:“阿月,我在道上闖蕩了大半生,有了今天的地位和金錢,沒想到頭來卻連半個子女都沒留下。我老了,也累了,你跟了我三年,要是我們挺得過這一劫,今後我這些産業就都過繼給你去打理。”

“榮爺說什麽話呢!上次我們從毒狼火拼都挺下來了,這次肯定也不會有事。”紀月漫不經意地道。

石榮也沒再說什麽,只有阿強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

淅瀝瀝的細雨依然下個不停,打在雨傘上、新生的綠葉上,一片沙沙聲。天色漸漸暗下來,這五月的雨竟然還帶着一種陰冷,被山風一吹,冷得人起雞皮疙瘩。

這是一處看上去很平常的低矮磚瓦房,就跟尋常的農戶沒什麽兩樣,屋檐下還堆着不少幹稻草和玉米杆,地上都是灰塵。

付春軍摸出鑰匙,上前去開門。紀月扶着石榮走了進去,裏面的裝修很簡陋,不過還好通了電,老式的日光燈管把房間照得通亮。

“這裏有些什麽?今晚總得弄點東西來墊墊肚子。”

“米缸有米。”

紀月去上廁所,摸出藏在身上電話卡,給秦毅快速發了消息:石板路前有地雷。

紀月剛發完,額頭上就頂着一支槍。

阿強咧嘴陰笑道:“賊婆娘,厲害啊,騙了我們三年!”

石榮站在後面,陰着一張臉,周圍的氣氛靜得可怕,“沒想到真是你,阿月!”

紀月現在也懶得裝了,裝了三年,她裝得很辛苦,她很慶幸是在今天撕破臉皮,不算晚也不算遲。

紀月冷笑一聲,笑得十分放肆,那張清秀疏朗的五官也變得明豔起來,“榮爺,自首吧,沒路可逃了。”

“你還有臉叫,勞資今天不幹死你……”阿強發狠說着。

不料紀月趁他說話時突然發難,頭部迅速偏離槍口,右手抓着阿強持槍的手往後死命的折,裝着消聲器的槍支只發出了沉悶微小的聲音,但在這狹窄安靜的廁所,卻顯得格外清楚和突兀。

“阿月啊,剛才幹爹給你說的,句句真心。你要不糊塗,我這個位置,遲早是你的。唉!”

“榮爺,地道打開了。”

一切又安靜下來,只剩細雨打在磚瓦房上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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