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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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若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本事,勉強占了年紀小的的便宜,被認為是好顏色。倘若真的爬床,日後混得好了也最多是一個姨娘。只是好顏色能保持到幾時?年老色衰之後失去男人的寵愛,一個姨娘有時候真不如丫鬟體面。
就比方說府裏的幾位姨娘。就算夫人同安王沒有多少夫妻之情,更說不上有什麽占有欲,因此她不曾苛待過府裏安王的幾位姨娘,幾位姨娘的日子也不好過,到了夫人面前也要恭恭敬敬行禮。
她有自己謀生的手藝,就不想這般仰人鼻息地活着。
胸腔湧動着一股叫做激動的情緒,她眸光亮了一瞬,那一句“奴婢只想安安分分地侍候世子爺”就要脫口而出。
只是在這時,她又瞥見了男人平靜無波的眸子。
昏黃的燭火在他的肩頭跳躍,俊朗的面容沉浸在陰影當中,眼尾微微上挑,瞧着她的眼神沒有溫度,仿佛見到的只是一個剛冒犯到他的下人。
這仿佛就像是一瓢冷水兜頭澆了下來,她的心涼了半截,腦海中不斷回想自己來到聽松院之後發生的事兒。印象最深的是那天下午,男人将佛珠放在自己手心說給她一次機會的場景,然後便是在書桌下,她跪坐着挺起身體任由男人在自己的身上寫下名字。
她說她會留下來時候,世子爺曾笑着說他當真了。
現在的反口說她想要離開,是不是就證明自己從前說的全部都是謊話,是不是就代表着這是對世子爺的一種背叛?
消瘦的肩膀往下塌了幾分,她想要笑卻發現自己怎麽都笑不出來,索性就不笑了。
“奴婢想要留下來,想要陪着你。”
男人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笑了出來,眉間的冷冽化開多了笑意。
姜若就明白了,自己選對了。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的開心,反而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心裏難受得緊。原來世子爺是想要她留下來,那為什麽一開始又要說出那種讓人生出妄想的話?
很多時候,她都覺得委屈沒有多大用。與其怨天尤人的難受,不如将這個時間用來找找其他的出路。可現在她所有的全部都被堵住,被困在原地時她生出難受的情緒,類似于被蒙住口鼻那般堵得慌。
她也不敢哭,怕被人發現自己的心不甘情不願。
頭便慢慢垂了下去。
在下一刻,她下巴便被人捏住,被迫擡起頭來,臉上所有的情緒都無所遁形。
一雙明亮的眼裏生出許多紅,覆着一層淚水,眼尾的地方都有了濕意。分明不情願又說謊,難道是他逼迫的不成。
顧淮安輕笑,拇指恰好能觸及到女子的唇瓣。她的唇色極為好看,介于殷紅與粉色之間,飽滿嬌嫩沒有一處讓人不滿意。尤其是那顆唇珠,生得極為漂亮,讓人會生出不該有的欲念。
“不情願?”他問,在唇珠上按了兩下。
小丫鬟眼裏的濕意消失得幹幹淨淨,眼裏多了怵惕,小聲說:“沒有。”
說話時,唇瓣便摩擦着他的指腹上下張合,張揚着訴說着自己的嬌軟。顧淮安心中多了一絲沖動,便用手反複在唇瓣上輾軋,唇瓣由原先的粉色變成了深紅,多了幾分嬌豔。
他多了幾分惡趣味,逗弄着:“那你笑一個,給我瞧瞧。”
小丫鬟輕微抿唇,有些不情願地扯着嘴角,露出一個乖順的小動物,臣服在自己身邊。他養過許多動物,從貓貓狗狗到鳥兒,人會背叛他可動物從來不會。可那些動物的生命過于短暫,目前還留在他身邊的只有珍珠。
當嬌嬌軟軟的人兒在自己身邊時,他頭一次生想要将人永久留在身邊的沖動,畢竟她自己也是情願的。
這多好。
他并不是一個同自己為難的人,想要什麽東西便直接拿過來。
所以在下一刻,他突然俯身碰上了那被自己欺負過很多遍的唇瓣,果然軟軟嫩嫩,同浸泡在白色湯汁裏的水豆腐差不多。
也不知口感是否是差不多,他探究般地咬了一口。
姜若吃疼,淚眼汪汪地往後躲,難不成世子爺生氣之後還有虐待人的習慣?可只往後挪了一點,便有一只手扶上她的腦後,更濃烈的口勿就壓了下來。
一開始就是較為簡單的觸碰,像是在确定着一些什麽。而後他的态度一下子就變得強硬起來,如同騎着練練戰馬的少年将軍,深入腹地搖動笙旗在每一寸地方肆虐,掠奪者為數不多的空氣。
她被迫承受着,又在這種唇齒依偎當中生出許多雜念。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席卷全身,像是一顆吸足了水分變得飽漲的種子,谷欠念要破土而出。
漸漸地,她失去了力道,真成了一團軟團子,只有伸手抓男人的衣襟才不至于讓自己真的滑下去。
頭腦昏昏沉沉時,她才被松開,空氣灌入進來,這才像是活過來一般,小口小口喘着氣。
那種瀕臨窒息到心跳加速的感覺,危險又誘惑,勾着人想要沉溺下去。
姜若眼眶紅了。
“這都不會?”男人語氣裏夾雜着笑意,在觸及到她覆着一層水光的唇瓣時,狹長的鳳眼眯起,“既然想要爬床,這不是你應該學會的嗎?”
正經人誰學?姜若不敢反駁,臉上的表情不如先前自在。
忽而,男人俯身低頭,一下子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似乎鼻尖在下一秒就要觸碰在一起。周圍的溫度一下子就起來了,她不敢直視面前的男子,只緊張地往男人下颌看。
他的下颌幹淨流暢,往下是凸起的喉結。
男人說話時,喉結如同滾珠般上下滑動,正經又不正經。
“不會就好好學着。”男人說。
緊接着又親了上來。
剛休養生息的土地再次被威風凜凜的少年将軍踐踏,姜若乖順地獻上自己的所有空氣。只是在自己舌尖被狠狠輾軋過去時,她渾身便如遭雷擊般哆嗦了一下,指尖都透着那個整個人無力的往下滑去。
還是年紀小,這種事情經歷得太少,還會羞恥自己的反應,發出一些陌生而又愉悅的聲音。這種聲音似乎能讓男人變得更為激動,她掌下是世子爺忽然變得緊繃的身體。
在呼吸被全部掠奪之前,男人适時地放開她,然後等她喘息幾口之後又重新親了上來。
手指蜷縮在一起,她感受着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甚至有種自己會被逼瘋的恐慌。
所以在又一次被放開時,她忍不住偏頭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小口小口喘着氣,“不要了……”
心髒也在砰砰跳着,忽然,她的身體突然緊繃住。許是那一塊地方離心髒的位置過于接近,她竟有一種心髒都被人握住的錯覺的,只覺得所有的呼吸和心跳都被人盡數掌握在手中。
她一聲聲喘着,細嫩的指尖深陷入男人的手臂上,然後攥緊。
忽的面色一白,她整個人身體不自覺地往上躬着,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很疼?”顧淮安問,手指撩撥着,卻也沒繼續的動作。
姜若很想點頭,很想問能不能改日。但她心裏也清楚,都到了這種程度,真要是說了改日的話世子爺定然是要生氣的。更何況,換做改日就真的不疼了嗎?
她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一邊說着“不疼”一邊慢慢往下坐着。
才被抵着,那種粗粝的疼痛讓她不得前進分毫,不安地擡頭用眼神問男人怎麽辦。
女子眼睛生得極為好看,內眼圓圓的,收縮到眼尾成了一條微微上揚的曲線,明媚而又風情。偏生眼神是怯懦的,濡濕的睫羽輕顫,望向人時竟有幾分依戀的味道。
顧淮安心底意動,問了聲,“怎麽了?”
女子漲紅了臉,半天也終究沒能将那句“進不去”說出來。她攬着男人的肩膀,将自己整個頭顱埋了進去,側臉貼着男人的脖頸,細聲細氣求着,“世子爺,幫幫我……”
“幫什麽?”
女子輕聲哼着,前後磨磨蹭蹭說不出一句話來。
和妖精似的,讓人生出許多沖動來。
顧淮安不是正人君子,也并非什麽憐香惜玉的人。那怕從前沒有過,可這個圈子裏早早開了葷的不在少數,私下裏囫囵話都聽過不少。他也明白,男女之間有這麽一遭,疼痛是少不了的。
可每每懷中的女子折腰沿着他的身子往上爬,白着臉同他說“不疼”時,他到底還是沒有下手。
“下次若是還不會,便別湊過來。”最後剩了一身火,顧淮安語氣也比平日低沉不少,沒好氣地在女子的臀上打了兩巴掌。
力道不輕不重,聽着倒是響亮。
姜若一張臉都紅透,嗫嚅着說“是”。
她怎麽都沒想到最後會是這麽個結果,也知曉男人這次是手下留情,沒敢再湊過去。只是在重新洗漱爬上床時,腦海中一直浮現男人剛剛說過的話,便怎麽都睡不着了。
最後還是沒熬得住心裏的好奇,她問:“世子爺,奴婢的娘親真的在江南嗎?”
“這只是猜測,不過有九成把握”顧淮安難得出聲解釋,“王家雖說在京城有些勢力,可要想悄無聲息将一個人藏起來,還是有些難度。再者說,按照主院那位的脾氣,你先前違背的她的命令,定是要拿你的親人出氣。現在外面沒有一點兒動靜,唯一的可能便是距離遠了,不方便也沒有多少必要。”
這句話,姜若是相信的,夫人絕對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
“那您是要去江南嗎?”
男人“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
可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嗯”字,就讓姜若心思浮動,生出了想要跟着一起去的念頭。只是她不清楚世子爺去江南是做什麽,若是因為正事,怕是帶上她的可能性不太大。要是世子爺只是去江南游玩,她倒還能求上一求,大不了一路上的花銷她自己出了。
她一邊盤算着自己還有多少銀子,一邊想着怎麽開口,就這樣熬着兩只圓圓的眼睛一直睜着,睡不着。
顧淮安等着她開口,見她吞吞吐吐想說不敢說的樣子,還是說了,“到時候同我一起過去,這幾日簡單收拾一番,旁人若是問起只說自己要跟着去京郊莊子住上一陣子,其他的只說自己不知道。”
“是去做什麽要緊事嗎?”
“嗯。”顧淮安想着江南的情況,透露一點消息,“一路上可能沒有那麽太平,你若是不想過去,也可以留在京城中。”
姜若在聽到“不太平”時,猜到一些東西,“會有危險嗎?”
“嗯。”
顧淮安能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小丫鬟瑟縮了下,明顯是害怕的。他垂下眼簾,倒不是說生氣,這般年紀的小丫鬟在府中過往單純得緊,聽到危險會害怕是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正在他想要說讓她留下來時,小丫鬟又湊了上來。
黑夜遮擋了大部分的視線,觸覺和嗅覺因此變得靈敏起來,帶着馨香的女子就貼了上來。小丫鬟依舊沒有心,說話倒是好聽得很。
“那奴婢也想陪着世子爺。”
陪着都是假的,她其實最終的目的還是想去江南救自己的親人。顧淮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可是身邊有個人湊上來口口聲聲說陪着他,這種感覺還是要同平日有些不同。
甜言蜜語都是有些用處。
他嘴角輕輕揚起,最後說:“先睡吧。”
姜若吃了一顆定心丸之後,沒有在糾結,很快就昏昏沉沉睡去。
早上醒過來時,世子爺依舊不在房內,聽徐嬷嬷說,是安南侯府的世子爺找他出去喝茶。
她覺得沒有喝茶這麽簡單。現在不少人盯着蔣家的事兒,想要知道皇上到底怎麽處理蔣侍郎。若是這種收受重禮在皇上面前過了明路,日後大家都可以往兜裏多摟一點。在這時候,安南侯府世子爺,這位蔣家新姑爺還敢出門活動?
該不會是找世子爺替蔣家求情。
她雖然不懂朝堂,可也知道這事情既然鬧大,找誰求情都沒用。一家主母都再三規訓下人,不允許回扣和開口的喜錢,怕将後院弄得烏煙瘴氣,影響男人在朝廷的前途。更何況是一國之主,怎麽可能想看到自己的手下肆意斂財。
不過這種話她也沒同其他人說過,讓自己頭腦清醒之後就開始收拾行李,順便和身邊的人交代一番。
這次去江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孟玲那邊定是要說上一聲。上次醉春堂出了命案,還是孟玲帶着她找柳夢梅賠禮道歉。
柳夢梅倒是沒說什麽,還讓她放寬心,“這同你也沒什麽關系,不過是上頭的人和上頭的人打架,殃及我們這些無辜的人。倒是累得你惹了麻煩,後面若是還有事找我,只管開口。”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醉春堂出了命案,還涉及到幾位朝堂官員,不可避免被封停整改一段時日。這中間的損失倒還不算是什麽,更為要緊的是京城中花樓不少,競争也激烈得很。醉春堂不開門,熟客都往其他場子去,再開門還不知道能留下多少人。
柳夢梅之所以沒有遷怒,還是孟玲從中間轉圜,答應幫醉春堂撐一段時間場子,不然事情哪有這麽輕松。
姜若惦記着這份恩情,準備去江南之前給孟玲送份禮,也将自己要出遠門的消息告訴她。
這麽一想,她還有不少的事要去做。在準備妥當之後,同徐嬷嬷說上一聲之後她就出府去了。
孟玲知道她要出遠門,将她送的玉佩收下來,轉手給她一錠銀子,“帶上,防止路上有急用。”
“我跟着世子爺出門,用不到銀子。”姜若不想收錢,真要是收了,她豈不是成了賣玉佩的。
見她真的沒有用到錢的地方,孟玲也沒有一直推拉,将玉佩留了下來。
兩個人如同往常那般坐在一起說話。
姜若坐在陽光裏面,整個人被的曬得暖暖和和,告訴旁邊的人自己在聽松院的生活。比方說她發現芙蓉就是一個色厲內荏的,看起來人很兇不過順着她說話就很好相處。不過芙蓉極為讨厭長喜,因為長喜嘴巴厲害,每次吵架芙蓉都會憋一肚子氣。她有時候看着芙蓉和長喜兩個人吵架,都有種淩亂,想不通當初自己怎麽就認為這兩個是個厲害的。
孟玲聽了一會兒,問她:“那你呆在聽松院高興嗎?”
她愣了愣,鼻尖一酸,連忙轉過臉去擡頭眯着眼睛看太陽,笑了出來,“也算高興吧。”
比起一開始的惶恐和不安,現在的生活真的算不錯了。世子爺雖然依舊難侍候,可也不會無緣無故為難自己,甚至她說一些好聽的話,他還會幫自己一把。
就是兩個人雖然做的事兒已經是極為親密,可到底還是沒真的在一起。事到臨頭時,她總是過分緊張,一丁點兒動靜都疼得喘不過氣。這事倒是也沒人勉強她,她倒是覺得心裏過不去,覺得自己給的好處沒到位。
所以在臨走時,她忸忸怩怩問孟玲,“有沒有什麽地方能買到教人那種事情的話本子,圖冊也成。”
話剛說完,她的臉就開始發熱,眼神飄忽。
孟玲驚訝,沒有多問,轉身進屋出來時交給她兩本被布包裹住的書本,“賣剩下的,你直接拿去看看。”
姜若掀開一角瞄了眼,畫冊制作十分精美,說是栩栩如生都不為過。她“啪”得一聲就将畫冊合上,朝着四周看看有沒有人。
她同孟玲道謝之後,才像是做賊一般将畫冊揣進懷中離開。一路上她都提心吊膽,生怕有個人撞過來,直接将畫冊撞出來。
那就真的是丢人。
幾乎是小跑着回了安王府,她站在垂花門前将衣角撫平,穩了呼吸才往裏走。繞過聽松院的影牆,就看見芙蓉站在門口朝着她使眼色。
她正一頭霧水,照着芙蓉的指示往旁邊走去,就被人叫住了。
“我有事找你。”唐昆月站在蕪廊下,面色不虞,一看便是來者不善。
姜若只覺得懷中的畫冊都在發燙,給對面的女子行禮,“奴婢才從外邊回來,身上怕是沾染了灰塵怕惹你不喜,能否先去換身衣裳。”
唐昆月想到上次兩個人穿了差不多衣裳的事,眼尾下垂有些不悅,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多少變化,彰顯着世家貴女的氣度。
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沒那麽好聽。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面前丫鬟一眼,“不用,就算換了衣裳又有什麽區別。”
低賤者,還是低賤者。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