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沒試過,但你可以”

第12章 “我沒試過,但你可以”

潭淅勉感受到喻呈推來的力,然後是嘴唇,毫無章法地,甚至撞到他的牙齒。呼吸像曠野的風,把全世界都吹亂了。

腳步雜沓,背猛地磕到牆壁上,牽動最低處晾照片的繩,暗紅色的光在晃,膠片在晃,世界在晃,人也在晃。

氣味辛辣,空氣濕冷,喻呈放在嘴裏含暖了,再奮力渡到他的唇齒間。

潭淅勉睜着眼,看見放大到面前的喻呈雙眼緊閉,眼睫翕動,讓他想起畢業後和喻呈一起去過一趟栖霞寺,滿殿神佛見證,他不算虔誠,只給過他一個漫不經心的吻。

那時候他腦子裏完全是亂的,他甚至有點好笑,第一反應是這場表白是不是喻呈開的一個玩笑,用來報複他高中三年以來帶他捅的簍子,給他做的亂;第二反應是男人怎麽能跟男人在一起,喻翰景會怎麽說,宋西婧會怎麽說,二十歲都沒有,喻呈又在發什麽瘋,找一個高考失利的他要什麽未來。

多像啊。只不過當年那個吻是他主動,用來證明自己心如止水,而如今是喻呈主動,用來證明自己也是可以高興的,親他就高興,喜歡他就高興。

這回是不管不顧了。二十六七歲,可以不管喻翰景怎麽想,不管明天清醒時要怎麽再相見,也無所謂未來,就是當下,親到你了。

喻呈的身體猛地震動一下,他發現潭淅勉閉上了眼睛,他感受到來自對方的回應,放在他腰上的手收緊了,舌頭在絞纏。

他不知道潭淅勉為什麽這麽會親,把他的肺清空了,眼睛也親濕了,他的喉結上上下下,擠出難為情的呻吟。

“潭……潭淅勉。”

他把手沿着腹肌伸下去摸他,他知道自己變壞了,在做很壞的事,做很壞的事就得別猶豫,就要排除萬難,他感覺自己好像在破開抵抗,又或是根本沒有遭遇抵抗,他只是在破開自己身體裏某種箍緊的東西,他非常用力,用力到指節都在抖。

滾燙的所在一點點把手掌撐起來,摸得很硬了,卻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想親它,又放進哪裏去。身體好像在下陷,變成一個洞。潭淅勉臨淵看魚,卻又不撈,撈他一把也好,告訴他怎麽做也好。

最後想起很久以前無意瞥過一眼的那個什麽片子,好像醉的時候把想不起來的統統想起來了,怎麽掏出來,怎麽擱進去,于是憑欲望生澀地去解他的皮帶,皮帶黑而窄,用力抽的時候,鎖扣發出細碎的脆響。

“所以……”喻呈重重喘了一下,覺得心髒已經堵在了嗓子眼,“所以《杏仁》你拿到了嗎?”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頭這麽暈還記得問這個,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問這個,或許是想有結果,想知道不是今夜之後,他就會飛走,不然這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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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潭淅勉的聲音很沉,簡直不像他。

高懸的心落下去。拉鏈一并向下,完全拉開了。

喻呈的聲帶在顫:“潭淅勉……我沒試過……但你可以……”

什麽都可以。

手倏地被握住了,禁锢住了,很多汗,不知道是誰的,然後不知怎的就被潭淅勉帶着調換了位置,他背靠在牆上,無處可退,挂着的那盞燈刺得他睜不開眼,只能聽到潭淅勉粗重的喘息聲。

他合上眼皮,只剩一個暗紅的光圈。

滿世界的紅。

醉酒後的睡眠很差,喻呈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思考,但是又沒有真的醒過來。

比如他記得自己問了潭淅勉,《杏仁》的選角結果是否如願。然後過分興奮的大腦皮層還讓他想到了,第二天要立刻打電話給程珏工作室答應對方的邀約,甚至腦海裏還出現了那位助理秦薇電話的前三位數字。

一個固話,834什麽的。

後面五位實在想不出來,着急。急着急着這些數字又碎了,重新組裝成一些連續的或斷開的線段。

肖衍說什麽幾除以幾,這是震卦,幾又除以幾,那個是巽卦。

什麽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又變成周易。

魔怔了。

又說你名字算出來是贲卦哎。

贲卦是什麽意思。

修飾的意思。

什麽是修飾呢。

是禮法,是紋飾,是把東西變好看的。

好像是這樣,他有時候覺得他就像喻翰景諸多獎杯證書中的一個,平時擺在那裏,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用以證明喻翰景的權威。

肖衍繼續說。像你家教這麽嚴,就是禮法好,但是禮法太過,又不好了,還是要看本質。

本質又是什麽呢?

本質還是要開心啊。喝酒、睡覺、拍照片。

說話的人又變成潭淅勉。

然後他就醒了。

這回真醒了。

額頭上有汗,整個人規規矩矩躺在卧室的床中央,衣服穿戴整齊,身上的被子蓋得過分嚴實,窗簾也拉得好好的,就是房間裏沒有潭淅勉。

他不記得一切是怎麽停止的,自己是怎麽到床上的。只知道他們什麽都沒做,潭淅勉和他還是做不到這份上。

他擡起手掌,茫然看向掌心,滾燙的,有形狀的,像烙過的鐵總會留下疤。在這一刻腦子裏忽然清空了,只剩下昨夜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潭淅勉,真的很大。

後來的一周,他心情一直很好,準備了新的膠片,往返于程珏工作室了解拍攝思路,為六月下旬的《杏仁》拍攝做準備。表面上看,是工作将他填滿了,但他自己清楚,這種興奮究竟來源于什麽。

容燦自從回來上班以後就沒和喻呈見上幾面,今天才趕巧在茶水間碰上,笑着打趣他:“我們廟小裝不下你這尊大佛啦。”

本來潭淅勉那單也該是容燦拍的,喻呈多少算是占了別人的風頭,有點不好意思:“就是去程老師那打打下手。你家裏怎麽樣了?”

“唉,生老病死嘛。”容燦說,“年紀大了,家裏人心裏也都有準備。”

茶水間沒人,容燦找了個位置坐下,喻呈也就跟着坐。

兩個人相對抿了一口水。容燦被咖啡苦得皺了一下眉,問:“你月底哪兒拍啊?”

“文昌。”

“好地方啊,沒三亞那麽多人,反而好出片。”

“我也是這麽想的。”喻呈興致勃勃,“除了程老師那邊的工作,我還想自己拍一點,買了富士的新膠片,希望能拍點成色不一樣的東西。”

容燦看着他侃侃而談的樣子,挺意味深長地笑起來:“這麽容光煥發啊。知道你熱愛工作,也很少看到你高興成這樣,要是老胡知道,你給程珏打工比給他打工開心,一定要氣得從國外殺回來。”

“倒不全是因為工作……”喻呈臉上的笑斂了斂,“容燦姐,我高中時候不是喜歡過一個人?”

“嗯。”容燦放下杯子,一時沒反應過來突如其來的轉折。

“月底跟着程老師就是去拍他。”

一下轉回來了。

“……”容燦有點慶幸剛才把杯子放下了,不然可能會嗆一口水,“Pedro啊?”

“嗯。”

容燦回憶片刻,感嘆道:“Pedro這個人,臉好看是好看的,我當時一看照片就覺得這三個待定裏他最有勝算了。”

目光移到喻呈的臉上,容燦露出大事不妙的神色:“你不會還……?”

“還。”喻呈坦誠地回答。

“你不是挺生氣那時候他拒絕你?”

“嗯,我那時候特別想不通,你看,是我先表的白,我先出的櫃,他不領情就算了,連出國這樣的事說走就走了。”喻呈說到這件事還是有點傷心,“但你也說過,如果不喜歡一個人,一定要斷得幹淨,別給人留念想。從他的角度來說,好像也沒什麽錯。”

兩個人齊齊靜了一會。容燦又問:“那這次他怎麽說?”

喻呈想到那天在暗房的事,回答:“可能對我有一點興趣了?我不确定。”

容燦看他的迷糊勁,恨鐵不成鋼:“這幾天他聯系你沒?”

“……沒有。”喻呈搖了搖頭,有點認命,“好吧,那就還是不喜歡我。”

容燦有點無語了:“你別傻啊。那時候你們發小,他都沒看上,現在七年過去了,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你別眼巴巴往上送。何況模特圈子裏多亂啊,人家在美國什麽樣你也不知道,萬一那邊都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呢。”

話是挺直白,但理确實是這個理,喻呈沉默下來,心不在焉地拿了根攪拌棍在水杯裏攪,偏偏喝的白水,沒什麽需要攪的,只攪動出一個淡白的漩渦。

容燦想一想,覺得自己太激動,別把小孩吓着了,又講:“也不一定有我說的那麽誇張啊,但是萬一有女朋友呢、男朋友呢,都不好講的。”

“我知道。”喻呈笑笑說,“有的話那就算了嘛。”

話說得挺輕描淡寫的,但容燦太了解他,哪兒有這麽容易。

果然。

下一句話是——

“沒有的話,我就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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