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到床上去”
第30章 “到床上去”
潭淅勉看着他,緩慢解開襯衣領口的第二顆紐扣,向後靠坐下去。
你要你就來拿。
但是他終究沒有說出這句話。光線倏然暗下去。
“好,停。”程珏撫掌贊嘆,“這次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
好像一場夢醒過來。潭淅勉茫茫然,覺得這句誇獎實在是很沒緣由,因為最後他靠在椅背上被快門鎖定的剎那,他好像出了戲,他帶着這句話回到了昨夜淩晨,填補了他當時面對喻呈的語塞與空白。
——是很愛你。
——你要你就來拿。
在這個瞬間,他好像看到喻呈的眼睛,親吻後充血的嘴唇,看到他碾動的喉結,和薄薄T恤下立起的**。他捕捉到他的渴望,确認了他對他的影響,他知道自己在這場戀愛裏穩操勝券。
然後程珏說很好。每一個人都說很好。他走過去看相機裏這張照片,難道他昨夜也是這種表情?眼睛眉毛鼻子是自己,組合起來又不像自己,光線和鏡頭讓它們産生微小的變形,讓他在這一刻顯得如此不同尋常。
又好像上了臺,劇場的頂光打着他,他光着腳追着跑着,在夠一個夠不到的衣角。霓裳往事不可追,一腳踏進紅塵泥沼,好像在此時贏了,可又清楚再往下走,就是每況愈下,沒有贏家。
呈現藝術的感覺就是這麽奇妙,一夜之隔,就好像有雲泥之別,或許,他确實從昨夜的角色扮演中獲得了靈感。
他就這麽看了一會,直到小柴來喊他,進卧室拍下一張。
卧室的光線被調得很暗,房間裏很擁擠,只能看得清每個人的輪廓,床邊有一個落地穿衣鏡,鵝黃的牆紙上布滿抽象的濕漬,床單是舊而幹淨的淺青色,電扇在床頭櫃上單調地回擺,不知道是哪裏生鏽,每轉一圈半的時候就要短暫卡殼一下。
桌上除了團成團的手紙,拆過封的套和潤滑以外,旁的東西很少,大多是用牆紙和有限的道具撞色。道具組非常用心,這種破敗帶來的性感不是那麽容易呈現。xing/愛是很原始的,越少附加的東西,越接近本質。
也是在這一刻,姜潮明知道他一無所有,卻還是心甘情願在這張床上被他的一無所有填滿。姜潮在突破一道人生的界限,朝袁頌義無反顧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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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頌呢?”程珏回過頭用眼神找他,好在潭淅勉實在太高,就算看不清臉也一眼就找到了,“你坐在這裏,不要動,讓姜潮主動。”
怎麽主動。
姜潮跪坐在他身上,來掀他的衣服,一點一點露出比姜潮膚色深幾度的腹肌和腰。
“小森,你怕一點,不确定一點。對……”
“Pedro,還得是剛剛的狀态。”
“就這樣,保持。”
在程珏的聲音裏,馮千煜調整參數,飛快摁動快門。
雜亂的快門聲令人心煩意亂,喻呈走到卧室外去,他想今天沒有他的機位最好,大景都交給馮千煜,他一點也不想看。
相比眼前,他更願意去回憶昨晚令他感到開心的事——
很好笑的是,在他大聲告白以後,巡夜老人的手電遙遙掃到他們,他大聲呵斥着“什麽人”,可是他們兩個衣衫不整,下面反應明顯,潭淅勉笑着問他:“跑嗎?”
“跑吧。”
然後他們就跑起來,像偷情,也像私奔,耳邊是呼嘯的風,像極了高二那一年和潭淅勉的某次逃課,險些被門衛發現,潭淅勉嫌他跑得慢,拽了他的手腕。
布滿鏽跡和綠藻的船舶飛馳後退,橘色的光柱在後面追,像一場雜沓荒誕的海邊夜秀。
昨晚他并沒有和潭淅勉做,但感覺像是做了。告白和奔跑帶來腎上腺素的飙升,讓他感到被什麽填滿又抽離。
所以現在的他完全是空的。
過了一會,馮千煜出來喊他,看他還在發怔,又吹了聲口哨:“到你了。”
“什麽到我了?”
“加了一場Pedro的特寫。”馮千煜感覺他魂不守舍的,“你不舒服?”
“沒有。我以為今天不會有單人特寫。”
喻呈終于反應過來,一邊跟着馮千煜往裏走一邊強迫自己投入工作,去專心設計三個人擠在狹窄的單人床那,他倆要怎麽躺,他要怎麽拍,結果一擡眼,看到林瀚森走出來了,見到自己還笑了一下。
“他不用在嗎?”喻呈奇怪地問。
“不用啊。”馮千煜說,他覺得喻呈好像還不太明白,又解釋,“你這個特寫代表的是什麽?是姜潮視角裏的袁頌,明白了嗎?所以小森是不用在的,你把Pedro拍好就行了。”
喻呈還是稀裏糊塗的:“那一般這種……有什麽角度?要怎麽拍?”
馮千煜笑了:“看到床了嗎?”
“看到了。”
“這樣舉着照相機。”馮千煜做了一個仰起機器的動作,有點開玩笑似的,“鏡頭向上,仰拍。”
喻呈想象了一下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虛心地問:“嗯,然後呢?”
馮千煜笑了,似乎認為以他的專業不應有此一問。
“然後你,到床上去啊。”
喻呈終于明白為什麽布景的時候,小陳要說拍親密場景的時候,是攝影的難度大了,因為和潭淅勉滾在一起的是自己,這太奇怪了。
喻呈本以為拍隐秘情人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出格,沒想到更要命的在這裏。
潭淅勉的上衣已經完全脫去了,肌肉的高光雕琢過,野性而漂亮,形狀和輪廓都無可比拟。他此時正站在床邊聽程珏的指導,好像并沒有看到他。
過了一會,程珏朝喻呈招了一下手,他深吸一口氣,朝床邊走去。清過場,燈光再次暗下去。他聽到潭淅勉問他:“你怎麽拍?”
“我先拍兩張側面的。”
“然後呢?”
“嗯……然後拍臉部特寫。”
“坐上來拍?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我試一下鏡。”
兩個人小聲說着話,空氣渾濁,氛圍暧昧,喻呈的膝蓋搭上床沿,潭淅勉往裏靠了一點給他騰出位置。可能是因為有人旁觀,喻呈覺得拘謹,感覺自己像被鬧洞房的新郎官,渾身不自在,跪立在人腳踝處的時候,又碰到了對方光裸的腳趾。
“模特讓攝影師別緊張,是不是很少見?”潭淅勉感覺到他腿部肌肉的緊繃,很輕地笑了聲,托了下他的屁股,“再上來點。”
又來了,潭淅勉又在勾引他了。
昏暗的光線裏,他眼睛裏的笑很滿,表情非常松弛,這讓喻呈稍微放松了一點,往上挪動了一段距離。
他舉起取景框看了一下:“這樣可以。”
潭淅勉突然發現面對喻呈他好像更容易入戲一些,他看着他那張幹淨的臉,突然想如果把它弄髒會怎麽樣。
但他現在是袁頌。
“我手壞了。”袁頌會說,“你自己脫。”
然後姜潮就在他面前把褲子一條一條褪下來,他不懂要怎麽弄,趴在那裏,表情苦楚,既覺得丢人又覺得爽快。他渾身顫栗,爬過來給他解皮帶,但袁頌冷眼看着,不會幫他。
眨了下眼,這個爬過來的人又變成喻呈。他坐在他的腿上,透過鏡頭看潭淅勉顫動的喉結,脖頸上因為極度隐忍而流下的汗水,看到因為後仰,頸側和胸肌上泛起的青筋,也看到內褲勾勒出的堅硬胯骨的邊緣。
這時候,潭淅勉湊近了些,他的氣息燙着他的耳廓,以至于喻呈屏住了呼吸。
他聽到潭淅勉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本子裏,這時候袁頌說什麽?”
可喻呈記不起來。
潭淅勉的嘴唇動了,用的口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喻呈一開始沒能理解,直到手指摁下快門,電光火石之間,他的腦海裏突然閃過本子裏關于這段xing/事的敘述——
“第一次啊?”他笑着,體貼了些,像是要憐香惜玉,但很快他眼睛裏的笑消失了,他用壞掉的那只手,抓緊了他的頭發。
“姜潮,自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