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拈裙帶結同心
自拈裙帶結同心
自從一星期以前,方掌櫃來過之後,白玉珀一直在後院自己的房間裏,閉門謝客。洪品霞覺得這件事,相當麻煩。然而左思右想,并沒有一個妥當的辦法,于是就說:“不如先告訴飛兒商量一下?”
白玉珀堅決地搖着頭:“別去煩他了!外面多少事,他得來處置,應酬又多,又要唱戲,哪裏顧得過來?再說,他還是個孩子嘛。”
洪品霞道:“推是推了,誰知道推不推得掉呢?”
白玉珀雙手捧着茶壺,看着那壺嘴上小小的龍頭,說道:“這一回是方掌櫃,下一回是誰,還看不出來。”
照洪品霞的想法,很後悔當初沒有早讓這兩個孩子成親,她想了一會,說:“不然,就立刻辦喜事兒,徐總統自然就不會再來了。”
“來是不會再來了,也把人家給得罪了。不早不遲,他一提親,咱們就搶着辦喜事,不是存心和他頂着幹嘛?”白玉珀說:“寧可慢慢去推,也不能急功求成。有些事推得久了,也就不了了之。誰的面子都還過得去。”
萬華園裏,由梅點莺挂牌主演的《貴妃醉酒》,是久盛不衰的一個戲目。這個戲裏,高力士挨的兩記耳光固然是假的,但楊貴妃撕的扇子,卻是真的。《貴妃醉酒》演一次,就要撕一把好扇子,扇子本身的價值倒在其次,貴的是扇面。因為楊玉環是貴妃,珠光環佩,不能配一把不象樣的扇子,扇子固然要好,更要打開之後,讓看戲的人看得見扇面上的好字好畫。這樣一來,這柄扇子就得求名家來寫畫。
在演戲前幾天,點莺往往拿了扇子去找羽飛。羽飛自然是會畫上幾筆的,但畫好之後,誰看誰愛,簡直都舍不得撕,而不撕不行,非撕不可,就是撕了之後,那破扇子也會失蹤,過些日子,就能在有些人的家裏,看見裱糊好的扇面挂在屋裏。
尋常寫畫扇面,先畫後糊,不然那畫不自然,特別是折疊的輻簾扇,一打開來,一骨一骨地兀着,更難寫畫。可是《貴妃醉酒》畢竟是唱戲,扇子當作道具而已,也不太講究。點莺總是拿着糊好的空白輻簾扇,請羽飛直接往上畫。羽飛到底是書畫行家,就是這麽畫,也畫得相當可觀。這一天,點莺拿着一把白扇,又來找羽飛。羽飛說:“前天演〈西廂記〉,我給小鵬畫了個新扇面,你去找他要來,不就行了?”
《西廂記》裏的張生,有一把輻簾扇,念到莺莺約會的信箋,到“待月西廂下”之後,要露出扇面上的大紅牡丹花,以此襯托張生狂喜的心情。點莺聽羽飛這麽說,答道:“昨天不是又演
了嗎?那把扇子,早撕壞了。”
羽飛接過點莺手中的白扇,笑道:“〈貴妃醉酒〉還是少演的好,這樣我畫一個,你撕一個,撕到何時是了?”
點莺也笑了。從來向人索畫,都是為收藏之用,哪有索畫為了撕畫的道理?點莺道:“誰讓你是我的小師哥呢?要是別人,我早就不好意思這麽窮折騰了。”
羽飛擺開顏料碟,來調紅芍藥和綠葉的顏色。點莺靠在案邊看,發現這兩只顏料碟,是“似玉非玉勝玉”的汝瓷,想來又是別人所贈。伸手取了硯臺來磨墨,預備羽飛提款。點莺磨着墨,見那硯臺上似乎刻有小字,細一辨認,是:“爾本無名,托乎雲水,雲盡水窮,唯一堅粹。”點莺就說:“這是不是蘇東坡的硯銘?”
“對。”羽飛笑了:“你說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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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谪貶黃州,得端州馬肝石,制硯取名‘紫雲端’?并且刊銘記,就是這幾句話。”點莺說:“頌硯之意不在硯,對不對?”
“對。你什麽時候又對典故感興趣了?”
“筝弦詩歌裏,本來就有典故。”點莺似答非答地,又說:“我還想學書畫呢。”
“看來,你的書法一定不錯了。”羽飛繪了扇面,向旁邊讓了一點,“今天這落款,還是你自己寫吧。”
點莺有些腼腆,遲疑了一會,停下磨墨的手,取了一支毛筆,略擡起頭看了羽飛一眼,緋紅着臉道:“我寫的不好,就寫兩句詩吧。”說着,低下頭渲了渲筆鋒,思索片刻,便提起筆來。
筆鋒回旋之處,現出一行清新逸麗的柳體字。點莺說要寫兩句詩,不知為何,下筆時又改了主意,寫了兩行非詞非詩,不文不白的字。
“花憐小劫,人憐薄命,一樣銷魂處;
香銷被冷,燈深漏盡,想着閑言語。”
這樣兩行字,題在妩媚多姿的芍藥花邊,倒也恰當得有趣。況且楊妃深宮寂寞,怨恨明皇薄幸,借酒消愁,确是這樣的一番心情,點莺放下筆之後,有些局促不安地瞟了羽飛一眼,垂了眼睛又問:“這樣寫行嗎?”
“原來,你還寫得一手好字呢。過年的時候,也好上街擺個對子攤了。”羽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說:“前幾日我見着大師姐,她說,将來要是個女孩子,請你幫這個小孩,起個好名字呢。”
點莺見他忽然轉了話題,也就不再說那題款的事,背靠着桌沿,說道:“大師姐怎麽就認定,會是個女孩子?我知道施大哥就想要個胖小子。我看,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夫妻倆總有一個要不高興。”
“要是雙胞胎呢?”羽飛笑着問:“不是皆大歡喜嗎?大師姐和大師哥兩個,就是雙胞胎,沒準兒這回也是孿生。”
“真的呢,孿生兄妹多有意思!”點莺很感興趣地道:“就是不一定有那麽好的事。”
一提到餘雙兒,點莺不由得記起和賽燕議論禮品的事了。看着時候快近了,和賽燕也沒有商量也個名堂來。點莺早就想去找賽燕,把這件事說定。無奈一連幾個星期,除了在後臺打過幾個照面,點莺簡直就見不到賽燕的人。賽燕愛去玩鬧,這個大家都知道,但是玩得沒有人影的事,似乎還是頭一回呢!
點莺暗地裏看了羽飛一眼,很想向他打聽打聽,又一想,既是師父師娘當衆說明了婚期,他和賽燕就是未婚夫婦了。而未婚夫婦照例是不能見面的,要避嫌疑。雖然說身在梨園,總要同臺演戲,但戲一散,大約也就兩不相管了。只怕問了羽飛,他反倒不如自己知道得多哩!
想到這裏,點莺将到口的話,又咽了下去。明年春天,已是不遠不近了,望得見,認真過起來還遠。既是賽燕目下得避開,倒是自己能天天和羽飛在一處了,權且就将這寥寥數月,當作一生來過,除此之外,還能怎樣呢?
羽飛低着頭在洗筆,好久才覺得房間裏沒了聲音,擡眼一看,點莺斜倚垂帏,凝眸窗外,眉宇間又是一點纖細的憂柔。若在往日,羽飛會問一問何以怏怏不樂?但眼下,點莺一應的心事已明,這時的哀傷之态,自然是不宣而明的,羽飛将毛筆慢慢地由筆洗裏提起來,靠住筆洗的口沿,讓它慢慢地瀝水,終是沒有作聲。
那日從梁寓回司令府之後,副總司令太太着實唬了一下。一夜輾轉反側的,到底放心不下,火急火燎地等着天亮了,立即起床,匆匆地梳洗一番,連眉也沒有細細描過,就下了樓出門,叫上汽車,再往大栅欄趕。到了梁寓的大門,還沒下車,聽差就上來說,小姐出去了。
副總司令太太一聽,便罵起來:“混蛋東西!她這一走,要是再也回不來了,你們誰吃這個人命官司!”
“太太,小姐想通了,早晨吃了飯走的。”聽差又說:“我們見她還和平常一樣,打扮了一下呢。”
“你知道個屁!”副總司令太太的一只纖手,從車窗裏伸出來,戳着聽差的胖臉道:“我跟你沒話說!我就問你,你們小姐去哪裏了?”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聽差很驚慌的樣子。
“那麽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聽差嗑嗑巴巴道:“往,往東。”
副總司令太太掉頭對司機道:“往東!快!”
汽車在馬路上飛跑地時候,副總司令太太兩邊張望,一面不停地在想,賽燕會到哪裏去?把她平時常去的地方排一排,好象以她現在的心情,不可能去那些地方。副總司令太太眼見快出城了,還沒有賽燕的影子,急得幾乎亂了方寸,将頭伸到車窗外去看,忽然望見一個穿着桔色绫子短旗袍的背影,急忙叫司機停車,趕上前一看,總算松了口氣,那賽燕脂紅粉白的一張俏臉,若無其事地看着自己。
副總司令太太拉着她的手道:“走吧走吧,上我家玩去!一個人在街上悶逛,有什麽意思!”
賽燕也沒有異議,跟着副總司令太太上了車。副總司令太太到此時,方才靜下心來。然而對于賽燕這種篤定的态度,不免有些意外和不解,試探地問道:“有法子了?”
賽燕眼睛看着前面,說:“反正,我沒什麽好擔心的,你別問。”
副總司令太太聽她這麽說,疑心昨天晚上她想出了什麽對策,也未可知。于是不再往下問。
車子開進司令府。副總司令太太領着賽燕進大廳,才一進門,就叫、聽轉梯那裏一陣皮靴響,由遠及近,副總司令太太似是吃了一驚,自語道:“這個瘟神怎麽回家來了?”
話音未落,樓梯口已出現了一位軍官,意大利的呢絨軍裝飽飽地撐在身上,挺得連一絲皺折都沒有。賽燕看他的臉時,就覺得很不舒服。因為黑黑的皮膚上,抹着漆黑的短須,并且有一個個的小芝麻坑,疏星點點地綴在眼睛下面,那雙眼睛相當威嚴,威嚴得幾乎是凜厲的,仿佛沒有犯錯的人,在他這種眼光下也會覺得自己是個犯人。這張有些傲慢得過了份的臉,還是很年輕的,方方地壘在軍服的立領上,看不見有脖子,讓人懷疑他是否能夠喘出氣來。
這位副總司令負着兩手,平平地邁開兩只腳,一級一級地由樓上下來了。賽燕見他一直注意地在看自己,心裏除了不高興,也有些發虛,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副總司令已經開口了,“這一定是梁老板!準沒錯!”
說話間有着很明顯的湖南口音。賽燕見他先把手伸出來了,就把自己的右手交給他,石副總司令握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一通晃:“我姓石,我叫石立峰,你叫梁賽燕吧?這個名字好哇!你是演〈七星廟〉的,我看過!”
賽燕把自己的手拽了回來,說:“謝謝司令誇獎。”
石立峰看着副總司令太太道:“采薇,你做得很不好,有貴客來,事先也不通知一聲!”扭頭又對賽燕道:“她姓何,你叫她名字就行了!”
賽燕昨天想了一夜,很相信師父會有辦法對付。今天看見副總司令,才曉得這個人不一定好說話,于是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懸起來了。忍不住暗中去牽副總司令太太的袖子。副總司令太太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話題轉到徐總統的家事上去了。
石山峰靠在沙發上吃梨子,也不削皮,東一口西一口地一陣大嚼,說道:“這個事情包在我身上!誰要是敢不答應,我一槍崩了他!”
賽燕吓了一跳,再也坐不住,勉強挨了幾分鐘,終于站起身要走。石立峰道:“急什麽!還早吶!今天就留在這裏吃午飯,不準走!”
賽燕生來還未聽過有誰用這樣的口氣和自己說話,又惱又怕,去看副總司令太太,見她低着頭在玩那長長的塗了蔻丹的指甲,一會兒拿遠,一會兒拿近,專心致志地欣賞着。賽燕只得閉了嘴,依舊坐下來。
北平的夏天,一般不是很長,最熱的天氣不過是很短的一段,比起南方幾個省,要涼爽得多。但夏天一到,自然晝長夜短,天一黑下來,時候總是很晚了。除了街上的電影院和飯館一些地方熱鬧之外,到處四合院裏,都有納涼的人聲。這樣一般要到十點左右,漸漸人散聲靜,家家戶戶的燈,一盞盞都滅了,是就寝的時候。
三輝靜下來的時候要晚一點。散了戲已經十來點,大家再圍了一桌吃頓夜宵,說說笑笑地要到十一點多。
羽飛滅燈的時候,看見牆上的鐘,時針分針都指着十二點。原來已是午夜了。一個人在屋裏,覺得空氣挺悶,就把那兩扇半月窗推開了,微微的晚風輕盈地一竄,那窗外又是當空一輪鈎月,瘦枝肥葉,扶痕欲起,蟬也不叫了,只有幾只小蟲子在低低地叫,大約是蟋蟀。
羽飛的頭落到枕頭上,才覺得乏得很。将眼睛一閉,睡意恍恍惚惚地迎上來,風在枕畔飄着,好象把一點竹葉吹到床頭來了,那片竹葉忽悠悠地一蕩,落在臉頰上,又掠過睫毛,輕巧極了。羽飛将臉向床裏側了側,那點小葉子不近不遠地也附在眉際過來了,羽飛睡夢中用手一拂,忽覺手上一緊,睜開眼睛一看,床沿竟坐着個女子,月光如水,沐在她潔白的臉上,泛出一種幽雅的藍色。
羽飛吃了一驚,剛要坐起來,賽燕卻将他一按,低聲道:“別動!我有事找你!”
羽飛的一只手,仍然被她握着,羽飛也輕聲地問:“你是怎麽進來的?”
賽燕用手指了窗子,說:“虧得我練過功夫,誰也沒聽見。”
“你剛才不是說找我有事嗎?”
“是有事。”賽燕起身走到窗戶旁邊,先伸出頭左右看了一會,便兩手搭住窗扇,向後一退,把窗戶銷上了。她在窗戶邊站了好一會,似乎在考慮什麽,随後又來到床沿坐下,見羽飛已經坐起來了,就說:“小師哥,你躺下。”
“你老叫我躺下做什麽?” 羽飛又要掀開被子下床,賽燕将被子捂着道:“叫你別亂動嘛!你起來幹嘛?還給我泡茶呀?傻樣!”
羽飛笑了,又問:“什麽事?”
賽燕卻又不作聲了。她穿着绫子短旗袍,因為愛俏,旗袍裁得很合身,那玲珑浮凸的身段,再也不是當年,半夜端着盤子送月餅的小丫頭了。羽飛再看門窗皆閉,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極不妥當。羽飛道:“你現在不肯說,就明天來吧,現在太晚了,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賽燕挺着惱地頂了一句,她的眼睛本來一直垂着,這時候才擡起來,由窗棂漏進的月光,全都融成水,在兩個彎彎的眼眶裏,撲爍不定。羽飛不由怔住了,一怔的時候,賽燕将他的手,緊緊地便握住了。雙唇翕動了幾次,卻半個字也未吐露出來,圓潤的小肩膀傾斜了一下,這軟綿綿的一具香軀,都依偎在羽飛的手臂上。羽飛一見她這樣,全都明白了,将手往回一抽,賽燕的一對手臂,倒從他的頸後繞上來,擡起頭,又細又熱的兩片櫻唇,便黏在羽飛臉上,羽飛一時急了,掙下床到門邊,将門打開了,回頭對賽燕道:“別胡鬧了,快回去。”
賽燕伏在床上,沒有擡頭,但是“嘤嘤”的抽泣之聲,清晰可聞,羽飛怕人聽見,将門又掩上,走到床邊道:“咱們的事,師父師娘都說過了,你還擔心什麽呢?”
賽燕伏在床上只是哭,好半天才斷斷續續地道:“我早明白了……又是什麽梅點莺,又是什麽徐小姐,什麽副總司令太太……還有總統夫人……”
羽飛聽她說到最後一句,不由道:“你都胡說些什麽!別哭了,快回去。”
“就不走!就不走!就不走!”賽燕兩腿亂蹬,将拳頭捶着枕頭道:“我算明白了……都瞧得起……單單輕賤我一個呢,我犯得着嗎……我犯得着嗎,為個小不死的小爺們,我幹嘛呢!……我的娘呀……”說到“娘”,又記起自小不曾見面的母親來,哭了出來:“娘,人家在這兒欺負我,您老人家為什麽不管吶……”
羽飛見她越鬧越厲害,不勸是不行了。他知道這個師妹,自小性犟,一旦鬧起來,很難收場。這樣深的夜,再嚷下去,難保不會讓別人聽見,羽飛在床沿坐下來,兩手扶着賽燕的肩,低聲道:“你先別哭,咱們有話慢慢說。”
賽燕抽動着兩只肩頭,回過來還要說幾句氣話,這一回頭,還未開口,已見那洞開的門口,赫然站着師父師娘。賽燕一時将眼淚全吓回去了,愣愣地看着師父,見他眉峰都壓下來了,知道動了大火氣。以三輝的班規,最忌這種事情,況且自己在師哥的房間裏,明擺着是自己要來的,這一次一準逃不掉一頓的打,賽燕記得,犯這類的錯,少說也得五十鞭子!重的就不知要多少!賽燕從床上便伏到地下去了,跪着顫聲道:“師父!師娘!”
白玉珀只說了一句:“起來!跟我走!”
白玉珀夫妻的房間最大,關上大門,裏頭還有一間極敞亮的堂屋。賽燕剛在堂屋的地上跪下,空中已“嗚”的一聲,賽燕就覺得肩上的皮膚,仿佛被人“嗤”地撕開一道口子,直痛得尖叫一聲,聽得空中又是“嗚”的一下,吓得趕緊閉上眼睛,然而這一次卻沒覺得身上挨到什麽,睜眼一看,原來跪在一邊的羽飛,雙手将鞭子攥住了,說道:“師父,您別冤枉她,這件事,是我的錯。”
白玉珀說:“我就在奇怪,你師妹一向都很守規矩,怎麽就有這麽大的膽子!”
洪品霞卻是不肯相信,問道:“可是賽燕怎麽會去你房裏?”
“那是,”羽飛咬咬牙道:“那是我叫她來的。”
白玉珀夫婦倆,本是信步到了羽飛的門外,聽得屋裏有女子的啼哭聲,不免詫異,到門口察看時,見門是虛掩的,便推開來了。正看到賽燕伏在枕上哭,羽飛坐在床邊勸。白玉珀本就懷疑這兩個孩子出了什麽事,聽羽飛這麽一說,聯想到徐總統提親的事,心裏的火氣和煩惱都按捺不住,揚起鞭子就往羽飛身上打,嘴裏道:“你還嫌我沒煩夠!天天都是你的麻煩!”
賽燕忍不住哭了起來,要往上撲,被洪品霞拎起來,道:“你也別閑着!去!到隔壁跪着去!”
賽燕眼看着羽飛身上出血了,拼命掙紮着要過去,無奈師娘牢牢挾着,就被塞進隔壁的房間,還沒爬起來,門已是“啪”的一聲落了鎖。可是隔着一扇門板,仍然能聽見那一下一下的皮鞭,賽燕用兩手推門,當然無論如何也推不開,順着門板往下一坐,兩手蒙着耳朵,又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