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警察來了,應開之被叫走,那位患者的手術是主任和他做的,他需要配合調查。
辦公室裏只剩下兩個人,近的呼吸可聞。
如果放平時,江辭絕對意識不到這樣有什麽不對,男生之間互相關心一下有什麽不對?
但今早的事情讓他懷疑自己的性取向有問題,雖然還沒清楚他到底喜歡男生還是喜歡女生,但這個距離,太近了。
江辭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節奏,不自在地後退了一步。
他猶豫半天,實在沒忍住:“那個,大神怎麽不解釋……”
蘇拯反問:“解釋他會信嗎?或者他說兩句就是真的了?”
好像确實不會。
但不解釋,真的好嗎?大神不怕別人誤會嗎?
是因為明白性取向正常,所以不在意嗎?
想不通,江辭丢開不再細想,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他又擰起眉:“你的手沒事吧?”
手被松開了,蘇拯自然地收回。
“沒事,他沒碰到我,”他拉開椅子示意他坐下,“怎麽比我還緊張?”
江辭誠實道:“經常聽說,手是醫生的第二條命,要是這人害你不能操刀……”
消毒水的味道蹭過鼻尖,點在額頭正中的食指令他驟然失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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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這麽說,我的第二條命早沒了。”
“啊?”江辭猛地擡起頭,與他對視。
“我不能維持長時間的手術,”蘇拯把手放在他的頭發上,柔順的黑發穿插進指縫,他輕輕揉了揉,“三年前就不行了。”
深邃的眼眸沒有情緒,蘇拯陳述事實,只有平淡沒有痛苦,那就說明手傷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江辭腦海中閃過一則新聞。
當年蘇神帶着隊伍第二次打進洲際賽時,被爆料賽後出入附近醫院,而那一年洲際賽的名次,FKT排名第十七,沒能進入全球總決賽,國內媒體全是謾罵聲。
因為并未爆料就醫細節,所以不少人只當是假料,官方維持口碑放出來的消息,“垃圾FKT趕緊解散”才是當年電競粉的口號。
第二年,FKT艱難獲得全國賽的入場券,在洲際賽時戰績平平,墊底出線,全國極大部分人不看好這支隊伍,甚至因為他占了另一支韓國老牌強隊的名額,被國人罵上熱搜。
當時的國人,寧願相信那支只有一個國人的韓國隊,也不相信這支四人都是國人的隊伍。
PGC全球總決賽時,奇跡出現了。
前段時間被罵“蘇神時代落幕”的人,開啓屠殺模式,從最不看好的一支隊伍,逆襲成功,拿下我國首個PUBG全球總冠軍,Fix更是被評為PUBG全球總決賽的MVP。
賽後,舉國慶祝,包括江辭在內的所有關注比賽的人都在歡呼,沒人相信大殺四方的瘋狂修理工有這麽嚴重,甚至影響一生的手傷。
所以,那年FKT低谷,是因為Fix手受傷了。
那當年粉絲們的不理解,蘇拯又承受了多少?
一股悶氣堵在胸口,江辭艱難開口:“是因為……打比賽的原因嗎?”
蘇拯沒說話,默認。
“可是大神不是去米國了嗎?這樣,也沒辦法根治嗎?”
“封閉次數多,治療時間晚,術後複發,沒辦法做高強度精細手術。”
所以,是動過手術,但沒用。
“是……四年前那次洲際賽嗎?”
蘇拯搖頭:“不是,更早,記不清了。”
他的手從對方烏黑的腦袋上取下,卻被人抓住,珍重地查看右手腱鞘位置淡淡的疤痕,然後指腹沿着疤痕,輕輕的擦過。
同是電競手,江辭理解蘇拯的壓力,一個PUBG電競領軍人突然宣布手傷消息,對所在隊伍以及國內戰隊氛圍影響極大。
因為蘇拯不甘心退役,所以一直扛着。
“很痛吧?被誤會,被嘲笑,被辱罵。”
蘇拯眼神漸深,心像是被小貓舔了一口,又癢又熱。
江辭不知道想到什麽,緊張起來:“那最近你還和我們打比賽……”
“不用擔心,不是高強度的訓練和比賽,問題不大。”
江辭眉頭緊皺:“可是……”
“蘇醫生!”
一名護士推門而入,江辭飛快收回手,做賊心虛般跳開一步。
她來不及驚訝江辭和蘇醫生什麽時候這麽熟,急急忙忙喊:“蘇醫生,416有位患者突發高燒,呼吸苦難!我找不到主任,值班的應醫生和劉醫生都不在,現在該怎麽辦啊,蘇醫生!”
偏偏是這個時間點,神經科的人上午有個重要學術會議,不少人去頂樓開會,留下的值班醫生少,又出了醫鬧的事情,應醫生和主任被找去談話,而原本和應開之一起值班的醫生不見人影,樓層三個辦公室裏目前只剩下蘇拯一個人。
護士急得團團轉,蘇拯表情嚴肅,邊往外走邊詢問情況:“你把病人的情況再說具體一點。”
顧不上江辭,他跟着護士往病房跑,沒過多久,長長的通道裏傳來蘇拯的聲音:“金麗麗,推一個擔架車來416,馬燕,到一樓通知主任去手術室,要快。”
416病房……
416病房!那不是奶奶的病房嗎?!
江辭腦子“嗡”的一聲炸開,冰冷的血液逆流而上,他的手腳不受控制,等到下唇傳來刺痛,他才從恐慌中驚醒,緊跟蘇拯和護士,奪門而出。
他從沒覺得這條走廊到病房有這麽長過。
他只離開了半小時不到。
不可能是奶奶!
千萬、千萬不能是奶奶!
他去的遲,剛到門口,蘇拯和兩名護士推着一輛擔架床,往手術室狂奔,床上的人被蘇拯擋着,只露出花白的頭發。
江辭身體貼着牆,腳軟了一下。
老人……病房內三個床位,兩個老人。
不會的,肯定不是奶奶。
等病房門口暢通無阻,唇瓣上一絲鹹腥味傳來,江辭甚至出現了短暫的耳鳴,他定了定神,扶了一把牆,拔腿往三號床跑。
越靠病床他越不安,病床上簾子遮擋了大半邊,只能看到一床藍色的被子,那被子鋪在面上,底下好似沒有起伏。
江辭的心髒砰砰跳個不停,他顫抖着拉開簾子,看到裏頭半坐在床上的老人,驀的紅了眼眶。
不是幻覺。
不是奶奶。
他卑劣的想,幸好,剛才被推出去的不是奶奶。
奶奶見他一臉焦急,收起臉上的擔憂和害怕,朝他招了招手。
心松了,江辭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扶了一把病床才沒讓自己跌坐在地。
“我沒事我沒事……”
奶奶像是小時候哄他睡覺一樣,一下沒一下拍着他彎曲的後背,嘴裏說着一聲聲輕柔的安慰。
這次是真的吓到江辭了。
狂跳的心髒沒辦法一下子平複,他額頭抵着奶奶的手心,沉重的呼吸才漸漸緩下來。
隔壁床去打水的嬸子一回來,發現自家老伴不在,又從一號床聽聞噩耗,整個人癱坐在地,痛哭出聲,一號床的其中一位家屬幫忙扶着她前往手術室,整個416病房彌漫着一股絕望的氣息。
二號床的病人當天沒有回來,醫院在家屬的同意下,動了手術,把他氣管起開,以後的日子,老爺子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漸凍症不可治愈,江辭無法想象,如果有這麽一天,奶奶只能用儀器維持生命,他要怎麽辦。
和江建民換班後他沒有立刻回到出租屋,而是在直播間挂了請假單,他扣着衛衣的連帽,一個人在錦鯉池邊漫無目的地走着,走到一處錦鯉聚集地。
他大概能明白醫院一池錦鯉的作用,他是唯物主義者,但若是錦鯉真能帶來好運,希望奶奶平安喜樂,健健康康。
“喝嗎?”
一瓶啤酒遞到他的手邊,江辭擡起頭看向來人,接過啤酒,打開灌了一口。
常溫啤酒,但在北風瑟瑟的冬天裏,一口下肚,渾身都有點冷。
“大神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微弱的光線中,蘇拯指了指亮燈的辦公室:“天完全黑前,看到了。”
江辭順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視線往上擡,看向沒有一顆星辰的天空,低聲問:“那位老爺子氣管且開口還能活多久……”
蘇拯停下腳步,路燈光線不足,江辭看不清他的眼神。
“至少還活着。”
“能活多久?”
蘇拯沒回答,江辭便锲而不舍地追問,像是拉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問你,能活多久啊?”
“你回答我啊……”
明明說的是那位老大爺,蘇拯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壓抑的恐慌,與那日在錦鯉池邊置身事外的談話不同,此時的江辭,在他面前将情緒洩露了個徹底。
害怕失去,害怕孤單。
蘇拯動了動手指,遵循內心的沖動,上前一步把人摁進肩頭,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
“能活很久。”
“真的嗎?”
“真的。”
和奶奶一樣的動作,和奶奶一樣溫暖的人。
江辭的情緒逐漸平靜,鼻腔淡淡的消毒水味令他安心。
什麽都不去想,江辭全身的重量壓在他的肩上,蘇拯寬闊的胸膛替他遮擋了凜冽的寒風,他的雙手一點點往上,放任自己回抱了太陽。
補的一章大概得明天下午才能碼完,友友們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