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章嘉爾尖利的聲音讓很多人都往她那兒看去,香凝對她甚是了解,當看見她眼神的時候,就明白了她對自己起了疑心,香凝頓時覺得自己比窦娥還要冤,她是真的每日都讓後廚裏的燒火丫鬟給崔莺莺下了毒,只要她吃了膳食,這藥肯定就會慢慢的深入骨髓,所以就連香凝看見崔莺莺的時候也被吓了一跳。

她急忙搖頭,想要告訴章嘉爾自己是無辜的。可是現在章嘉爾哪能聽得進她的話,她正死死的盯着崔莺莺看。

崔莺莺并沒有被章嘉爾的猙獰面目給吓到,反而垂眸看了看自己懷裏的畫卷,難怪自己之前覺得衛宴的要求來的莫名其妙,原來是專門讓自己見到章嘉爾。

崔莺莺勾了勾唇角,看來秋白把自己出賣的一點底牌都不剩,連自己當初對楚家的算計衛宴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秋白可真是個“忠心”的丫鬟。

她用手指将耳邊的碎發攬在耳後,站在樓梯上笑望着章嘉爾,餘光掃到其餘人的表情,她心思一動,有了主意,這裏女眷居多,可是個給自己洗白的好機會,現在自己好生生的站在這裏,倒要看看誰還敢說她是個會連累楚家的煞星。

“章姑娘,咱們有段日子不見了,別來無恙吶。”

她本就是個不吃虧的性子,要不然當初她就不會讓章嘉爾給自己跪下。

崔莺莺想起那日章嘉爾忍辱地向自己跪下時的表情,真真是讓人爽快。

章嘉爾指着崔莺莺,聲音裏的怒火讓她說起話來都有幾分顫抖,可見崔莺莺的康健身體給她帶來了多大的沖擊,“崔莺莺,你...你怎麽可能會沒有事?”

崔莺莺當然聽見了章嘉爾問自己為什麽還沒有死的話,她促狹地用手掩掩唇,笑聲如銀鈴般動聽,一步一步地緩慢下了臺階,好正以待地望着她,說道:“我沒有病死,看來真的很讓章姑娘失望呀?不過我倒也感謝你呢,如果沒有你,我又怎麽能離開楚家?”

這話一出,就好像她是一個釣魚的人,剛剛抛下了魚鈎,上面的誘餌聞起來很饞人,所以就吸引了很多對這個誘餌感興趣的魚兒。

随着她們二人的話展開,自然有人會認出眼前的這兩個人是楚家的表姑娘和曾經是楚三少夫人的崔莺莺。前些日子楚子舟與崔莺莺的事情可是傳的人盡皆知,畢竟崔莺莺當初能加進楚家的原因不少人也知道內情,所以都很好奇崔莺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個大本事。結果她這麽一嫁,還真讓楚子舟病好了不少,如果不是一燈大師太難拜見,估計門檻都要被人給踩破了。但好景不長,很快從楚家裏就傳出了另外一個消息,說崔莺莺壓根就不是個福星,反而還會連累到楚子舟,所以為了楚子舟的身體,自然而然就選擇抛棄了這個沒有用處的崔莺莺。

有人說是她被休了,也有人說是和離,但究竟真相是什麽,楚夫人一直都沒給個準信,故弄玄虛的架勢真是讓人讨厭。

沒想到今天這個百寶閣還真來對了,之前聽說百寶閣上了一批新的首飾,所以不少夫人姑娘便來這裏一看,結果還遇上了別的樂呵事兒。

章嘉爾聽到了崔莺莺的話,直接反諷道:“崔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齒,分明是你自己運勢不行得了重病,怎麽對我嘲諷起來了?”

Advertisement

崔莺莺聲音提高,美目盼兮,她淺淺一笑,比起章嘉爾的沉着臉,她顯得格外淡然處之,說道:“我這嫁人前到底經歷了什麽事,章姑娘心裏肯定清楚極了,我就不多敘述了。但這嫁人後章姑娘一直故意針對我的事,我就得好好說上一說了。我知道你心悅楚子舟,不讓你嫁給楚子舟的人又不是我,為何要來刁難我?還不是我人小勢弱好欺負呗?你不敢反抗楚夫人和責怪薄情寡義的楚子舟,就來苛刻我,如果不是我命大,那還能站在這裏跟你說話?我現在拜你所賜,終于離開了那好似牢籠的楚家,你也能成為楚三少夫人,我當然得給你賀一聲喜,道一聲謝呀。”

這一段有條不紊的話瞬間揭開了大家心裏的好奇心,衆人的眼神立馬就變了,看崔莺莺時帶了幾分憐惜,而看向章嘉爾的時候則是不屑和鄙夷,同時因為楚家的為人處事,讓人更是對他們避如蛇蠍。

章嘉爾見到這熟悉的眼神時,一下子讓她想起了上一世被人抓住的情景。

在楚子舟死了以後,她就嫁給了章栩晖的同窗,怎知書生身子都弱,沒過一年就病的下不來床,那時家裏時常會有大夫,一來二去章嘉爾就和大夫相處出感情來,最後東窗事發,她成了一個抓奸在床的蕩/婦,狼狽的回了楚家求救。但楚夫人不願意接受這麽一個不要臉皮的章嘉爾,章栩晖只能帶着她離開了長安,半路遭到了劫匪,二人直接身死在外鄉。

所以章嘉爾為何會這麽怨恨崔莺莺,就是在怪她占了楚子舟的妻子之位,如果她能嫁給楚子舟,那她就不會和大夫厮混在一起,也不至于死的那麽凄慘。當她重來一世的時候,就拿出曾經對付過崔莺莺的毒藥再次給她下了毒,日日夜夜盼着崔莺莺早點死去。

崔莺莺哪裏猜得到變數不僅僅只有她一個,還有這個站在她對面的章嘉爾。

她發現章嘉爾渾身在發抖,宛若看見了什麽讓她恐懼的畫面,崔莺莺不會因為這一點就放過了她,繼續說道:“我與楚子舟已經和離,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又何必來揪着我不放?我這次只是運氣好沒死成,怎知章姑娘一上來就質問我為什麽還沒死,哎,我這顆心,着實涼透了。”

崔莺莺對秋白使了個眼色,頓時讓秋白受寵若驚,她也沒有讓崔莺莺失望,直接說道:“哼,章姑娘在楚家的時候口口聲聲說奴婢的姑娘是煞星,會得重病還會連累到楚公子,唬的人一愣一愣的,讓楚夫人信了話,鐵了心的要讓姑娘和離,奴婢的姑娘也是個心善的,也認為自己會拖累楚公子,所以二話不說就離開了楚家,結果奴婢給姑娘請了大夫後,喝了幾副藥就轉好了。事到如今啊,奴婢覺得真正的煞星可能還在楚家呢,要不然姑娘怎麽一離開楚家就好了呢?”

崔莺莺聽言,裝模作樣的呵斥了秋白,但她眼底的笑意是藏不住的,她嘆道:“不管這個煞星到底是楚子舟,還是誰,都和我沒甚關系,反正我已和離,章姑娘若是再來糾纏我,就別怪我報官了。”

水蓮贊同道:“就是就是,白白的苦了姑娘。”

崔莺莺低頭抹了淚,主仆幾個演了一場好戲,活脫脫的把章嘉爾當傻子玩弄,直到崔莺莺上了馬車後,她這才憋不住的終于笑出來聲音。

原來剛才的淚水不是生氣流出來的,而是她一直憋着笑的緣故。

“姑娘,你看沒看見章嘉爾那快要被氣的暈過去的模樣?”

崔莺莺點頭:“看見了看見了。”

水蓮想到香凝那憋屈的神情,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笑得前俯後仰,惹得秋白也彎起了唇角。

崔莺莺把手裏的畫卷放在了一邊,輕哼一聲,道:“這衛宴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連章嘉爾會出現在這裏的事情也能料得準。”

水蓮驚訝地張了張小嘴,道:“衛公子這麽料事如神的嘛?”

崔莺莺撇撇嘴,“誰曉得那家夥葫蘆裏賣了什麽藥?”

不論如何,這次自己又欠了他一個情。

崔莺莺并不知道今天這麽一出鬧出來的蝴蝶效應,将徹底終結了楚家的輝煌日子。

她現在正納悶待會兒怎麽去見衛宴,又或是自己要不要裝做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呢?

“對了秋白,最近院子裏的蚊蟲多,又叮了我幾個包,正好路過醫館,你再去買點需要的藥材吧。”

秋白不疑有她,看了看崔莺莺手臂上的紅包,因她膚色白皙,這被蚊蟲叮咬的地方就更加顯眼。

“好,姑娘。”

待她走後,崔莺莺拿出一個荷包,把裏面的路引給了水蓮,說道:“這個先放在你身邊,我那裏不安全。”

這路引一直都帶在身上,崔莺莺就是擔心會被衛宴給毀掉。但這段日子衛宴仿佛忘了路引一事,崔莺莺猜測,這應該不是忘了,而是他的自負,覺得有他在,自己肯定離不開長安。

崔莺莺意味深長地一笑,來日方長,衛宴,咱們走着瞧。

這年的暑夏比往年的更炎熱一些,剛過六月,就熱的人連個午覺都睡的不安生。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那樹上一直亂叫嚷的夏蟬聲,讓崔莺莺睡夢中都皺起眉來。

屋子裏,擱放着冰盆,架子床上換了更輕薄的夏帳,那邊的窗兒斜開着,微微露出了夏日裏的一抹清風。

崔莺莺推開了旁邊礙事的衛宴,語氣焦躁道:“這麽熱的天,你湊我這麽近,是不是有病?”

衛宴無辜地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團扇,繪着鳥語花香,他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沒有離你特別近,我就想給你扇扇風。”

崔莺莺支起雙臂來,仰着臉看着衛宴,抿了抿嘴,随後說道:“衛公子,您就不嫌累?”

衛宴挪了挪腿,往她身上貼了貼,說道:“給你扇風,我不嫌累。”

她真是服了衛宴,這人就好似一個不倒翁,随你怎麽推怎麽打,人家照樣立于原地,順便還給你送上一張笑臉,讓你有氣也被他給哄的沒氣可撒。

他們在桂花巷住了有一個月的日子,除了崔莺莺身邊的幾個丫鬟,并無人知道這院子其實住着崔莺莺與衛宴,就連時不時來一趟的崔宇暄都被蒙在鼓裏,這種偷偷摸摸的相處模式,讓崔莺莺從一開始的不适應,到現在的心靜如水。

而這段日子的相處,也讓崔莺莺在衛宴的面前展露了很多情緒,不再像最初的那般疏離冷漠。

這種感覺讓崔莺莺覺得他們兩個有些像現代的同居模式,但她始終沒有忘記她的自由已被衛宴限制,二人之間的平衡點從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公平。

崔莺莺輕垂眼簾,眉宇間的豔色稍稍散去,她緊抿的嘴角多了幾絲不耐煩,換誰身後貼了一個大火爐,心情都肯定不會太好。

衛宴的手仿佛不知疲倦地給她扇着風,吹的崔莺莺碎發在眼前晃動,也把衛宴身上的氣息吹進了她的心。

“三郎。”

衛宴鼻音勾起,“嗯?”

崔莺莺趴在枕頭上,扭過臉去看他,瑩潤的小臉被壓的扁扁,突出了她少有的可愛神态,“你現在不常去國子監,功課怎麽辦?”

衛宴倚在床頭,多情的桃花眸泛着柔光,道:“莺姐姐這是在關心我?”

崔莺莺冷笑,道:“我是怕來年春闱,你會因為阿兄的好名次而感到自卑!”

衛宴朝她靠近,點漆般的眼瞳裏倒映着她的縮影,道:“為了好好娶你,怎會讓你失望?”

崔莺莺擋着他,手掌停留在他的胸膛處,說道:“臉皮一如既往的厚。”

他輕輕笑了起來,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溫柔,衛宴撫摸着崔莺莺的長發,說道:“我很開心,真的。”

“嗯?”

他低下了頭,輕柔地含着崔莺莺的唇瓣,呢喃道:“能被你關心,我很欣喜。”

“瞧你這德行。”

都說溫柔且深情的男子最容易讓女子動心,崔莺莺再也不會懷疑這句話的真假。從事實來看,這句話的确是真。

“莺姐姐,你以後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崔莺莺第一次撫摸着他的臉頰,笑的眼睛彎彎似月牙,輕輕地應了一聲,絲毫看不出她到底說的是真還是敷衍。

“睡一會吧。”

等到崔莺莺一覺蘇醒後,身邊人已經沒了蹤影,她現在已經習慣了他的突然出現突然離開的模式,所以并不驚訝,她整理着自己的長發,穿上繡鞋走出了屋子。

夕陽西下,已經到了傍晚。

她倚着門,眼神望着那抹好似胭脂潑灑的夕陽,對外面的日子很是向往,可惜,這座小院就如同第二個牢籠般,困住了自己。

崔莺莺有想過把這一切告訴崔宇暄,但她不能保證衛宴不會做出什麽不妥的舉動,更何況再過半年就是春闱,她也不願去打亂崔宇暄的日子,所以她陷入了一個比在楚家還要手足無措的困境。

“莺姐姐,想什麽呢?”

原以為出了門的衛宴就這麽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崔莺莺愣了愣神。

“你沒有出去辦事?”

衛宴身着青衫,文質彬彬的模樣,“不忙。”

崔莺莺踢了踢門檻,也不曉得他成天在忙些什麽,衛宴不說,崔莺莺也不會去問,所以就悶着頭沒有說話。

衛宴看出她的悶悶不樂,問道:“怎麽一覺醒來,整個人都沒精神氣了?”

崔莺莺搖了搖頭,勉強地笑着說道:“沒有啊,我挺好的。”

“那我給你說件讓你開心的事吧。”

崔莺莺狐疑地看向他,納悶地說道:“什麽事呀?”

衛宴摸了摸她的發髻,含笑道:“楚家被人燒了。”

崔莺莺瞪圓了眼睛,下意識扯住他的袖口,問道:“該不會是你幹的吧?”

衛宴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像是幹出這種荒唐事的人嗎?”

你挺像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