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當鳶尾一身狼狽的來見衛宴時,衛宴就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放輕,鳶尾的話他完全聽不見,他只能感受到心髒驟停的滋味,衛宴身形晃動,勉強地只能依靠扶着牆壁而站立,他擡起眸子,充斥着猩紅,他再也無法維持他面上的鎮定與冷靜,他覺得天都好似要塌了一般。

衛宴此時腦海中只回旋着一句話,那就是要快點找到她!

他奔跑在雨簾之中,牽上了一匹馬,不顧鳶尾的呼喚,眼中的驚慌讓衛宴看起來脆弱易碎,他拼命地揮動着馬鞭,想要再快一點,更快一點地到達桂花巷。

一路上,他的衣裳早已被雨水給浸濕,衛宴扔下駿馬,失去所有的優雅,不顧一切地沖了進去。

衛宴任憑着雨水在臉上的沖刷,他看見了跪在地上的丫鬟,尋覓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想見的那個人。

衛宴心如死灰,再也堅持不住心裏的抽痛感,他彎下腰捂着臉,根本接受不了崔莺莺離開這裏的消息。

她怎麽能這樣?說走就走了。難道在她的心中,自己真的就是一個可以随意丢棄的玩物麽?她到底把自己當作了什麽?她真的不愛自己了麽。

衛宴內心的無數次發問,讓他面容猙獰,整個人陷入一種駭人的氣勢,看起來陰鸷且無情。

他緩緩擡起頭,揮散了這幾個丫鬟,艱難地往前走去,坐在了曾經崔莺莺很喜歡坐的那個圓凳上,好似這樣就能夠再次感受到她的體溫,讓衛宴不那麽的冰冷。

看着這處處充滿着崔莺莺氣息的屋子,衛宴眼眶發紅,冷冷地掃視着,直到看見放在梳妝臺上的那封信,他就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看見了救命神藥般的驚喜,衛宴抖着雙手,小心翼翼地拆開了崔莺莺留下的那封信。

熟悉的筆跡,帶着淡淡的墨香,是崔莺莺的簪花小楷,沒有人比衛宴更清楚她這一手字的練成,其中費了多大的心血。

信裏的一字一句衛宴都恨不得掰開仔仔細細的研讀,他極為珍視地看着信中留下來的話。

衛宴剛剛升起的雀躍随着他慢慢地讀下去,一顆心變得心如死灰。

崔莺莺在信裏并沒有寫什麽抱怨衛宴的話,只是充滿感謝的講述着衛宴一直以來對她的付出,但是沒有從前記憶的崔莺莺無法接受衛宴這份沒有任何遮掩的真心,她一直都想要離開長安,可惜的是被衛宴阻攔了一段時日,不過好在她如今總算是沖出了衛宴給她鍛造的金絲籠,她會好好的生活着,希望衛宴亦是如此。

信最後的結尾,崔莺莺寫了一句話,也就是這句話,成功的使衛宴勉強樹立起來的信念再次崩塌。

Advertisement

衛宴唇瓣沒有血色,顫顫地念着:“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衛宴凄慘地扯唇笑着,笑容難看極了,整個人瞬間變的頹廢,他跌坐在圓凳上,一手捏着那封信,一手緊緊握着拳,把那掌心掐的泛着青白色。

崔莺莺走的極其潇灑,從這封信來看,她似乎沒有任何的不舍,正因為如此,更是傷透了衛宴的心。

她以為自己的一走了之,就将二人之前的姻緣線揮斷,但崔莺莺并不知道,執拗的人永遠是最可怕的。

桂花巷的亂動,崔莺莺此時完全不知,她現在正在客棧的客房中賞着雨景,她已經出了長安城,随意的進了一家看起來生意很不錯的客棧,她在這裏住了有兩日,為什麽不往揚州趕,那是因為這雨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架勢,揚州在千裏之外,總得等到個豔陽天再出發。

說起來,崔莺莺這兩日裏很少會在想起長安,她很享受如今的平靜,她的難過自從離開長安時,就已經結束。

崔莺莺望着那綿綿細雨,還有閑情逸致地打趣道:“這雨就好比是自己的眼淚,哭了這麽多天也夠了,希望能快些雨過天晴吧。”

她就這麽倚着窗,手臂搭在窗框上,悠閑地從二樓往下看去,萬幸這是一個太平盛世,處處都洋溢着安居樂業的氛圍,讓崔莺莺一個人的忐忑不安平複了不少。

“姑娘,你讓我找的婆子給你找到了呢!”

門外店小二的聲音讓崔莺莺一喜,她從軟榻上起身,穿上了有些泥濘的繡鞋,身影從梳妝臺上的銅鏡一閃而過,映出崔莺莺那張清秀的面龐,五官是标志的,但濃黑的眉毛與暗黃的皮膚給崔莺莺的容顏減了幾許姿色。

崔莺莺不可能一個人單獨上路,當時秋白只給她一人備了路引,所以崔莺莺無法帶着水蓮一同離去,因此她現在只能在托人找個忠厚老實的婆子相伴。

店小二這次确實給崔莺莺帶來了一個婆子,說是婆子倒也不是,頂多就是個婦人,不過她看起來是舉止優雅有禮數,崔莺莺一下子就淡了想要留下來她的想法。

她要的是能護她周全的婆子,這來了個比她現在看起來還柔弱纖細的婦人,這一路上到底誰照顧誰呢?

蘭心看出了她的遲疑,連忙把自己身後的人給拉了出來,對崔莺莺說道:“姑娘,這是我的女兒,別看她年紀不大,但有一身了不得的大力氣,我們兩個本身是從揚州來長安投奔親戚的,沒想到進了賊窩,被賣成了奴籍,姑娘,你行行好收下我們兩個吧。”

崔莺莺聽着她的話,心思活泛了起來,她要去揚州的事兒沒跟店小二透露過,這眼前的婦人又是從揚州而來,肯定比自己要更熟悉揚州,觀她二人眼神清澈不複雜,留下倒也可行。

蘭心的女兒叫福如,她傻愣愣地沖着崔莺莺笑了笑,補充道:“姑娘,我力氣真的特別大,不信我抱着你,我還能把你抛起來呢。”福如捋了捋袖子,看她架勢像是要來抱崔莺莺。

崔莺莺反應不過來,就已經被福如給抱了起來,崔莺莺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這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小丫頭說把自己抱起來就抱起來,還真是讓她受寵若驚。

“我信了我信了,你把我放下來吧。”

蘭心輕輕打了福如一下,順便補充道:“姑娘...就是福如吃的有些多,之前有人想要買我們,但一聽福如的食量就拒絕了。”

崔莺莺想了想自己的銀票,笑說道:“我曉得了,店小二,麻煩你幫我再跑一趟吧,我要這對母女了。”

店小二樂呵呵地應說道:“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這事給你辦的舒舒坦坦的。”

有賞錢拿,他當然要盡心盡力的幫忙了。

蘭心聽到崔莺莺的話時,喜上眉梢,說道:“真是太謝謝姑娘了。”

她本就是個實誠人,要不然也不會被親戚給騙了,再加上賣身契在崔莺莺手裏捏着,她們對崔莺莺更是恭敬體貼。當蘭心得知崔莺莺正好要去揚州時,喜得她淚紅不已,一路上照顧的崔莺莺根本挑不粗錯來。

一輛普通的馬車晃晃悠悠地從長安的方向往揚州趕去,時不時路過小城鎮,崔莺莺就會帶着福如出去逛逛,買些當地的小特産,崔莺莺很快就變得圓潤起來,面頰帶着肉感,彎彎眸笑起來時,都讓福如給看紅了臉。

她的掩人裝扮早就卸了個幹淨,所以蘭心和福如知道她們的姑娘是個絕色佳人,有時蘭心看見崔莺莺的一些儀态,心裏就在猜測着她的身份,因為出身到底如何,從個人的儀态修養中便能看出一二,但蘭心閉口不提崔莺莺的從前,因此蘭心只知道她的名字,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沒有了憂愁,崔莺莺的眉眼更添灑脫肆意,她的氣質很獨特,就像那漫天山野中的一抹清風,雖然無形,但你能夠感應到她的溫柔與柔和,她去向何處,無人會知。

古代的交通真的很不方便,從長安到揚州,足足花了她将近一個月的時間,當然了,也跟崔莺莺走走停停有關系。

崔莺莺在馬車裏昏昏欲睡,突然就聽見了福如一聲激動的叫喊,崔莺莺瞬間清醒,無奈地笑了笑,說道:“福如真是時時刻刻都有着活力。”

她就坐在車轅上,福如掀開車簾,笑盈盈地說道:“姑娘,咱們到揚州了!”

這話音剛落,崔莺莺就從車內探出了身,她看見了揚州城的那三個字,這是一種回歸故鄉的鼻酸,崔莺莺淚盈滿眶,随着她眼睫地眨動,淚水潸然,她的眸子霧蒙蒙的,像極了水鄉的煙雨朦胧。崔莺莺擦了擦眼淚,嘆息道:“終于回來了。”

蘭心雖然不如崔莺莺的那般感慨,但也眼眶泛着濕潤,道:“姑娘,咱們先去客棧住下,再找地方安頓下來吧。”

崔莺莺點了點頭,應道:“好。”

唯一沒心沒肺的福如正莫名其妙地看着崔莺莺和蘭心,實在不明白她們因何而哭,“姑娘,娘做的獅子頭可好吃了,等咱們安頓好了,讓娘做給你吃,好不好?”

崔莺莺展顏淺笑,脆生生地應道:“好。”

揚州,她回來了。

闊別多日的雨水天氣,在崔莺莺來到揚州的第三日便又迎來了潮濕氣息,崔莺莺打着油紙傘,想在這揚州城裏四處轉悠着,她也不嫌棄那雨絲,反而覺得這樣霧蒙蒙的更有一番韻味。

“姑娘,你等等奴婢。”

福如想和崔莺莺一同出門,但這次崔莺莺拒絕了她,說道:“你就陪着你娘在客棧等我回來吧。”

崔莺莺站在客棧的房檐下,一襲青色衣衫,發髻不知不覺就绾了起來,換成了婦人的墜馬髻,幾縷靛藍色的發帶纏在發絲中,增添了幾絲溫婉。

她對外宣稱夫家病逝,所以就回了故鄉揚州,外人見她是個寡婦,郎君剛逝,便對她憐惜不已。

崔莺莺伸出手戳了戳福如的眉心,笑說道:“又忘了該喊我什麽了?”

她指尖微頓,因為這個小小的動作讓她想起了在長安時光,她與衛宴的那一次溫存中,衛宴的指尖就這麽輕輕撫摸着崔莺莺的眉心,這才讓崔莺莺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那人。

福如吐吐舌,道:“夫人,你真的不打算讓奴婢跟着你啊。”

蘭心在旁也是不放心的附和着,說道:“夫人,人生地不熟的,好歹讓福如陪着你,有個照應。”

崔莺莺抿抿唇角,笑容滿面,道:“那好吧。”

福如從她手中接過油紙傘,喜悅地對着蘭心說道:“娘,你就在客棧等着我們吧。”

“仔細照顧着點姑娘。”

“曉得啦。”

崔莺莺看着蘭心的叮囑,不由得想起了遠在長安的崔夫人,她心中嘆息,身為女兒,她是愧疚的,等到風平浪靜之後,再尋個機會看看她吧。

“夫人,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崔莺莺慢慢悠悠地走着,踩着青石板路,走過小橋,看着橋下的烏篷船,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在現代回家的時候,也是要經過一座小橋,雖然和眼前的這景色不同,但崔莺莺還是想要去看一看。

“随便走走看看咯,我們不是在想着做什麽生意麽。”

福如提議道:“小飯館?糕點鋪?都是可以的嘛。”

崔莺莺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我看都是你愛吃的吧。”

福如撒嬌賣乖,說道:“這也是當下最賺錢的嘛。”

崔莺莺一邊走一邊想着以後的生活,她打算把蘭心娘倆的賣身契還給她們,但同時請她們留下來給自己當幫手,因為她肯定要開鋪子的,至于賣什麽,還在考量之中。

福如打着傘,因為她個子偏低,經常會讓崔莺莺的頭碰着油紙傘,傘骨勾着發絲,好端端的發髻都有些淩亂。

崔莺莺無奈地說道:“你就別固執的跟我搶這個了,我個子比你高,等你什麽時候長高了再說吧。”

二人的手傳遞着傘柄,卻不知一輛失了控的馬車飛快地沖了過來,傘面遮住了崔莺莺的視線,等她意識到了危險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福如反應極快,抱着崔莺莺向一邊躲開馬車,但雨水地面濕滑,二人根本沒有機會站穩腳步,所以崔莺莺摔倒在地上,腦袋撞在了石階上。

油紙傘落在不遠處,崔莺莺眼神渙散,她腦中迅速的閃現着幾個人的身影。其中有衛宴亦有崔家人,更讓她覺得迷茫的是,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但很快,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裝滿了她的腦海中。

陷入昏迷之前,她大概知道自己可以開一間什麽樣的鋪子了。

因為她收到了一個遲到許久的穿書金手指。

下雨啦、外面刮了好大的風,想點外賣吃,但又覺得雨太大了外賣員應該不會接吧,所以自己做飯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