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要信我

第8章 你要信我

祿勘老街在入冬以後就開始裝扮,聖誕和新年的氛圍濃郁。

象屋是其中最熱鬧的一家門店,這裏開始供應早晨的熱茶和低價早餐,許多人排着隊購買一小杯熱飲加半塊三明治。莊尉也擠在裏頭。

“莊總,您也來買這兒的早餐啊?”隊伍裏有不少Twinkle的員工,有人和莊尉打招呼。

莊尉禮節性地點頭應答,稍有些距離感,但并不顯得無禮。

這時候人事部的袁芬來了。

袁芬很幹練地和莊尉及其他同事打了招呼,說:“要不大家先去公司吧,我找人替大家在這排隊,等會一起拿過來?”

“行啊,芬姐太棒了。”

袁芬找了自己部門一個管培生來幫着排隊,Twinkle的同事們開始散去。莊尉掃了眼隊伍,慢慢穿過白領和學生們,推門走進店裏。

清晨的巧克力店裏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坐着,都點了熱飲和早餐。

除了在外供應的4元餐外,裏頭還有現烤的餅幹和出爐較早的2款蛋糕。

店裏放着輕音樂,烤箱都忙碌着,香氣四溢。褚瑜正在整理吧臺桌,邊上放着今天剛送到的鮮花和待洗的花瓶。

褚瑜擡起頭,看到進來的是他,頓了一下,簡短地打了招呼:“早。”

褚瑜居然主動打招呼,應該是慢慢适應了自己回國這件事吧。莊尉想到這,難免有點高興。

“早,我來幫忙吧。”

他走過去,挽起袖子,幫褚瑜處理要插瓶的鮮花。

褚瑜有點慌亂地看着他,說:“不用了。”

“沒事,我上班時間還早。”

褚瑜也只好任由他留下來了。

“要怎麽搭配?”莊尉問。

褚瑜看了眼送來的花,回答說:“小花瓶是放茶座上的,每桌2朵洛神、1朵紫玫瑰,再加一支滿天星就行,剩下的都放大花瓶,百合做主花材,跳舞蘭全都插一側,做法式的。”

莊尉點點頭:“知道了。”

他和褚瑜的審美啓蒙是同一套雜志,所以做的過程很自信,完全不擔心褚瑜會不喜歡。

褚瑜收拾完桌子,自己也開始忙別的裝扮布置,主要是些聖誕風的東西。

莊尉幫他把插花擺放到合适的位置。

他問褚瑜:“節日要怎麽布置?”

褚瑜愣了一下,慢吞吞地回答:“我……還沒想好,先把準備的東西做一下,過兩天再擺放。”

“好。”

“9點了,”褚瑜指指挂鐘,道,“你還不用去上班嗎?”

莊尉在褚瑜的水槽那洗了手,用店裏的手巾擦幹,然後從包裏拿了本老舊的課本出來,遞到褚瑜面前。

“準備過去了,這個給你。”

褚瑜愣愣地看着那本不知什麽時候的語文書。

莊尉說:“昨晚翻出來的,裏面好多你畫的有意思的東西,我覺得可以做封面的參考。”

“你……還留着啊?”

褚瑜微微垂頭,看不清表情,也沒有接下舊課本。

莊尉笑了笑,把課本放下,掃了眼窗外,說:“我再不走烏晨要趕人了。”

褚瑜順着他的話,轉頭看向窗外。

烏晨正一邊快速結賬,一邊氣鼓鼓地瞪着他倆。這孩子跟褚瑜一直相處得很親密,有時候褚瑜不太适應他的一些沒規矩的動作,但又覺得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沒大沒小,也不會怪他。但不知為何,這兩天烏晨看他和莊尉說話就生氣,這件事令褚瑜有點尴尬。

還有幾個Twinkle的員工,大約是留下來幫忙端早餐的,也在透過窗玻璃看裏頭。

褚瑜呼吸亂了半拍,趕緊移開視線,說:“你趕緊走吧。”

莊尉被他的語氣逗樂了,忍不住露出一絲含蓄的笑意。

“嗯,那我先過去了。哦對,今天我們會把禮盒需要的産品定下來。”

說完,莊尉很自然地幫他把外賣軟件上的一個新訂單點了,才離開象屋。

莊尉的耳朵很靈,走到外面就聽到一個人事部門的女孩子跟邊上的男同事說,他和店主看上去“謎之般配”。邊上的男同事很無語,告訴她是因為兩家聖誕要合作了,還說女孩子“腐眼看人基,膽大包天,連老總的CP都敢磕”。

而莊尉也只是聽着,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很快穿過狹窄的馬路進了公司大樓。

-

褚瑜手上熟練地進行着許多準備工作,但眼神定格在某個不具體的位置,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早餐時間過去,烏晨打開門進店裏,才打斷他神游。

“這什麽啊?”

烏晨順手抄起還留在吧臺上的那本舊課本,很不客氣地翻看起來。

書扉頁寫着莊尉的名字,因此烏晨産生了一些誤會。

“啧啧,看不出來莊總小時候也愛亂塗亂畫啊,這畫風也夠幼稚的,哈哈哈哈,店主你看……”

褚瑜紅了臉。

他把書一把搶過來,放到一邊,對烏晨說:“去剝豆子。”

“靠!怎麽這樣啊!”

烏晨有點委屈,生着悶氣進了小廚房,去對付那一大堆剝不完的可可豆。

褚瑜也有點郁悶,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點開了莊尉的微信。

“有人說我畫的太幼稚了,封面還是算了吧。”

莊尉很快回複:“誰說的?”

又說:“別信,你要信我,我更懂市場。”

褚瑜看這句話半天,不知該回什麽。他拿了課本出來翻,裏頭很多當時用圓珠筆畫在上面的圖像,筆觸是很幼稚,有的他都完全沒印象了,不敢相信是出自自己的手。

他真的很久沒畫過什麽東西了。

褚瑜小學時候,媽媽給他報過繪畫興趣班,那時候他在家裏的處境還沒有後來那麽難,學畫畫的過程雖然稱不上喜歡,倒也并不厭煩。

他都不太記得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成了在課本上随筆亂塗的壞習慣,而且從自己的本子,塗到了同桌莊尉的本子上。

莊尉倒是一向很縱容他。

莊尉的家境應該非常好,褚瑜記得那時候,全班只有莊尉一個人穿那種一看就非常貴的運動球鞋,在校服外面套樣式成熟的大衣,用平板、智控表和鋼筆,身上帶着錢包,裏頭還偶爾有零星外幣。

褚瑜起初是很守規矩的。媽媽不讓他和別人随便說話,他一直謹慎地照做。

但是莊尉似乎對他非常好奇,在被換到一起後,總是和他說話,執着地問他一些簡單的問題。

他開始回答莊尉的問題。接着,他們變得很熟悉、很親密……

褚瑜腦海中關于學生時代在課堂裏的回憶都很模糊,但是和莊尉做同桌的這段時間,卻記得很清晰。

而幾年後回來的這個莊尉,遠比那時候更……

褚瑜眼前出現了莊尉之前在店裏和他說話的樣子,捧着茶杯,很高地站在吧臺另一側,微微向他傾身,肩膀很寬,長相周正,看起來不怒自威,帶有壓迫感。

他其實很害怕這種有領袖氣質的人,但是莊尉和他說話時,語調很和緩,仿佛時刻都充滿耐心。眼神總是在他身上,一不小心就會對視到,導致他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該往哪看。

褚瑜很呆地把書放到一邊,把原本要壓碎備用的幾片奧利奧扔進了垃圾桶裏,又把要扔掉的餅幹包裝袋放進了搗碎機。

接着他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一下宕機在原地。

然後他無措地發現,比起莊尉突然回來這件事,自己在多年後還忍不住靠近他的事實,更讓他驚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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