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怎麽,想要了?
怎麽,想要了?
離開了不到一天,路岑亦再次回到了昨日的地方。
“從今天開始,你就住這兒。”
鴛北沁這話并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這小東西為了救那表姨,把他們原本住那間房子給賣了,現在租住在一處老舊的小區裏,因為地處偏僻(不但在城郊,還在城郊最旮旯的地方),質量堪憂(随時都有可能倒塌),生活基礎落後(水電皆無),每個月的租金非常便宜,就三百星幣。
鴛北沁雖然沒幹過包養這事兒,但沒見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圈裏那些包養小白臉嬌女娃啥的,誰不是房子車子名牌衣包豪氣無比的送,那似乎才是正常的狀态。
她雖然‘包養’了這小東西,但除了最初的那一百萬之外,再沒給過他什麽,看看別人包養的小家夥白白嫩嫩水靈水靈,再看她的這個,不但黑了好幾度,還瘦了好幾圈,看起來像個社會底層的難民,哪裏有被金主包養該有的模樣。
所以這第一件事兒,就是先把他的住宿問題解決了,免得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小東西一個不小心就被塌了的房子壓死了。
這套房子她買了七八年了,住過的次數一只手數的過來,拿來養這小東西剛好。
天上掉下來餡兒餅砸頭上,路岑亦卻只感覺到疼沒有感覺到開心,即便再如何成熟,他其實也不過只是個剛剛成年的高中生罷了。
之前醫院那邊通知他說劉芳子突然情況惡化,需要用一種高級藥物才能治療,否則會有什麽後果他們也說不好,所以他當時才會犯蠢答應那個人,然後扯出那麽多事。
之後因為情況緊急,無奈之下,他才會再一次去找鴛北沁,畢竟他‘認識’的人裏能一次性拿出很多錢的,只有她了,只不過出師未捷,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送醫院去了。
他從醫院醒來之後,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得知對方幫還已經他繳了醫療費之後,他覺得自己開不了那個借錢的口,所以他又跑了。
和利澤醫院溝通了一番,對方好心給他延長了半個月的時限,可半個月,即使他拼了命,也根本湊不到那麽多錢,所以才會有在最後時限時,又一次去找人的事情發生。
說實話,去找鴛北沁之前,他曾想過如果在她這裏借不到錢,他應該真的會選擇走上之前反悔的那條路。
萬幸,她答應了。
Advertisement
即使條件有些——但對他來說,只要能救表姨的命,他都可以接受,畢竟對他這種人來說,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死了,那便真的什麽都沒了。
出人意料的是,鴛北沁自打給了他錢之後便沒了消息,雖然她之前說過有需要會找他,可戰戰兢兢等了幾天,她還是什麽消息都沒有,這讓路岑亦不禁開始猜測,對方那話是不是只是和他開玩笑,畢竟他這人什麽都普普通通的,壓根兒沒有啥值得入對方眼的,或許她會那麽說只是怕他不還錢吧。
之後的日子正如路岑亦所想,鴛北沁一直沒有聯系過他,所以他潛意識更加深刻的認為,自己那個猜測才是真相,于是他放心了,并且滿懷感激和希望的繼續努力工作,想要攢錢還她。
直到昨天碰上被帶到了這裏,對方還讓他脫衣服……
說實話,他那時真的以為她是想履行之前的話,想對他做些什麽,卻不料對方竟然只是單純的給他上藥,雖然之後對他做了那樣的事情,可到底還是沒做什麽,只是後來他太過害怕,所以趁着對方睡着的時候離開了。
只可惜,離開沒多久還是被她帶了回來。
路岑亦斂了眉眼,遮去了眼底的萬般情緒,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他也不笨,從她如此輕易的便找到他就可以看出,他所以為的離開,其實只是對方的不理會,而不是找不到。
表姨還需要他,他不能出事,頂多有可能會被——忍忍也就過去了,等他畢業了,賺到錢,把欠的錢還了,又或者等對方沒興趣了,他就可以離開了。
鴛北沁并不清楚路岑亦一個人擱角落裏做了什麽樣的心理建設,當然,她也不甚在意就是了。
“我知道你要錢是為了你的表姨,她的事我會接手,你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明白嗎?”
接手表姨的事?他只要好好學習?
路岑亦瞪圓了那雙貓眼,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呆滞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幫我?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鴛北沁一臉莫名中帶着理所當然“我包養了你,自然要管你,這不對嗎?”
聽到包養二字,路岑亦身體下意識的一顫,可心中湧出的感動卻沒有因此而有絲毫的消退,他不是拎不清的人,自然清楚鴛北沁的所作所為其實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他們之間從開始到現在,他什麽都沒付出過,即便是那一次,也是他主動請求,對方好心救他才發生的,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他欠鴛北沁,還欠了很多。
“謝謝你。”路岑亦滿心感激的道謝“表姨的事,就不麻煩您了,我自己可以的。”
上次的那一百萬主要是給表姨用了特效藥,按照醫生的說法,只要不出現什麽意外的話,表姨的狀态就能穩定下來,也就是說,接下去除了每日的維生費用之外,不用在繳什麽突然的大筆費用了。
這筆維生費用,每日大約在一千星幣左右,他三天後就要進行統考了,只要成績出來符合标準就可以拿到五千的補助金,這樣一來,起碼有五天的時間他可以不用再分心這個費用了。
按照他原先的軌跡,雙休日時每天的收入大概能到一千星幣,非雙休日時趁着放學時間工作每天大約能存到兩百星幣,每周他差不多總共能存下三千星幣,一個月便是一萬二。
減去房租和飯錢,淨剩一萬一千,雖然這筆錢只能供給劉芳子十一天的維生費用,但加上他的資助金和獎金,還有醫院偶爾會好心的延長他的繳費時間,這麽些年他也成功熬過來了。
之前實在是因為事發太突然,他一時間實在湊不出那麽多錢,才會腦子發昏應下那事,若不是碰上鴛北沁,他也不知道在那包廂中真的發生了那事之後他會如何。
雖然被救之後他照樣失了身子,卻并非是被強迫的,而且對方後來還送他去醫院,幫他繳了治療費,還借了他一百萬……
樁樁件件,清清楚楚,歷歷在目,他如今所能做的,便是少欠一些是一些,能還多少是多少。
住所問題他可以接受,因為他現在住的那地方馬上就要以危房的名義拆掉了,那是最後一片舊小區了,其餘的地方以他現在的情況根本租不起,能有個暫時安身的地方,他很開心,而且他不會白住的,雖然他現在沒錢,給不起房租,但只要他賺到錢,一定會把錢都給補上的。
房子歸房子,房租可以拖欠,但表姨卻是不同的,她是他的責任,不是任何人的,所以對于鴛北沁的好心,他心領,卻不能接受,因為他不想欠她更多了。
鴛北沁什麽人,她見過的人比路岑亦吃過的飯還多,一眼便看出這小家夥在想什麽,但也正因為看出來,她的興趣倒是更大了。
在她看來,所有的相互靠近都是帶着目的性的,有些人是為了真情真愛,有些人是為了錢權財色。
這小東西的目的很明确,為了錢,但又不是全然為了錢,不然不會傻傻的拒絕她的主動贈與。
對路岑亦來說,之前會應下那個條件,只是純粹因為他表姨的情況緊急,并不是他真心想要如此,所以現在面對她的援手,他拒絕了。
他這種不想欠她太多的思想,也側面印證了他并不想和她有過多的牽扯,可是,這也得問她答不答應啊。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鴛北沁淡淡的陳述道。
路岑亦咬着下唇,眼簾不斷輕顫,渾身寫滿了無助,貓眼眨巴眨巴望着面前這個獨/裁的女王,卻又不敢繼續出言反駁什麽。
瞅着他這幅可憐巴拉的小模樣,鴛北沁除了些許心疼之外,更多的是竟是詭異的高興。
捂臉!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欺負人的快樂。
“你既然答應了我,那就得照着我的規矩來,懂?”
鴛北沁肅着一張臉,語氣中帶上了些微的恐吓,然後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對方僵住的身體和那幾乎溢出房子的無措。
“乖,聽話的孩子有糖吃哦~”
走上前伸手将人抱進懷裏,輕柔的撫摸着他僵直的脊背,柔聲安慰起來。
打一棒子給顆棗,進退有度方能達成目的,作為一個商人,鴛老板更是深谙其理。
對路岑亦這樣的,一味地放任忽視是不行的,這只會讓他越縮越遠,适當的給他普及一下他們二者之間關系地位的事實,然後在對方心思迷亂之際,以溫柔撬開他松動的心房,成功在他的心上留下痕跡。
如此這般潛移默化之下,不許多久,她便能得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然而,鴛老板顯然低估了自己,或者說高估了路岑亦。
自從父母離世,路岑亦再不曾與人擁抱過,也不曾感受到過他人給予的溫暖,而眼前這個抱着他,柔聲安慰他的人,卻三番兩次的對他摟摟抱抱,雖然他覺得這很讓人羞恥,但不能否認的是,他從中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這是一種和父母一樣,卻又不盡相同的溫暖,如同罂粟般,令人沉醉上瘾。
可他路岑亦只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普通人,除了會讀點書,壓根兒就沒什麽特別的,所以他一點都不明白為何鴛北沁為何會對他這般好,畢竟她是一個那麽厲害,又那麽美麗高貴的alpha,以她的身份地位,随便招招手,怕是就有無數優秀的omega趨之若鹜,想要成為她捧在手心的另一半。
正因此,路岑亦非常深刻的清楚一件事: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其實就是鏡花水月,不過是會轉瞬即逝的過眼雲煙罷了。
但明白歸明白,一個人孤獨了那麽多年,扛了那麽多年,他其實也本能的在尋求着一份溫暖,而眼前這個,是他的人生中第二個願意對他伸出手的人。
如同飛蛾撲火般,即便知曉前方是萬丈深淵,他也想要在掉下去之前,抓住這一點點的溫度,即死不悔。
腰上多了一雙手,鴛北沁下意識挑眉,這效果看起來似乎比想象中的還要好啊,就是——
“這麽用力?想要了?”
腦袋埋在鴛北沁懷裏的路岑亦原本滿腦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把自己感動的不要不要的,抱住那纖腰之後,紛亂無比的心情更是讓他本能的不斷用力收緊雙臂,想要将眼前這一份帶着迷人香味的溫暖死死留住。
結果,耳畔炸響了一記驚雷,他只覺渾身血液刷的一下從腳底逆流到了腦部,那些紛亂的思想全都被倒流的血液沖了個七零八落,小臉爆紅,頭頂冒煙。
懷裏的人兒先是全身僵硬,緊接着,便是熟悉的,惱羞成怒的,四肢齊齊用力的掙紮,見人反應這麽大,鴛北沁好心的放過了他,任由對方飛快後退遠離她的懷抱,沒再繼續戲弄這渾身都快羞着火的小家夥。
揚着嘴角,鴛老板笑的開懷,她覺得包養這小家夥的決定做的真是太對了,因為她已經很多年沒遇上過這麽可愛的人了,真的是太好玩了。
路岑亦一直垂着腦袋壓根兒都不敢去看鴛北沁,兩側的雙手用力攪着衣角,整個人看起來緊張無措又可憐。
耳邊傳來的是鴛北沁清脆悅耳的笑聲,很好聽,只是聽的他恨不得原地刨個洞把自己埋了才好。
這人,這人真的是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