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也愛你們

我也愛你們

路岑亦睜眼的時候,是在三天之後,剛清醒的他頗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感覺閉眼前還在操場上被人群毆,滿身劇痛,可這一睜眼,身上竟是什麽感覺都沒有了,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過,頭頂陌生的天花板,鼻間充斥的消毒水味兒,無一不在提醒着他,這裏不是家,是醫院。

他之前經歷過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是真的。

路岑亦從來沒有想過,學校裏的學生竟然也會有那麽可怕的樣子。

不問青紅皂白,不分善惡是非,僅憑言語,只看表象,就能那般随随便便的判定別人的對錯,甚至直接拳腳相向……

“你終于肯醒了。”

耳邊傳來的熟悉的聲音,路岑亦慢慢轉過頭,入目的正是鴛北沁,只是現在的她看起來——

“我睡了多久?”

到底是睡了多久,才能讓身體沒有一絲不對,才能讓你變的這般憔悴。

“三天,你睡了整整三天,你個死小孩。”

雖然醫生告訴她治療已經成功,但一刻沒見到路岑亦睜眼,鴛北沁便一刻放不下心,這三天時間,她什麽事情都沒心情做,就這麽守在他身邊。

路岑亦還未全部清醒的大腦又有些宕機。

才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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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當時一片混亂,但他還是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骨頭斷裂,就算醫院再好,醫生技術再高,也不可能讓骨頭在三天之內就恢複如初吧。

他剛才試着動過身體,并沒有麻醉之後的麻木,也沒有睡久了的麻木,感覺就好像是睡了非常棒的一覺,醒來身體倍兒舒服,完全沒有任何的不适。

“可我怎麽感覺,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

憋了半天,路岑亦還是把堵在心頭的疑問說了出來。

一邊說,他還一邊印着自己的話,從床上坐了起來,伸伸手動動腳,确實沒有任何問題。

鴛北沁半眯起眼,涼涼的道“沒問題不好嗎?”

路岑亦一梗,弱弱的出聲“也不是。”

“确定沒有任何問題了嗎?”

鴛北沁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确認。

路岑亦點點頭,乖乖巧巧的樣子确實看不到任何勉強。

既然好了,那自然就是出院了。

車上,路岑亦正在挨個打電話,通知他們他已經出院的事情,鴛北沁目不斜視的開着車,嘴角卻一直上揚着。

因為副駕那位每打一個電話用的幾乎都是相同的句子:嗯嗯嗯,是的是的,不用不用……

等路岑亦報完平安,他們也已經到家了。

回到家,路岑亦莫名眼眶一熱。

那時候,他真的以為,沒機會回家了。

背上一暖,是鴛北沁抱住了他,并用臉蹭了蹭他。

“回家了,別怕。”

不得不說,來自愛人的安慰,是非常有效的,路岑亦心底湧起的那點迷茫害怕因為這簡單的五個字,瞬間煙消雲散。

第二天早上,鴛北沁帶着路岑亦去了學校,拖了幾天,事情也該解決解決了。

那天操場上參與了圍毆的學生,全都被一個不落的抓進了警局,至于何小米,他在跳下來的時候摔斷了腿,還伴着輕微腦震蕩,現在還在醫院。

鴛北沁和路岑亦到學校的時候,大約是在九點左右,大門口人滿為患,可以看出,基本上全都是一對對的。

這些人一看到鴛北沁兩人,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激動之意,一個個不約而同的往她們這邊靠過來,嘴裏還飛快的說着對不起,抱歉……

很顯然,他們就是那群被扣學生的家長。

一般情況,學校裏發生的圍毆鬥毆事件,是不會到上警局的地步的,除非出了人命,大多都是能私了便私了,畢竟鬧大了對學校的名譽也會有所損傷。

就好比這次,學校的領導就多次找過鴛北沁,卻一直被她以沒時間回絕,至于警局那邊,是她直接報的警,那邊直接抓的人,壓根兒沒有跟學校這邊打招呼。

因為人數太多,堵大門口非常不合适,于是一行人被保安帶去了會客室。

在哪兒都是一樣的,人群哄哄鬧鬧的,翻來覆去不過是對不起,請求原諒雲雲的千篇一律。

陪行的老師一直在試圖讓他們安靜,可惜收效甚微,鴛北沁摟着路岑亦站在一旁圍觀,直到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突然高聲說了一句‘這人不是都沒事兒了嗎,怎麽還關着我孩子’的時候,她才驀然冷了眸。

“閉嘴!”

鴛北沁突然出聲,音量不大,穿透力卻很強,老師折騰了半天都沒能使人群安靜下來,她這麽兩個字竟然就給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這位先生,按照你的說法,我給你一刀,你自己治好了,是不是接下去就跟我沒關系了?”

鴛北沁的身高還是非常占優勢的,順着聲音,她非常容易的就發現了那個喊話之人。

“我不是這意思。”

那男人一臉尴尬之色,游移着視線不敢和鴛北沁對視。

鴛北沁輕嗤一聲,也沒在他身上繼續浪費時間,直接對着人群說道“我今天來這兒,不是聽你們道歉的。”

“我是鴛北沁,不管你們知不知道這個名字,你們只要記得,我會傾盡我的一切,讓你們的孩子,得到最‘應有’的審判。”

鴛北沁不是什麽大明星,也極少上熒幕之類的,僅有的幾次露臉也是因為宣傳自家能源,知名度頂多也就在商圈,可奈何人家姓鴛。

倒不是說姓鴛的就有多了不起,只是敢如此自信無比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讓他們記得這個名字,還傾盡自己一切這話讓他們孩子倒黴的鴛姓人,那恐怕就只有那麽一家了。

遇到事,一般人占了理,沒出人命的話,大多都是賠償解決,但那些本就不差錢的人,就得看心情了。

就比如現在的鴛北沁,發起狠來甚至能讓你恨不得沒來這世上走一遭。

于是,在場的諸位都慌了。

他們紛紛指責,是那個人的個人行為,他們都是誠心認錯的,懇請鴛北沁不要遷怒于他們的孩子。

鴛北沁沒心情跟他們繼續談論下去,轉身出門時,卻正巧撞見了學校來的人。

來人很熟悉,或者說,鴛北沁很熟悉。

勒昂多現任校長,多萊塞,鴛北沁讀書的時候,他曾擔任過一年她的導師,後來升職當了教委主任。

原本這種事兒是輪不到他這個校長出馬的,奈何此次有關人員實在太多,事件有些惡劣,他這個當校長的不出面不行。

門內的人眼尖瞅見了門外的多萊塞,連忙高聲呼喊校長來了,然後讓他幫忙求求情。

鴛北沁看着堵在門外并沒有讓步意思的幾人,也不出聲,就這麽靜靜等着。

“鴛北沁小姐,作為勒昂多的校長,我是來懇請你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在路岑亦同學并沒有出現什麽大事的情況下,我們盡量內部解決,給那些學生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多萊塞一番話官腔打的圓圓潤潤,非常清楚的展現了他作為校長該有的職責。

“後半句呢。”

鴛北沁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很疑惑,不是說完了嗎,還要什麽後半句?

所有人中,只有多萊塞一人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衆人就見那個前一秒還正經無比的大學校長,突然換了一副神态,臉上帶着笑眯眯的表情,只是那雙小眼裏,閃爍着嚴肅。

“做了什麽事,就得付什麽代價,你想做什麽導師都支持,需要幫忙的話,盡管說。”

這才是多萊塞的真面目。

他雖然執教只有短短一年,但鴛北沁卻是他這輩子最驕傲,也最喜歡的學生,他們是師生,也是好友,而鴛北沁之所以會成為勒昂多的董事會成員之一,也是因為他把人叫過來的。

鴛北沁的性格他很清楚,若不是真的觸到逆鱗,她做事不會這麽狠絕。

她身邊的那個男孩兒現在看着雖然沒有任何問題,但三天前他受傷,竟惹得整個鴛家震動,可想而知當時的情況絕對要比想象的還要更糟一些。

将心比心,如果今天受到此種待遇的人是他的孩子,他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那些施暴者。

跟在校長身後的教委主任一臉懵逼,明明來的路上他們不是這麽商量的!

繃了許久的臉色,此刻終于軟了下來,鴛北沁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果然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多導。

“那可說好了,找你幫忙可別推辭。”

多萊塞揮揮手“不會不會。”

裏面的是越聽這倆人溝通越不對,明明應該是他們的幫手,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對面的幫兇?

“你這校長怎麽回事?”

“可不是,當校長竟然還徇私,你有什麽資格當校長!”

鴛北沁這廂是債主,動不得,于是,一連串的罵聲全都落在了多萊塞的頭上。

校長大人對此表示毫不在意,并且非常好心的說了一句“當時所有參加圍毆的學生,已經全部開除完畢,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他們已經不再是勒昂多的學生了。”

說完,校長大人留下了一個燦爛和藹的笑意,相當潇灑的轉身離去,他身後的教委主任十臉懵逼的跟上。

“不是,他們什麽時候被開除了?”

他怎麽都不知道?

多萊塞慢悠悠的道“就剛剛啊,在我通知他們的時候。”

當校長,總有那麽點點特權不是,對于敗壞學校風紀的學生,自然是得盡早剔除,不然要是再出現第二次,那學校的臉還要不要了。

他這可都是為了學校着想啊~

多萊塞砸了個大炸彈跑了,鴛北沁丢了個毀滅炮也走了,餘下的諸位家長們面面相觑,一時間竟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這群動手的,鴛北沁全權交給了律師,并給了他一堆能用上的資源,力保最後的結果是她滿意的。

這邊安排上了,接下去的重頭戲,自然就是那個還在醫院的何小米同學了。

如果不是他,又怎麽會有如今的一切。

“小亦,怎麽了?”

兩人回到車上,鴛北沁才有些後知後覺的發現身邊這人的不對勁。

好像從進了學校開始,他就一直緊緊的跟在她的身邊,一言不發,現在出來了,狀态似乎變好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因為他的手,還是下意識的揪住了她的褲子。

好像被鴛北沁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過神的路岑亦飛快的搖頭,剛想說什麽,前者提前把路給他堵上了“坦白從寬。”

到嘴邊的話就這麽被咽了回去,鴛北沁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這人的聲音在車內響起“我,不想去學校了。”

路岑亦的聲音不重,卻如同錘子一般狠狠地砸進了鴛北沁的心裏,痛得她忍不住傾過身,把人撈進了懷裏。

“我可不可以不去學校?”

路岑亦的聲音很平靜,但鴛北沁卻聽出了那絲平靜之下的忐忑。

終究,還是留下了陰影。

“好。”

鴛北沁應下了他的請求。

別說不讀書了,就算是天天擱家混吃等死,她也不反對,反正她又不是養不起。

何小米還在醫院,不管想做什麽,都得等他得到出院許可,鴛北沁也不急,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自家小孩的心情。

詢問過醫院,得到何小米最快也要半月後才能有出院的可能,鴛北沁便抽了半月時間,帶着路岑亦開始在涅希爾逛起來,帶着他去那些未曾去過的地方。

效果還是有的,雖然不至于讓路岑亦徹底走出陰影,但至少讓他壓抑的心情明媚了許多。

他們回程前的最後一站,是位于L區的海徳裏燈塔。

這座燈塔位于坎梅歐小島上,據說是一千年前為了紀念此地的擁有者坎梅歐而建造的。

這也是涅希爾唯一一座,還是用火點燃照明的燈塔。

這個伫立在小島上的古老燈塔,是海德裏最重要的航标,一千多年來,照亮了無數遠航之人的回家之路。

海風徐徐,帶着一股陸地上沒有的氣息。

站在最上層的圍欄邊,遠眺着望不到邊際的大海,再多的煩惱也被這開闊天空消弭。

“燈塔象征着守護和希望,堅定且執着。”

鴛北沁突然拽起了文,她身邊的路岑亦好奇的瞅了過去,然後就看到她突然雙手張開,放在了嘴邊,對着前方的大海喊道——

路岑亦,我愛你!

路岑亦還沒來得及給出任何反應,就看到那個吼完那句話的人突然轉頭看着他“就像燈塔對航者一樣,始終如一,不離不棄。”

淚,突然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路岑亦一頭紮進了鴛北沁的懷裏,雙手緊緊地抱着她的腰。

說實在的,這還是鴛北沁第一次幹這麽嚣張的事情,原本還覺得有些尴尬,但感覺到懷中人激動無比的心情,頓時又釋然了。

再沒有什麽,比他更重要了。

天寬海闊之下,兩人就這麽靜靜的相擁着。

許久之後——

“不要。”

“為什麽不要?”

“就是不要?”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路過的海鷗正在海面上尋覓着食物,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喊,吓了它一跳,即将到嘴的食物就這麽消失在了它的眼前。

海鷗撲楞着翅膀憤怒的望向聲源,只看見了兩個兩腳生物,搞不過搞不過。

飛走的海鷗聽不懂那聲大喊是什麽,但海中的魚兒們聽到了。

鴛北沁,我愛你!

那聲音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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