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葉臨昭在一棵樹上躺着睡着了，可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他隐隐約約感覺到逸園傳來嘈雜聲，過了沒多久，耳邊又傳來了嗚嗚噎噎的哭聲，像小貓兒叫，又像貓爪子一樣勾得他心裏一陣煩躁。
吵死了。
他懶懶地睜開眼，正好一片半枯的樹葉從他頭頂落下，慢慢悠悠擦着他的耳朵飄落，落到了泥土中。
回到逸園時，下人們都聚在門外，一個個緊張得不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仿佛出了什麽大事。
他緩步走過去，下人們看到他，忙自動往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來，也讓他看到了屋內伏在桌上泣不成聲的李桐玉。
她哭了？
葉臨昭回想了下，他的元身十七年來并沒有關于她哭的記憶，這是頭一遭。她為什麽哭？他走了過去，站到她的身旁，低下頭看着她，眼中是不解。
李桐玉察覺到有人靠近，擡起了頭，淚眼婆娑，眼眶紅腫，衣袖上濕了一大片，看得出她哭了許久。一看到葉臨昭，她猛地站起，不由分說拉着他的手進了裏間，指着空了的小花盆，擡頭，無聲地詢問。
她已經問了逸園的每一個人，沒有人進來，沒有人動過，沒有人看見，如今便只剩他了。她不相信靈果會不翼而飛，一定是被人拿走了，可為什麽沒人承認？為什麽要拿走她的靈果？
她從來沒這麽脆弱難受，惶恐不安過，她期待着他的回答，卻又怕他對她說不是他。她不敢問出口，只能用手勢向他表明自己的疑惑。她多麽希望是他拿走的，在譽王府，只有他才敢、才能從他們的房裏拿東西，對不對？
“幹什麽？”葉臨昭盯着她的淚眼，不帶情緒地問道。
李桐玉幾乎崩潰，他真的不知道她在問什麽嗎？她的眼淚像兩條小河一樣蜿蜒而下，花了她的妝面，一片狼藉，更顯楚楚可憐。
“我的小苗，你、你見過的，你、你有沒有拿？”她握緊了他的手，握得他的手背泛紅，怎麽也不願放開，似乎就是揪準了他，不是他也必須是他，只能是他。
“沒有。”
清冷的兩字脫口而出，不帶一絲猶豫和思考，徹底擊潰了李桐玉。她一下松開了他的手，失了靈魂般向後蹲下蜷縮在了床腳，緊緊地抱住自己，眼淚洶湧落下，哭得不能自已。
要快快長大哦！
莫名的，葉臨昭的腦海響起了她的聲音，靈動而俏皮，帶着滿滿的歡喜。從她還是個小嬰兒起，她的手便牢牢抓住了他，不願放開。
他不知道他與她之間有什麽羁絆，不知道他們是敵是友。畢竟，若元身的記憶沒有錯，她是想把他養大了吃掉的。
“你問的這個？” 鬼使神差的，他左手伸向前，攤開掌心，淡淡說道。
李桐玉擡頭，看清他掌中的東西，身心一定，哭聲戛然而止，卻還止不住地抽噎了幾下。她一下站起來，從他手中小心地拿過那株根部沾着泥土的小苗，又開心又氣惱，失而複得的開心，被他欺騙的氣惱。
是了，是她的寶貝靈果，她不會認錯！可明明就是他拿的，一開始為什麽不承認！她憤然地瞪着他，氣得漲紅了臉：“為什麽騙我？為什麽随便拿我的東西？它要是被你弄死了怎麽辦？”
葉臨昭凝視着她生動的小臉，看着她生氣勃勃的樣子，有點想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情緒，一會笑一會哭一會心虛一會憤怒，不會累嗎？
李桐玉等了會沒等到他的回答，氣哼哼地伸出右手在他的胸口錘了兩下，轉身拿過小花耙，要把小苗重新栽回去。
“等等。”葉臨昭喚住了她。
“做什麽？”她轉頭看他，沒好氣。
“這是一棵梧桐樹樹苗，花盆不适合它。”他說着，拉住她的手，往外面走去，“種到外面吧。”
李桐玉迷迷糊糊被他拉到了門外，擡頭看着他，臉上充滿懷疑：“你怎麽知道這是梧桐樹樹苗的？它還這麽小，怎麽可以種在外面？日曬雨淋天又冷，它會活不成的。”
“它不會死。”他沒有解釋，只是告訴她事實，雖然這樹苗不過是和他元身一模一樣的分.身，是他變出來哄她的，但同樣擁有他的力量，不會那麽容易就死去。
下人們見他們出來，看到王妃娘娘不哭了，一個個放下心來，各自散去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李桐玉被葉臨昭拉着在逸園找了塊空地，這裏視野開闊，陽光充足，只是……這麽一大塊空地養這麽一株小苗，不會太浪費嗎？
葉臨昭放開她，指了指空地，說：“種吧。”
李桐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內心冒出一萬點不爽，嬌媚的眼神充滿哀怨。這人……難道不應該很熱心地幫她翻地嗎？天這麽冷，地這麽硬，這種事情還要她這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來做嗎？
她捏了捏手裏的小花耙，朝他走近了些，又走近了些，擡頭，盯着他美得天怒人怨的臉，嘟了嘟嘴，粉潤潤的：“阿昭……”
葉臨昭低頭看她，視線落在她微張的紅唇上，等待她的下文。
唉，要不要這麽木呀？李桐玉含情脈脈看了他半天，見他無視她的撒嬌，一點表示都沒有，挫敗地嘆了口氣，幹巴巴地說道：“地好硬，你幫幫我好不好？”
地好硬？她翻都沒翻一下，怎麽會知道？葉臨昭扯了下嘴角，從她手中拿過小苗，随手一丢，眨眼之間，小苗就穩穩紮根于泥土之中，沐浴陽光，迎風搖曳。
李桐玉看呆了，這也行！
*
回到房間的令蝶只要一想到打嘴仗輸給了李桐玉，就氣得牙癢癢。什麽丞相千金嘛，看她行為舉止跟個野丫頭有什麽差別？不就是長得好看些嗎？瞧那狐媚樣子就是個愛勾人的，就算嫁給了表哥也是個不安分的。
“小姐，你不要生氣，奴婢剛剛打聽了下，譽王和譽王妃新婚之夜就鬧矛盾了，第二天譽王妃哭哭啼啼地跟太妃娘娘告狀，還在容華院住了一晚上，今天才跟譽王回逸園，說不定還是因為你和大公子來了沒辦法遮遮醜呢。”丫鬟小巧一臉幸災樂禍的對令蝶說道。
“真的？”令蝶面色一喜。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情怎麽能亂說呢！”
“呵呵，看來我猜得沒錯，表哥才不會喜歡她呢！”令蝶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就是就是，小姐和譽王殿下打小就認識，你們之間的情分自然不是她能比的，小姐若是能成為譽王殿下的側妃，定能受殿下寵愛的。”小巧讨好地恭維，她滿心希望自家小姐能嫁到譽王府，就算是側妃也比在令家當庶女強得多。
“嗯，我一定要把握住機會，讓表哥明白我對他的心意！”令蝶躍躍欲試。
嘻嘻，就你這種段位還敢肖想那棵樹，便是給你一萬年去努力也別想他多看你一眼！愚蠢而不自知，真是笑死蟲了！
隐身在暗處的九九笑得直打滾。
論勾男人，還是玉兒那只小媚狐有本事，雖然那棵呆樹木頭心腸，好歹眼裏還是看得到小媚狐的。
得得得，看你這蠢女人蠢得可憐，本蟲君借你人形幫你一把吧！
*
李桐玉插好臘梅枝後，選了一瓶最好看的親自送到葉臨昭的書房。書房裏沒人，他幫她種好小苗後就不知去了哪。她徑自走了進去，把花瓶放到了書桌上，正要轉身離開，卻被書桌正中的書吸引住了。
咦，好像有點不一樣哦。
她繞了過去，玉手一伸，拿起了那本書，纖纖手指拈開第一頁……哇，她的眼睛都亮了，秘戲圖耶！雖然蓮姨一天到晚給她灌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從未給她看過這種書，所以她只能光憑想象，啧啧，沒想到原來是這樣子的呀……
她一頁一頁翻看着，看得津津有味，看得整張俏臉紅彤彤，時不時伸出小舌舔舔嘴唇，連嘴角也隐隐有些濕潤潤的，兩只烏溜溜的眼睛迷迷蒙蒙，專注極了，專注到連葉臨昭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站在她的面前看了她許久。
進書房後，葉臨昭一眼看到了書桌上的花瓶，花瓶裏的臘梅花鮮豔淡雅，透着幽香鮮活了一室書香。随後，他便看到了坐在書案後專心致志看書的小女子，她嬌小的身子整個窩在椅子裏，手裏捧着一本書，一頁一頁翻得起勁。她的臉泛着異樣的紅，眼睛裏閃着絲絲亮光，似乎書裏的內容格外吸引她。
而後他發現，那是之前張伯硬要塞給他的書。
他眼神一凝，“龌鹾”二字不自覺地在他腦海盤旋，他面色陰沉地走了過去，在她所坐的椅子旁站定。
突如其來的陰影終于讓李桐玉感覺到了他的存在，看到他，她沒有被抓包的羞愧，而是随手丢下手上的書，一雙春水含情的漂亮眸子看向他，站起身，伸出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心跳得有些快，腿有些軟，那些羞人的畫面在她腦海盤旋，她暈暈乎乎，軟綿綿的身子貼向他，聲音嬌媚可欺：“阿昭，我想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