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宸山之巅，冰雪覆蓋，一望無際的銀白，白得沒有一絲雜質，明晃晃映出半天冰冷華光。沒有人會想到，在這冷到骨髓的地方居然會住着一只火鳳，其實連鳳辭自己都不喜歡這個地方，但他覺得這樣一個地方用來埋葬他最讨厭的仇人，最合适不過。
“鳳栖梧桐，有鳳凰栖息，是你的榮幸。”鳳辭一步步走下臺階，走向昭延，踩在雪地裏的每一步都蘊含着火的力量，頃刻間就讓冰雪化為清水，在他腳下蜿蜒流淌。他的臉上帶笑，目光始終停留在昭延的身上，看他一臉寒霜，眉眼含怒。
鳳凰何等尊貴，三界皆需仰望，豈容一棵蠢樹冒犯？
“她在裏面？”立于冰雪之間的昭延一身白衣翩然，容顏也似雪一般冷白，微眯的眸顯示了他容忍的極限，渾身散發的寒意竟比這漫天冰雪還要冰冷三分。
藏在他袖子裏的九九抖得越加厲害。
“在。”鳳辭一口承認，在距他面前三尺處停下，俊眉上揚，完美的薄唇卻吐出森冷無情的話語，“我總得留她一口氣讓你們見上一面，以示我對你的仁慈。”
昭延閉上眼睛，拳頭緊握，周遭的靈力湧動，腳下的雪花飛舞，每一朵都成了淩厲的兵器。
“昭延，你的修為恢複幾成了？”鳳辭退後一步，右手攤開，掌心瞬間出現了妖異的紅焰。他嘴唇上揚，神情帶着瘋狂的喜色。
九萬年了，終于，他又能和他痛痛快快打一場。上一次，他輸給了他，這一次，他就算輸也無所謂，因為他終将以命來償！
“殺你，夠了。”睜眼的剎那，昭延周身環繞的雪花如萬千銀針刺向鳳辭，他的眼中映着冰雪的寒光，是憤怒和擔憂交織的狠絕殺氣。
他沒有時間浪費。
只有盡快除了眼前的這個人，他才能去到玉兒的身邊。
白衣飄搖，他身形如電，雪花攻擊不過是一個幌子，當那片雪幕遮擋住兩人的視線，他趁勢攻擊，掌中靈力積聚，直襲鳳辭。
鳳辭掌中火焰在他的操縱下以沖天之勢化解雪花攻擊，片片雪花融化，化作水霧消失無蹤。待眼前一片清明，他驚覺昭延攻勢已至，躲避已經來不及，他以自身靈力相抗。
兩股強大的力量碰撞出絢爛之光，随後昭延以絕對的優勢壓制着鳳辭頻頻退後，将他的靈力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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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辭掌中之焰熄滅，胸膛硬生生承他一擊，飛出數丈，用盡全身力量才穩住身形，單膝跪于雪地之中。
他的修為居然比他想象的還要高出許多！
鳳辭震驚了，臉上笑容隐去，望着傲立于寒風中的他，一臉的不敢置信。
同樣是十萬年修為的上神，他一直都勤于修煉，在同輩中是佼佼者，為什麽仍是比不上他，反倒被他領先了這許多？他不過是一棵樹神，擁有靈體也不過才十萬年，花草樹木不是最低等的靈體嗎？他們鳳凰一族才是最高貴的啊！
昭延轉手向上，靈光在他掌心聚集，只見一顆通體綻放白光的圓珠成形，晶瑩剔透，璀璨奪目。
他将元身的力量分解出十分之一，只求速戰速決。
鳳辭見狀不妙，化作火鳳原形振翅高飛，巨大的鳳凰形體華麗無雙，帶來無窮的熱力，羽翅掀起狂風，漫天火焰直撲向昭延，将他卷入其中。
可昭延連避都不避，被火焰灼燒竟毫發無損。
鳳辭猛然想起，他身上有冰果的力量，本身寒冷如冰，極其畏寒，又怎會在意火焰的力量？他簡直就在給他……送溫暖！意識到這一點，他頓時氣急敗壞，收了法術，轉身就跑。
就讓冰果将他反噬吧！
可他沒能逃脫。
昭延手中的珠子被他抛向天空，化作一棵巨大的梧桐樹，梧桐樹快速生長，速度遠遠超過鳳辭逃跑的速度，無數枝條将他捆縛，帶着他穩穩落地，随後龐大的根系紮根于雪地，一片蒼翠之綠欣榮了整個宸山之巅。
而鳳凰元身的鳳辭被緊緊捆縛在樹梢，無法逃脫。
“昭延，別以為你能困住我！”
“困住你，至少千年。”
“便是如此，也比你被冰果吞噬灰飛煙滅來得好！昭延，終是你輸了，你連心愛的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都救不了！”鳳辭大聲地叫嚣，笑得猖狂而惡毒。
昭延冷冷瞟他一眼，轉身飛往宮殿的方向，輕易破了他設下的結界，一掌推開宮門。
殿內的熱度令他心驚，他快步向前，一邊滅掉火盆中的火，一邊尋找玉兒。
他袖子裏的九九滾了出來，化作人形，跟在他的身後。
終于，在遠離火盆的角落裏，他們發現了渾身汗濕、昏迷不醒的玉兒。她的頭發濕漉漉地搭在面頰上，臉色紅豔異常，呼吸急促，似乎馬上就要透不過氣來。
“玉兒！”昭延一把将她抱入懷中，将自身靈力輸給她。他滿臉焦慮之色，心跳得比她更快。他察覺到她體內焰果的力量已經被催化蔓延，若再不想辦法救她，她必死無疑。
她嬌軟的身子在他懷中，他緊緊擁着，不舍放手。
“九九。”
“啊？”九九正焦急地看着玉兒，聽到他喚她，趕緊轉頭。
昭延的視線落在玉兒的臉上，伸手輕撫她發燙的臉頰，低聲說道：“我會将我全部的修為和冰果之力渡給她，她身體弱，怕是會昏迷數日，你帶她回青丘，好好照顧她。”
“啊？”九九呆了呆，這個男人要把他全部的修為給玉兒？而且，他居然已經可以操控冰果之力了？這……這還真是又癡情又強大得令人發指啊，“那你怎麽辦？散盡一身修為，你也會徹底消失吧？”雖說他要死要活她不關心，但裝裝樣子問一下也不費力。
“樹活着，我便不會消失。”他不再多言，握住了玉兒的手。
她的手卻在抗拒，雖然力氣微弱，但她似乎清醒了過來。
“我……不要。”玉兒費力睜開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緩緩搖頭。她聽到了他的話，她不要他做出這樣的犧牲，他若死了，她也不會活下去的。
昭延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冰涼而滿是柔情，甜甜的，又帶着微微的苦澀，是不舍。
“我的元身梧桐樹将植于你屋前，為你擋風遮雨、蔽日消暑。我會日夜看着你，看你晨起梳妝，入夜安眠。你可在樹下擺一張石桌幾張石凳，夏日喝茶乘涼最适意不過。若是孩子吵鬧不乖便把它綁在樹上，我會替你教訓……”他的聲音低沉悠緩，一字一句敲擊着玉兒的心，“玉兒，別怕，待來年春暖花開，我終會回到你的身邊。我還有許多話和你說，許多事與你做，我不會離開你。”
玉兒淚如雨下，她不是傻子，她知道他不過是在哄她，失去一身修為，他的靈體定會消散于這個世界，待靈體重聚又将是何時？滄海桑田，星月變換嗎？
他從未一次性說過這麽多話，倒像是在交代遺言，她不愛聽，不想聽。若是沒有他，她如何還能開心快樂？若是沒有他，她還要這肚子裏的孩子做什麽？
餘生太長，寂寞的思念比死還要痛苦。
她虛脫得無力再說話，想要抓住他手上卻沒絲毫力氣，她不甘心地努力睜大眼睛，不想讓他從她眸中消失，卻還是敵不過席卷而來的乏力和倦意，眼前一黑，再度陷入昏迷，只是眼角滑落的淚難止息，一顆顆落到他的手背，滾燙而悲傷。
“我聽主子說……你們若真心相愛、心意相通，焰果和冰果便能相融，不是這樣嗎？”九九悄悄地問。
“還要修為相當。”焰果和冰果的成熟度相當，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鳳辭又怎麽了解得比他更透徹。
本想再陪她一段時日，如今，倒是奢望了。
他執起她的手，閉上了眼睛，修為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她，包括那極寒的冰果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