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元栀的臉上驀然浮上一層晚霞, 兩只小腳蜷在一起,她趕緊穿上鞋襪,這才道:“我好了。”

适才元晉舟進來的太過突然, 元栀急得脫了鞋就往被裏鑽, 以至于她身上穿得齊整, 卻忘記自己沒有穿鞋。

聞言, 顧惜花這才将視線轉回, 走進幾步,輕咳聲:“還有三日便要學考, 我整理了些重點, 今日便想着和你們一道複習。”

他的臉上依然殘存着細微的紅雲。

元栀正想開口, 就見謝晦大大咧咧拂開門簾,長眉緊皺,一邊撣去肩頭浮雪, 一邊抱怨道:“你要裝病到何時, 每次都要我們來尋你,今年的初雪來得早,麻煩得很。”

話音未落,謝晦精準地捕捉到顧惜花和元栀臉上那團可疑的緋色, 他脫下大氅,狐疑道:“有這般熱麽?你們的臉上怎麽那麽紅。”

“是……是很熱啊, 屋子裏都是炭火,你感受不到嗎?”元栀用手扇了扇風, 故作被熱出汗的感覺。

顧惜花鼻尖微紅, 面對謝晦的疑問, 他幾乎沒有猶豫,輕點下颌, 溫聲道:“确實。”

謝晦一臉不解,有那麽熱麽?

正想着,陳姝拂開簾鑽了進來,指着謝晦氣急敗壞道:“你有沒有一點公子風度,怎麽能将我一個姑娘落在後頭?”

謝晦白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喲喲喲,誰家姑娘一頓吃兩籠包子?”

自元栀那日落水病後,陳姝擔憂她下次學考,元栀亦是央了顧惜花來開小竈,原先只是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孤男寡女待在一處總歸是不好,于是顧惜花便将陳姝也帶上。

二人一得空便去元府尋元栀,弄到最後,謝晦自己一個人兒卻無聊得緊,索性粘着二人一起來,如此反複,三人一道來元府讀書的事兒竟也成了個習慣。

元栀許是病中消耗極大,加之冬日總喜歡吃東西,于是幾人每每讀書時,紅釉就會準備一堆吃食供他們享用,她甚至都圓潤了些許。

上回紅釉偷學了六合小館的蟹粉包讓陳姝驚為天人,一連竟吃了兩籠,此事也被謝晦當做把柄一般,日日提在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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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栀叉起一塊桂花糖糕,一邊嚼一邊将書冊推向顧惜花,囫囵不清問道:“此何意?”

顧惜花偏目去看,了然道:“淵清玉絜,意為如淵清,如玉潔,形容此人品格高尚,不與世俗同流合污。”

“在陳矯傳中有言,淵清玉絜,有禮有法,吾敬華子魚,便是出自這裏。”顧惜花眼皮微垂,沉聲如玉。

元栀伏在案上,視線中除了一桌書頁,便是顧惜花執筆的手,那手白皙修長,天寒地凍,他的關節上泛着淺淡粉色,倒真是修如梅骨。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如環佩叮當,元栀擡眉看他,顧惜花烏發如墨,只是簡單地用素色發帶捆起,頸上圍着一圈白絨,再回神,正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當即收起旖旎的心思,驟然坐好,正色道:“顧先生說的好!學生受益匪淺。”

“那你重複一下此為何意?”顧惜花挑眉。

“……形容一個人很好。”元栀龇牙咧嘴了半天,吐出這樣一句話。

“展開說說。”顧惜花放下手中羊毫,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元栀:“……”

不是,這個人怎麽上綱上線。

“形容這個人……很好,像你一樣好。”元栀讨巧地回答。

顧惜花垂眉,看着元栀一本正經的模樣,驀然輕笑出聲,他沒說話,可元栀卻實打實看見他眼底一股柔色,不知為何,自己的臉上似乎又熱了。

謝晦:“……?你倆真的是在好好學讀書嗎?”

他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哪有讀書這個樣子的。

陳姝冷不丁笑出聲,指着手中的書冊捧腹大笑:“栀栀,你這個話本子有趣得緊。”

元栀呆了一瞬,看見陳姝手裏的書,臉色驀然一變,趕緊搶過書藏起,哼唧道:“你怎麽随便動人家東西。”

謝晦一臉震驚:“不是,你們三真的是在讀書嗎?”

這樣一鬧,元栀臉上的熱意似乎又退散開來,幾人打鬧一番,日暮四合,晚霞似錦,雪早已停下,三人站在府門口拜別元栀。

元栀攏緊披風,看着顧惜花即将離開的背影,忽然問:“惜花,你說,我會贏嗎?”

顧惜花半轉的身體微怔,旋即回過身來,笑意盎然道:“元姑娘這些時日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裏,你一定會得償所願。”

暮光斜映在顧惜花身前,整個人蒙上一層淺金色的影,長睫鋪展開來像一副淺淡的山水扇面,眸色清淺,從容而清隽。

元栀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只見他猝然伸手拂去元栀發上的碎雪,溫聲道:“屋外寒涼,你身體未愈,早些回去。”

話畢,他轉身跟上謝晦等人。

元栀久久伫立原地,待她回過神來,才發現顧惜花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雪意中。

不遠處,一頂轎子停在梅花樹下。

鳳玄歌長睫微斂,整個人從頭到腳散發着濃郁的怨氣,身側男人挑眉,戲谑道:“怎麽,鳳大人瞧見此景,竟是連正事都忘了?”

他壓下脾氣,揚起一抹冷淡的笑:“殿下,微臣昨日瞧見蜜兒姑娘她……”

李承澤臉色驟變,緊張道:“蜜兒怎麽了?”

鳳玄歌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他:“我看忘了正事的是殿下您。年關将至,據微臣所知,晉王殿下可是精心準備了厚禮,預備在年前奉與陛下,您才剛外出回長安,這時還想着蜜兒姑娘,若是讓晉王殿下發現此事,豈非将把柄送與他人,屆時,怕是太子殿下您也有是有一番苦頭要吃。”

聞言,李承澤嘆氣:“蜜兒出身楚館,此事且先按下不提,本宮接到暗報,長安中多了不少異域人,似乎都與晉王有所來往,鳳大人也該收收心思才是,你若是對那元姑娘有興趣,待年後,我告知父皇,請他為你們賜婚便是。”

“太子慎言。”鳳玄歌臉色微變,驀然添了些凝重:“晉王與謝侯爺來往甚密,只怕早已将其納為黨羽,殿下手中兵力甚微,微臣思來想去,眼下,朝中便是元将軍最為合适。”

“如此。”李承澤沉吟片刻:“鳳大人費心了,本宮還以為,你對那元栀……”

“至于元栀。”鳳玄歌輕笑,腦海中回憶起那夜清澈濕漉的雙目,興致盎然道:“是蠻有趣。”

聞言,李承澤瞪大了眼睛。

蹲在轎外聽牆角的銀月嘴角一抽。

他家大人慣會胡言亂語,分明是對元姑娘上了心,卻還嘴硬。

轎子行至相府門前,元公複聽聞鳳玄歌前來,連忙讓人收拾了花廳,将人迎進。

“鳳大人……”元公複笑道,在看見鳳玄歌身側人的模樣後,臉色驟然嚴肅:“殿下。”

李承澤颔首,溫聲道:“本宮巡察民情恰好碰見鳳大人,聽聞鳳大人要來相府,本宮想起上回元将軍受傷一事,甚為擔憂,這才一道前來,不叨擾将軍休息吧?”

元公複憨笑道:“不過一點小傷,如何讓大人記挂,不知殿下,是否還有何吩咐……”

李承澤端起桌上一盞香茗:“那倒沒……”

鳳玄歌冷不丁插了句話:“當然有,元将軍,眼下晉王勢大,本相來問你,可願與太子殿下結盟?”

“。”

“?”

李承澤被鳳玄歌這番話吓了一跳,正喝着茶猛地嗆了幾口,一言難盡地看他。

此行雖然是抱有這樣的目的,但多少也有開場客套一下,鳳玄歌這般語出驚人,縱然是習慣了他的李承澤,也還是有些微吓到。

元公複眉頭緊鎖,挂在臉上的笑意頓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道:“太子殿下乃陛下欽定的儲君,微臣效忠陛下,日後自然也效忠您。”

李承澤挑眉,眉底泛着一片冷意。

這話說得倒是滴水不漏,可卻未明言他的站隊。

李承澤的臉色有些難看,但面對這樣一位兩朝功臣,自己卻也不能擺臉色,好一會兒才笑道:“元将軍對陛下忠心,乃大梁之幸,若有元将軍相助,本宮定會投桃報李。”

鳳玄歌神色自若,元公複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二人離開後,元公複這才松了口氣,端茶的孫氏見狀忍不住問:“老爺,這是怎麽了?”

元公複擡眸看向屋外,不知何時又飄起漫天大雪,他喃喃道:“這長安,不太平啊……”

——

李承澤坐在轎內,長嘆一口氣 :“這元将軍油鹽不進,着實難啃,眼下危急關頭,不如……”他思忖片刻,試探道:“平康侯如何?”

鳳玄歌把玩着手上的玉佩,沉聲道:“平康侯雖掌管巡防營,但巡防營人數不過爾爾,晉王狼子野心,若真到宮變那日,屆時可非一個巡防營能與之抗衡,再者,不過一個巡防營,微臣也是有些相識之人在其中,若殿下需要,巡防營也是手到擒來,眼下,攻下元将軍才是要事。”

李承澤如何不曉得這其中要害,長嘆道:“兩朝功臣能活到今天的,也就他元公複了,從前他就不站隊,眼下又如何會相助于我。”

“會的。”鳳玄歌斜倚在金絲軟枕上,眉目間氣定神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鳳大人這麽自信?”

“誰人不知元公複最疼那嫡出女元栀,若我娶了那元栀,元将軍就算是不願站隊,也不能了。”鳳玄歌拂開車簾,漫天飄雪落下,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将軍府。

李承澤驀然想起适才看見的場景,猶疑道:“……本宮怎麽覺得那元姑娘似乎對鳳大人無甚興趣,倒是對那顧惜花……”

鳳玄歌綻開笑,挑眉看他:“殿下是覺得,本相這張臉,不夠引她興趣?”

李承澤:“……”

轎外的銀月:“?”

什麽情況,他家大人要色/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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