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沒有錢

沒有錢

“小白啊,不是我針對你,你突然消失半年,房租逾期快兩個月,我是個做生意的,總不能把房子一直給你留着吧?”

“……不過你放心,我讓家務機器人把你的東西放安置房裏了。就黑将軍那間房a31,房沒鎖,黑将軍嫌棄那兒破,不怎麽住。嗯……如果你不怕黑将軍哪天突然回來撕了你,我可以允許你住幾天。”

B3333星是蘭蒂斯帝國雙魚座星系下的一顆編號星,氣候惡劣,常有星獸出沒,如果沒有用藍瑩晶材料建造的房子落腳,在外面只有死路一條。

黑将軍是房東蘭德先生養的一只寵物狗,性情暴戾,喜食肉。蘭德先生有一大片房區,給自己的寵物住一套安置房很正常。

“說起來,你這性格得改改,整天戴個口罩,陰沉沉的跟個鬼一樣,我租客都被你吓到幾次……”

“嗯……好。”一個悶悶地聲音響起,這聲音停了幾秒,随即爆發一陣細弱的咳嗽。

這是個看起來很小的年輕人,個子有177,有一頭黑色有些過長的頭發。

他的衣着很普通,穿一件寬大的黑色衛衣,戴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但這正常的一身穿在他身上,就像大了好幾個碼。實在是瘦弱的過分。

此時,他拱着背,一只手捂在口罩上試圖把咳嗽壓回去,他另一只手緊緊捏着房卡,手腕上手镯形态的光腦微微發亮,“蘭德先生,房卡放哪裏。”

“鎖都換了,你扔了就行。”房東想了想,“有病快治,別死在我家啊!!”

死了人的房子可不好賣。

白釉淡淡“嗯”了一聲,便挂了通訊,他想着蘭德先生說的路,拖着身體,走到了幾乎被金屬垃圾包裹的a31安置房。

如蘭德先生所說,安置房的大門沒鎖,白釉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發現沒動靜,他才走進來。

裏面是個破爛的大院子,有兩套房,一大一小。大的那套房房門大敞,白釉可以看到裏面打翻咬爛的家具,以及地上已經曬幹的糞便。

隐隐有股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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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釉移開目光,目光落在另一套房,他兩只手用力推開門。

門嘎吱地響,開門的時候天光照了進來,灰塵四起,這間房明顯是放雜物的,亂糟糟地堆成小山。

而他的東西被亂七八糟的丢在裏面,碗是碎的,衣服是爛的,可能老鼠咬的。

白釉一直聞到一股濃郁的黴味,他出了車禍,今天才從醫院回來,身體虛弱到随時要倒下去,現在嗆得臉色白了。

緩了一會兒,他走進房,四處翻找自己的東西。

白釉要找的是一個鐵盒子。

盒子裏有一枚祖母綠戒指和一只黑镯光腦。

戒指是一個人送給他的,大概值三四十萬星幣。

黑镯光腦是用假身份注冊的光腦,他在星網寫小說收稿費都是用的這個光腦。光腦裏面還有他最近更新的小說存稿。存了二十萬已經寫到大結局。

然而他把安置房翻了個底朝天,都沒看到鐵盒子的影子。

白釉沒辦法,只好聯系房東,“蘭德先生,我想問一下,就是家務機器人收拾我東西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只鐵箱子……”

然而話沒說完,就被蘭德先生直接打斷:“白釉,你失蹤這麽久,我沒問你要逾期的房租,還把安置房給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不要給我惹麻煩!不然就給我滾出去!”

“嘟嘟嘟——”

對面已經挂了通訊。

白釉口罩下的嘴唇張了張,沒發出聲音,沉默地合上嘴。

而就在這時,一個備注是“西斯院長”的通訊突然打了進來。

白釉嘴唇抿成一條線。

“80萬湊齊了嗎?”是個溫柔的男聲。

白釉沉默。

那邊人嘆了口氣,“三天後給我吧。”

白釉垂着眼睛,“……十五天……十五天行嗎?”

他的語氣顯得很弱勢。

“十五天也不是不可以,”男人聲音頓了一下,想到那張憂郁豔麗的臉容,身體一熱,他笑了,“如果沒湊到錢的話——”

“你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麽。”

最後是白釉挂了通訊,他坐在地上,手環抱住膝蓋,一側臉貼在膝蓋上,耷拉着眼皮,睫毛遮蓋他黯淡的眼眸。

這眉眼是極為豔麗的,卻浮動着散不開的哀愁。

這是他最近發生的事情,半年前他出了車禍,然後沒有意識的在醫院昏睡了半年,醒來後得知肇事者跑了,各種方法嘗試後,結果是自己欠了醫院80萬。

對他來說,這是一筆大數目。

白釉是個孤兒,性格孤僻,從小就想當個作家,奈何作家吃不上飯,只能靠寫網文為生。後面寫着寫着,倒也覺得當個網文作者還不錯。

這時他的生活其實還湊合,靠寫文攢下一筆錢,還考上了雙魚座星系首都星的安琪兒學院。

然而因為得罪了一位安琪兒學院有名的貴族,他從學院退學了,重新回到B3333星,此後把自己鎖在出租屋寫作,和社會嚴重脫離。

現在白釉能想到的辦法是把戒指賣了,然後登上作者把存稿發出去拿到全部的稿費,再到處湊一湊,把錢還上。

誰知道一回到家,他就被蘭德先生趕到了安置房,箱子不見了,他的積蓄也沒了,身負80萬的債。

白釉抿唇,眉頭輕皺。

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糟糕的窘境 ,他曾經也遇到過比這更糟糕的情況。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在他覺得生活有點起色的時候,命運就要對他無情重擊。

以前好不容易上了學,卻因為得罪人被逼無奈退學。

就像現在,他快還清各種外債了,就出了車禍。

可惜這種事情思考來思考去,只能用倒黴解釋。

所幸白釉已經習慣了生活帶來的糟糕,他沉默了一會兒,就重新站起來,簡單地收拾了包括黑将軍住所在內所有安置房的衛生,然後花了一半的錢買來了十八支廉價營養液。

回到安置房的時候天暗下來了,屋裏的氣味太悶,他坐在門前,拿起一管紅色素超标的營養液,一邊吃一邊吐。

這時院子裏的狗回來了。這是一只左邊眼睛有傷疤的大黑狗,對于白釉這個不速之客,它嘶着森白的牙,綠油油的眼睛注視他。

白釉想了想,抽出一管營養液倒到狗盆裏。

大黑狗耳朵動了動,伸出鼻子嗅了嗅,然後擡起腦袋,晃着黑尾巴回到了狗窩。

沒吃他的營養液。

白釉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狗嫌棄了,他隔着口罩摸了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沒在意,走上前,将營養液重新倒回試管,然後回到安置房,關上門。

安置房很暗,他沒開燈,瘦弱的身體蜷縮在角落,身上披着單薄的衣服,然後打出光腦,打開小說網站,找到自己的小說。

他翻開自己小說下面的評論,最新評論竟然是幾分鐘前:

呵呵,簡直無語死了,說是已經存稿到完結,結果鴿了半年了。呵呵,你有本事,你清高,有種就繼續鴿呗,反正我再也不看你的小說了。

點贊是一千多。

白釉再翻了翻前面的評論,都是罵他斷更的,說的都很難聽。

他抿唇,心口有些發悶。然而現在黑镯光腦不見了,他登不上作者號,沒辦法更新,也拿不到他的稿費,而拿不到錢西斯院長說不定會把他賣給貴族。

白釉大腦空白,他陷入無盡的焦慮當中,而面對這種狀況,白釉能想到的就是寫作,只要開始寫作,他就什麽都不會想了。

嗯……總會有辦法的。

這麽一想,他打開光腦,兩只手戳着光屏碼字。

他不知道自己寫的什麽,也顧不上自己寫的什麽,寫不下去了硬逼着自己寫,就這麽翻來覆去,白釉的胃直泛惡心,頭像被斧頭劈開,他捂着嘴唇,疼得冷汗頻出。

這種狀态持續了兩三點。

現在是最冷的時候,白釉停了很久的手指指尖凍得通紅,指身是玉一樣的蒼白。

“呼……呼呼……”

他聽到門外大黑狗規律的鼾聲,想必是十分香甜的,在安琪兒學院的時候他也有這麽一段時間,不用擔心溫飽,能睡個好覺,有朋友。後來退學了,一切都變了,饑餓,貧窮,車禍,欠債。

這麽想着,感覺鼻子有點冷,他抽了抽鼻子。

“嗒——”

“嗒嗒——”

幾顆淚珠砸在發亮的光腦屏上。

白釉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眼睛腫了,口罩濕了,淚水暈花了光腦。

他趕緊把屏幕上的水珠擦掉,稀裏糊塗抹掉眼淚,一邊幹嘔,一邊寫作。

白釉不知道碼了多久,直到眼皮再也撐不住了,他把寫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放進備忘錄。

然後小小的身體倒進雜物堆裏。

他眼下一片讓眼淚浸得水汪汪,口罩掉了一點,露出紅紅的鼻尖。

好想變得有錢。

白釉睡着了。

然而他不知道,在他熟睡後,發生了一件能夠改變他一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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