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聲
無聲
港式茶點裏最受大衆喜愛的是“豉汁蒸鳳爪”、“蒜香蒸排骨”以及“蝦餃皇”。
一行人來港式茶點用餐已是上個月的事。眼下到了餐廳，心中蠢蠢欲動，賀山一圈問過去，忽略了晚來的Lisa和周景，大手一揮，點了六籠鳳爪，六籠排骨，三籠蝦餃以及其他茶點。
服務員三籠三籠地上菜，Lisa目瞪口呆，等服務員走後，說：“這太誇張了。”
賀山招呼大家用餐，尤其體貼地照顧了他的同桌沈澄，毫不在意地回：“我一人都可以吃掉四籠雞爪，不點個六籠，待會不夠吃。”
胖是有原因的。
Lisa搖搖頭，跟周景做了個攤手的動作。
茶點陸陸續續地上桌，沒一會兒她們點的菜目全部上齊，最後一道是飄香榴蓮酥。
Lisa訝然：“賀山你怎麽又點上了？”
他們一行人沒什麽人吃榴蓮，上回點了一盤，只有周景動了兩個。另外一個無人問津。他們默契性地将這道菜劃出主要菜目。
賀山正和沈澄講着話，聞言掃來一眼，習以為常道：“哦，沈澄點的。”
聽說是沈澄，Lisa換上笑臉：“原來哦。”
其他人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俗話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每個人都有所喜好，再正常不過的事。
周景反倒沒那麽淡然，尤其适才車上遞礦泉水一事，再往前說還有送酸奶在前。
果不其然，一段茶點食用下來，桌上的榴蓮酥無人問津。
周景盯着對面的榴蓮酥看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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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與不動，這是個問題。
正琢磨着，忽然，榴蓮酥轉到自己面前，周景目光一動，擡眼。
對面卻是沈澄若無其事地在夾菜。
是一道幹炒牛河，幾秒鐘之前，這道菜還在自己的位置前。
所以，誰推的？
結果呼之欲出。
他這算是為自己做了決定？
周景微微嘆口氣，拿了一粒榴蓮酥。
對面是賀山朗朗的話音，“沈澄，你剛才不是說不喜歡河粉？明明在廣城讀書，竟然不喜歡河粉，這多可惜。”
靜了片刻，只見沈澄放下筷子，擦了擦唇角，淡淡地說：“看着炒得不錯，嘗嘗味道。”
記憶中，沈澄确實不喜歡幹炒牛河。他說大一一年吃多了，有些怕，後來再看到實在沒什麽胃口。
好個一時興起，有人要吃蝦餃，轉盤滾動，幹炒牛河與榴蓮酥轉到了別處。後來還是賀山說：“沈澄，這幹炒牛河還有，你要不要再吃點？”
其他人在講話，周景留意了一圈，視線轉到對面的沈澄。
賀山還在勸：“這可是廣城特色，剛才看你也沒吃什麽，再吃點？下午還要上班。”
沈澄淡淡地看了周景一眼，回答賀山：“好。”
說完轉動轉盤，幹炒牛河再次轉到沈澄面前，榴蓮酥則到了周景這裏。
明明是回答賀山，他卻始終看她。周景視線下移，見榴蓮酥轉回自己的位置，旁人都已吃得差不多，喝着茶水聊着天，身旁的Lisa則是在回複信息。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周景淡定從容地拿了一粒榴蓮酥。
最後一粒榴蓮酥是沈澄解決的。
周景電話響了，她看也沒看，以為是尹瑤打來的，徑直接起。目光随處一掠，正好将沈澄拿榴蓮酥的場景收進眼底。
笑意還未浮上面容，電話那頭的聲音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是祝頌。
港式茶餐廳是大堂式，時值正午，用餐人較多，吵吵鬧鬧的，周景隐在其中接母親的電話再合适不過。她打消了到別處接電話的念頭。
“周景，我接下來要出國一周參加一個活動。”祝頌簡潔鋪墊。
母親工作忙碌，百忙之中來個電話，一定是因為要交代別的事，周景十分懂得祝頌的做派，她聲音輕輕的：“好的，媽媽你注意休息，注意安全。”
祝頌嗯了聲，說：“不要忘了之後的約會。”
果不其然，她還是關心後天自己與程文揚的見面。
周景勉強打起精神，扯了扯嘴角，聲音仍舊輕輕的：“好，我晚上會給他去個電話，如果你再不放心，到時你可以挑個時間打他電話，那個時候我會在他身旁。”
祝頌得到周景的允諾，不再多加浪費時間，“嗯，我要登機了。”
“祝您一切順利。”
話音落地，對方立即馬不停蹄地摁斷電話，最後這句結束語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進去。
周景睜睜眼，灌了一杯茶，許是時間放久了，加上室內放有冷氣，普洱茶喝起來苦苦澀澀的。
這廂煩悶還未過去，身旁Lisa突然問：“周景，你下周六有約？”
“嗯，算是吧……怎麽了？”
“本來我要約你跟我去園博苑逛逛的。”
另一個男同事說：“那個地方有什麽好逛的，冷冷清清都沒什麽人，又在島外。”
Lisa回說：“你個直男懂什麽。”
又聽賀山打趣：“周景你和什麽人約？男朋友？”
一行七個人中，除了Lisa、周景是單身人士，其他要麽有對象正在談，要麽像賀山一樣已經踏入婚姻殿堂好幾年。幾人經常相互打趣。
Lisa也看過來，跟着湊趣：“你竟然瞞着我找男朋友了？”
周景笑笑，搖搖頭否認：“沒有。”
賀山一點就懂，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哦，那就是相親。”
Lisa瞪大眼：“周景？”
離開校園進入社會，戀愛對象範圍随即縮減，加上他們這份工作日常接觸的外界人員并不多，周邊的幾個部門的同事們都是上了年紀的，大多數人的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
戀愛對象無一不是朋友或者家人介紹，俗稱相親，已是近年來的大勢所趨。
這種事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在座有幾位同事的對象就是經過相親認識。平時還會跟部門裏沒對象的同事們互相詢問介紹。
周景放下茶杯，朝沈澄的方向看了一眼，繼而解釋：“也不是相親，就是家裏的朋友來臨城，我剛好在這邊，招待他一天。”
避免産生更多的話題，周景簡單地說了下。
Lisa卻愁着小臉：“那也差不多了，這一圈不會只剩我一個人了吧？”
賀山笑道：“這不還有一個沈澄同學，路漫漫其修道遠，你們慢慢努力。”
周景聞言看向沈澄，對方恰好地投過來一眼，目光清清靜靜，不似适才的溫和。
兩相觸碰，周景定在原地，還沒個結果，沈澄先一步別開目光，慢條斯理地喝着普洱茶。
到了後面，他喝茶的架勢兇猛，好比如在飲酒。
賀山趕忙說道，“沈澄你是在喝茶，還是在喝酒？”
沈澄淡淡一笑，“幹炒牛河吃多了，解解膩。”
賀山又道：“不喜歡吃就別吃，較什麽勁。”
說得好像剛才勸多吃點的人不是他一樣。
旁側一個同事Vivian加入話題：“聽老人家說，喝茶也能醉。”
Lisa接過：“喝酒醉了叫醉酒，喝茶醉了那該叫醉茶。”
Vivian挑挑眉，笑中帶着贊許：“醉茶這詞倒是不錯。”
賀山大老爺們可沒再這閑情逸致，說：“吃得差不多了，我們打道回府，別真喝醉了。”
來時是兩撥人，回去還是兩撥人。
Lisa跟周景在後面說着話，沈澄走在前面，他身高腿長，步子邁得大，周景兩人走得慢些。許是為了照應身後兩位女性，沈澄時不時放慢步伐，以便身後的人跟上。
“家裏人介紹的，知根知底，能放心些。”Lisa說完自己相親奇葩男後，問了一圈周景的情況，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周景不在狀态地說：“不是相親，就是見個面。”
“沈澄同學，車子在左邊。”Lisa突然高喊。
周景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沈澄朝右邊停車區域走去。經Lisa這麽一提醒，他恍惚回過神，朝她們這邊點點頭，平靜地掠過周景的位置，換了個方向。
Lisa小聲笑着調侃：“不會茶喝多了，真醉了吧？”
周景收回目光，有意無意地說：“有可能。”
回去是沈澄開車。
Lisa先上車，周景繞了一圈，走到駕駛座的位置，手還沒碰到車柄，目光裏進入一只幹淨修長的手。
而後才是淡得平靜的聲音：“我來開。”
周景一時沒回過神，耳裏充盈着“醉茶”一詞，脫口而出，“你剛才茶喝多了，我來開吧。”
說完，她一陣恍惚，是說錯話了。
她放下手，垂在身體兩側。
半晌，沈澄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響起：“還好，我現在很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