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響

回響

天氣越來越熱，周五晚上下班回到家裏，周景将中央空調開起來，換完家居衣服洗好臉，而後倒了杯檸檬水，抱着電腦坐在客廳裏改文檔資料。

這一改，到了八點才算作消停下來。她把part1的三部分小節發到朋友的郵箱，請她确認是否可行，如果沒問題，她将繼續修改剩下的兩個part。

關掉Word和郵箱，她打開音樂軟件，點了一曲《Lost Stars》,她選的是Keira Knightley唱的版本。

舒緩、溫柔稍顯恣意的歌聲旋即充斥雙耳，偌大靜谧的屋子随即被音樂聲浸滿。

周景背靠沙發，左手支着下颚，思考晚餐吃什麽。夏日的夜晚，最為擾人的當是晚餐一事。悶熱的夜色，沸騰滾熱的主食，怎麽看怎麽想都是令人絕望的一件事。

她起身走了幾步，打開冰箱，上上下下搜尋幾番，最後目光落在中間隔板的薄荷綠小湯鍋。

前幾天尹瑤心頭一熱，說要吃扁食；待周景将扁食的食材準備完畢，對方又直言天氣太熱，吃熱湯的食物不免要流汗，純屬遭罪，還是不吃了。

是以食材原封不動地放在小湯鍋，也是剛才才反應過來，冰箱還有包扁食的食材。眼下已是八點，也不适合煮飯炒菜。周景将扁食皮和調好味道的肉沫取出來，決定晚飯就吃扁食。扁食的包法很簡單，速度也快。沒幾分鐘的時間，蓋簾的位置被占去了一半。

她将裝了扁食的蓋簾放到廚房，拿了餐布擦幹淨餐桌，回到廚房着手煮扁食。

這時，手機響了。看到來電人名字，她眉眼一挑。

是沈澄。

“抱歉這時候打電話打擾你。”他說，聲音莫名溫和了許多。

周景貼着牆壁，上半身微微往前傾，右手手指敲着旁側的料理臺桌面，“沒事。”說完随即意識到這個時間點他怎麽打電話過來，便問：“怎麽了嗎？”

那邊傳來鍵盤的敲擊聲，頓了下，說：“我這邊登不上系統後臺，上海那邊有個case比較急。嗯，你現在方便嗎？”

系統隔段時間會出現崩潰的問題，後臺會卡頓一堆流程單。不過照沈澄的說法應該只是他那邊的問題，考慮他剛接觸新産品不久，周景問：“你那邊有連上公司內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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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連上了，”那邊頓了一下，随後聲音頗為苦惱，“這會掉線了。”

看來是網絡的問題，周景琢磨幾秒又問，“郵件裏有Cc夜班郵箱嗎？”

夜班的同事上班時間是晚上十點，要過兩個小時之後，才會有同事上線處理。

沈澄頓了頓，“有，白班的郵箱也有在裏面。不過她們是十點上線對嗎？”

“對，到時她們還要處理之前的郵件，到你這封可能要等一段時間。”說罷周景走到水槽，左邊臉頰貼着左邊肩膀，将手機夾在其中。抽空洗好手，她幹脆道，“我這邊上線幫你看看。”

“我郵箱還是不能刷新，拜托你上公共郵箱看看。”他說，“麻煩你了。”

周景擦幹手，從卧室提着電腦包進書房。

沈澄的郵件內容并不複雜，所謂着急的只是他需要的東西正在走另外一張流程單，他必須在那張流程單還沒開始走之前，先把裏面的東西替換，以後之後要開升級版的流程單，程序會相對麻煩許多。

一段操作之後，周景戴上耳機，給沈澄去了通電話。

“我按照你的要求幫你的東西改好了，”周景問，“你那邊網絡現在通暢了嗎？”

“還是不行。”沈澄嘆了嘆氣，開始跟她說處理程序，“麻煩你按照第二點的信息幫我回複以下信息：一讓審核部門盡快将第二級的所屬流程單審核簽署完畢，二是麻煩你的同事今晚及時追蹤這張流程單，英國那邊的同事一旦簽署完畢即刻推到下一個流程。”

“等我幾分鐘，我編輯一下郵件內容。”周景說完就要挂斷電話，“待會處理好了，我再給你發微信。”

“不用，”話音剛落，那頭他立馬回道：“你開免提吧，有什麽問題我們随時溝通。”

周景愣了一下，郵件內容語句敲到一半，手放在鍵盤上空，沒有出聲。

“周景？”那邊沒有得到回音，出聲喚了她的名字。

喚到第二聲，周景好似如夢初醒：“哦，在，稍等幾秒。”

她拔掉耳機，按下免提，抿了抿唇，雙手放在鍵盤上，盯着電腦顯示屏先才敲下的一段請求，眨了眨眼，想到了另一種辦法，說：“要不這樣，我敲完給你轉述一遍，有什麽問題你随時指出來。”

“可以。”那邊靜默了幾秒，回道，“麻煩。”

其實也沒什麽太大的問題，只是每個人回複郵件有自己的風格。周景将編輯完畢的郵件如數給沈澄轉述一遍，得到對方的應允之後，這才發送出去。

那頭的沈澄好似松了一口氣，“剛才謝謝你及時幫忙解決問題，之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可以找我。”

周景退出郵箱，合上電腦，聽到他這麽說，先是覺得實在難得，而後才笑着說：“沒事，待會你再試試能不能連上公司的內網。如果還是連不上，禮拜一可以找IT解決。”

“嗯，好，我待會再試試。”

事情解決完畢，這通電話好像達到了目的，他們再沒有理由繼續往下說。

周景在等對方挂電話，可那頭明顯沒有想要挂電話的意思。

她心中默念十秒，念到第十下的時候，一道清潤的聲音自電流徐徐傳過來。

心中啪嗒一聲，有根弦掉了。

“周景，明天早上幾點出發？”

*

次日早上，周景六點半準時醒來。周末休息的日子她一般會懶散些，睡到七點半才醒來。昨晚那通電話的最後一分鐘，攪得她後面做什麽都不順手。

夜裏睡得不安生，相對的今早也按照工作日的作息清醒。

站在陽臺，隔着後山的青翠茂盛山頭看了好一會，眼睛澀意褪去，她回身去盥洗室洗漱。

刷牙的時候，叮的一聲，網易私人郵箱新進一封郵件。

周景一邊刷牙一邊抽空點開郵件內容。

朋友對文檔的翻譯整體很滿意，除去個別專業名詞提了點修改意見；接着讓周景幫忙翻譯剩下的兩個文檔，周三晚上十二點之前回複即可。

周景回了個Ok，然後将郵件挪到待處理的文件夾中。

刷完牙，她倒了杯檸檬水，瞟了眼手機，時間還未過七點，離約定的時間尚有半小時之餘，她握着水杯坐在餐廳裏發呆。

臨城是一座沿海城市，下屬六個市轄區。本地人一般習慣性地将其劃分為島內和島外。島內包含思明區和湖裏區。在臨城讀書工作幾年，周景的生活據點都在島內，其中思明區是她的常駐停留地。

讀書期間她還會和室友們逛逛臨城的着名景點，不過次數不多。後來和沈澄确定男女朋友關系時，她為此專門做了個臨城旅游攻略。可惜的是直到兩人分手，上面的景點也沒去過幾處。

畢業工作之後，頭兩年的工作耗費了她太多的激情和精力，私底下她變得懶散許多，平日裏的活動範圍只在思明區。

周邊的金榜公園、紫竹林寺、植物園、梅海嶺、環島路一帶，是她經常散心的地方。

唯獨不怎麽涉足鐵路文化公園，路段太長，全程劃分三個區帶，一個人獨自走有些寂寥。

周景特意掐在七點十分下樓。

和沈澄約定的地點是金榜公園火車軌道的天橋，天橋粗略算下來是兩人住處的中心點。

天色清明，一片和煦，周景刷卡出小區。

剛走出兩步，微微一擡頭，她雙眼微睜，愣在原地。

茂盛如蓋的天竺桂下，站着一個男人，側對着她，正在和人通話，不時應兩句。視線從他修長的手臂收回，擴大到了他整個人。

一身合身的休閑服飾襯得他身形颀長，略有清瘦，但不單薄。

如果說裁剪合宜的西裝是身長玉立，那麽面前大約是清朗濡潤，內斂了微許。

周景不合時宜地想起他高三體育課後的黑色短袖上衣，隐隐透着正當年紀的少年感。

如今少年長成，記憶幻化，他依舊透露着她初見時的驚豔。

她站在原地靜靜地看了他許久。

對方好似也感應到她的目光，快速地同對方說了幾句，收起手機，朝她走來。

“早。”周景趕在他出聲之前先跟他打招呼，匆匆壓下适才的默望。

“早。”他對等回道。

兩人朝天橋那處的鐵路軌道走。

大約行了十來步，周景突然轉頭問他，“不是說好在天橋那邊等？”

怎麽就走到這邊來了？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這裏。”沈澄回頭看了看身後，回過頭思量片刻，說，“沒幾分鐘的路程。”

是挺近的，周景默默在心裏回了句，出口的卻是：“你到了可以給我發個短信，我提早下來。”

“我剛到沒多長時間。”沈澄淡笑，“剛到接了通電話，你就下來了。”

他說得極為正經，無意模糊帶過。不知為何，周景心中的一點點別扭，在他一本正經的解釋下，消散殆盡。

他們在路口停下，等待車輛先過。

“下次你要是提前到了可以給我發短信。”

沈澄一臉平靜地問，“下次？”

額，周景莫名地被噎了一下，莫名地有些不那麽喜歡他的一本正經。

她目視前方，淡定地回：“下周不是要去花卉市場？”

耳旁傳來輕輕一句：“嗯。”

休息天的早晨，路面上車輛比工作日減去不少。周景餘光掃過去，沒有看到車輛過來，她略過沈澄，先一步走過斑馬線。

踏過短暫的斑馬線，急急的步速漸漸恢複往常速度。

落在後面的人幾步追上，很是輕松。

“周景。”

近來她常聽到他直呼她的姓名。

“怎麽了？”她側過臉看他，一臉平常樣，好似剛才的異樣從未發生過。

他靜默了片刻，平靜如常的臉頰發生了些許變化，露出淡淡的笑意。

“下次除了發短信，能否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