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響

回響

兩人都沒吃早餐,昨晚約好了今早一起吃。

恰好走到鐵路十字路口,行程進入下一階段。臨城早餐一大特色是面線糊,額外加一條油條蘸着面線糊湯吃。

周景對面線糊的感覺一般,沒什麽太大的喜愛,是種有可有無的食物。這條路上晨練的人偏多,今天又是周末休息天,店裏的油條早已售罄而空。

沒有油條搭配的面線糊如同失去了靈魂,吃來沒什麽意思。她便和沈澄商量:“那邊有一攤早龍小吃店,買豆漿邊走邊喝怎麽樣?”

“可以,我過去買,你在這邊等會。”沈澄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問她,“口味還是和以前一樣?”

以前?這個詞近來尤為熟悉。

她稍微頓了一下,才回:“嗯,一樣。”

得到她的回應,沈澄扔下一句‘稍等’後長腿一邁,幾步而已,人就走到了早餐車前。

周景看了幾眼,斂回目光,走到一叢長得茂盛的三角梅下遮日。随着時間朝前挪移,太陽露出它的熱意,熱烈的陽光瞬間遍布大地。

好在鐵路文化公園一帶高大樹木林叢居多,大大小小的綠植漫山遍布,石子路和木板路相互交接并替。走在樹下,踩在石子或是木板路上,頗有休閑惬意之姿。

她一邊悠悠回想幾年前關于鐵路文化公園的記憶,時不時側目看向不遠處正在買早餐的沈澄。

在沈澄之前,早餐攤前還有幾位顧客,他在一旁靜靜等着。等到他時,他跟賣早餐的大哥說了幾句,對方笑着應下,掀開蓋子,給他拿了豆漿早餐之類。

過了會,他滿載而歸,一手一袋早餐。

“綠豆乳完了,我給你拿了無糖豆漿。”說着他将早餐待遞給她。

她喜愛早龍豆漿裏的綠豆乳,原因無它,只因濃郁的甜。如果沒有綠豆乳,她則選擇無糖豆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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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沈澄一次給她買過早餐之後,說她這口味實在奇怪,令人摸不着頭腦。

周景便問奇怪在哪裏?

他想了很久,就在周景對他的答案不抱期待時,他才幽幽來了一句:“盈與虧,專走極致,是為個性。”

除了豆漿,他也給她買了黑米糕,同樣是濃郁的甜,甜到發齁。

周景一邊拿豆漿和吸管,一邊則是觀察沈澄的早餐。

豆漿、肉松面包、一粒白煮蛋;反觀她這邊是綠豆乳、黑米糕、一粒白煮蛋。

跟他們幾年前的口味配置沒有任何變化。

沈澄朝她投來一眼,視線停得有些久,周景被他盯得有些無所适從,吸管外套還沒拆開,她幹脆放回去,迎上他的目光。

“怎麽了嗎?”

他定定地看着她,而後伸出手,“我來。”

無糖豆漿不是袋裝也不是杯裝,而是類似于保鮮袋的長條裝,形狀像油條。

她一般弄不好這個紮口,總是要壞幾袋豆漿才能成功。

一陣唏噓,她屈服于自己的動手能力不佳,取出豆漿袋遞給他,“麻煩。”

‘麻煩’二字出,他又看了她一眼,眼裏略帶笑意。

周景摸不着這次的目光與笑意意味着什麽,不過這回她淡定了許多,淡淡地回以一笑。

他紮好口子,遞給她,同時囑咐:“你先喝。”

在他的提示下,周景吸了幾口。

還是淡淡的豆漿味,和以前相比較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老字牌所屬的商品就是有這種令人難以忘卻的魔力,一點味道冷不防地帶你回到舊日的記憶。

正感慨着,手旁遞來打開的黑米糕。

黑紫松軟的發糕,白皙修長的手指,兩兩映襯,顏色不相上下。

周景視線從黑米糕移開,看向他,這回是發自內心怯意的微笑,“謝謝。”

怯意的早晨,怯意的微風,一如這怯意的早餐。

“你也吃,”周景看他的早餐還是拎在手上還沒動過,提醒他。

他搖搖頭,“你先吃。”并示意她的豆漿袋,“它不好拿,你喝到一半我再吃。”

沈澄手裏還拿着她的水杯,周景抓着豆漿袋的手不得一緊。

此時不巧的是,他再添了一句,“喝慢點。”

話裏有淡淡的笑意,像是調侃,又像是喜悅……

總之不管哪一種,周景頓時後悔不該讓他一人去買早餐,她應該跟着去才對。

到了後面,早餐吃得些微兵荒馬亂。

沈澄仍是輕得不能再輕的口吻,“路還長,你慢點。”說着他低頭看看,取出一粒白煮蛋,朝着手邊的玻璃杯碰了兩下。

接着……白煮蛋握在手心捏了捏,蛋殼四分五裂的輕微聲音傳來,他做得極為順手自然。

這一幕格外熟悉。

周景剝蛋殼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先是将雞蛋磕開一個口子,而後将雞蛋合握在手心裏揉捏一番,平滑的雞蛋殼面随即四分五裂,皺得像剛出生的嬰孩兒的臉頰。

沈澄剝去上半部分蛋殼,遞給她。

上次去海灣城那回,他也是順手擰開礦泉水瓶就要遞給她。當時她沒接,他似乎也才反應過來,似有苦惱,進退兩難。

現下周景接過來,不留痕跡道:“待會你的我來剝。”

他一頓,靜了片刻,點點頭:“好。”

兩人相繼用完早餐,腳下的路也從石子路換成木板路。不似石子路的寂靜無回音,木板路的足音回響有餘。

吃早餐時,沈澄話語多一些,飯後飽足,他的話音也随這早餐一同進了肚子,路上再沒什麽話。

周景看了看四周,這段地帶陰涼許多,除了遮天蔽日的樹木林叢,周遭的濕度也較之前的路段溫潤。

“這邊好像随處可見大野芋。”她指了指了小路旁的綠叢,蔥蔥郁郁的大野芋格外鮮活。

“這一帶地表濕潤,适合他們的生長,”沈澄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待會你會發現這一路下去還有很多合果芋。”

聽了他的話,周景認了認合果芋的葉子形狀,之後沿路走,她一邊注意路旁的植株,留意到越是潮濕的地方,合果芋更是小範圍種植。她轉頭跟沈澄說,“還真是。”

“怪坡一帶也有,”他回想了一下,“怪坡那條路往前走,有道下坡路,拐角位置就有許多合果芋。”

周景皺眉,那一條路她走過許多次,竟然一次也沒有注意到。

“是嗎?下次路過的時候留意看看。”

沈澄挑挑眉,解釋說:“前天早上晨跑經過那塊,無意看到的。”他笑,“應該是有人随意種下,那一叢長得散漫,并不規整。”

聽他這麽說着,周景想了想,“之前那邊還住着一戶人家,後來拆遷搬走了,可能是那家人種下的。”

“有可能。”

兩人慢慢走着,速度極慢。樹林枝繁葉茂,陽光漫過叢叢密縫,投下密密匝匝的光圈,真是一地斑駁。

人走在上面,有種晨間漫步林間的舒适與靜谧感。

過了會,周景問:“你經常去怪坡那一帶晨跑?”

“偶爾一兩次,”他看她,眼神很是安靜,“周末有時間就去,平常去對面的金榜公園。”

原來只是偶爾一兩次,還是專挑周末時間去。周景心下了然,點點頭。

沈澄問:“你呢?”

話題跳到自己身上,周景疑惑,指指自己,“我?”

“嗯,”他說,“你晨跑……鍛煉身體都在什麽時候?”

不是聊到晨跑這個話題,周景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晨跑了。她神色微赧,“之前在小區裏或者金榜公園。”她稍頓幾秒,在對面專注的目光下,慢慢道,“最近比較忙,沒怎麽去過。”

她說得困難,忙倒是不怎麽忙,只是提不起什麽精神。

不料沈澄卻問:“最近身體有沒有感到不适的地方?”

經他這麽一提醒,周景才恍然想起,上周羽毛球館一事。她恍惚地搖搖頭:“沒什麽事了。”

“平時注意休息。”

上次醫生說最大問題還是作息時間混亂導致飲食不當,從而引起身體虛弱,短時間激烈運動下,人自然吃不消。

“嗯,”周景吸了口氣,解釋道,“前段時間換季,一時适應不了。”

臨城的季節過渡沒有明确的特征。換季的時候,時常忽冷忽熱,變幻異常。有時一天之內能經歷一年四季的氣候。周景在臨城生活了幾年,每到換季的時節,依舊跌跌撞撞不适應,像個剛剛學習走路的小孩。

不同于她的磕磕碰碰。沈澄靜默了一會,很是直接地問:“有時間一起晨跑?”

面對他的邀約,周景足足愣了好一會,走了好長一段路,她還是保持沉默。身旁的人也不急,不慌不忙地跟她同步伐前進,異常淡定。

他不急,周景整個人卻完全懵住了,她握緊手裏的玻璃杯,微微低頭看着腳下的木板。木材經年累月被踩踏,被陽光暴曬,經歷種種風吹雨打,顏色深許。

她側過臉看他,足足盯着看了好一小會,正要回。

手機響了。

沈澄唇邊淡淡,提醒她:“先接電話。”

她以為是詐騙電話,也不避諱他,當着他的面就要接起來。将手機反過來,看到屏幕上跳躍的備注名時,她下意識地掩起手機,行為多了些掩飾,沒有适才的光明正大。

沈澄像是注意到這一點,他四下看了看,前方有個洗手的小水池,他先一步說:“我去前面洗下手。”又示意她手裏的電話,“待會說。”

他走出幾步遠的距離,陽光下,背影透着漫不經心的步調。手裏的手機還在響着,周景收回目光,呼了口氣,走到林蔭下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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