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墓園又見面了

墓園又見面了

秦煙聽到周朗星的話,手指蜷縮了一下,微微搖頭。他從沒聽過周叔容在鮮花上有什麽鐘情的品種。

周叔容只送過他紅玫瑰,他便以為……

“其實這是我媽喜歡的花,後來也變成了我們喜歡的花。如果沒什麽特別要求的話,我們就會下意識地選擇黃玫瑰。”

這種事情沒必要讓秦煙抱存自己對周叔容不夠了解的愧疚,周朗星邊走邊向他解釋道。

“那天……怎麽沒用黃玫瑰?”

“我媽愛黃玫瑰的事情,家裏人都知道。但不知道我們竟然對花也愛屋及烏。”

“你沒提?”

“……”周朗星垂眸,“葬禮的事情,我一點都沒有沾。”

“他出事了,我也收到牽連,在醫院昏迷不醒地躺了兩三天。”

那幾天家裏很亂,一邊忙着規劃周叔容的葬禮事宜,一邊憂心病房裏昏迷不醒的周朗星。

周叔容的逝去,固然讓周父痛苦不已。但活人終究比死人重要,他的心神大部分投在周朗星身上。

葬禮是管家一手承辦的,最大程度保證不出錯、不出格。

“我聽說了,你跟你哥是同一天出事。是他開的車?”

“不,你誤會了。”周朗星望着半山腰的方向,“他坐在車上的時候,我在家裏呢。就當作這是雙胞胎的特殊感應吧。他出事時,我剛巧心悸難受,便昏過去了。”

秦煙聞言抿緊了嘴唇,他低頭望着懸挂在手腕上的黑色塑料袋。

Advertisement

要告訴他嗎?

關于在福壽店的離奇經歷。這只木盒子……

還是算了。如果沒用呢?只是一個騙局呢?那不是白歡喜一通。

他轉移話題:“那天下雨了,是你給我送傘嗎?”

周朗星僵硬地“嗯”了一聲,“你沒接。”

“謝謝。當時沒有力氣,看什麽都是虛的,一時忽視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我早忘了,你不說我根本想不起來。沒事,你根本不用道歉。”男人的嘴很硬,不承認自己到現在還懊惱當初應該鼓起勇氣送秦煙一程。

接下來,要爬石階了。城西公墓建在一座山上,周叔容睡在位置最佳的半山腰。

秦煙抓住周朗星的胳膊說:“我扶你上去,別逞強,不小心跌倒要吃大苦頭的。”

周朗星抱着花,偏過頭,開玩笑般說:“假如我哥有靈,看到你攙扶我,他吃不吃醋?”

秦煙顫了顫眼睫,他提着那只塑料袋,裏面的木盒子出乎意料地沉重。

他猶疑地松開手。

周朗星笑了笑。本該是甩威風的時候,當秦風攙着他出現在周叔容的墓前,多好的炫耀機會……唉,眼前那麽多墓碑,讓他的心靈都肅穆下來了。

争風吃醋,也不至于讓另一個兄弟陷入發狂的境地。

周叔容心眼針尖大,他從小就知道。

放你一回罷。下一次,正大光明牽着秦煙的手來祭拜你,氣活你!

“我還是覺得你不該來爬石梯。”

“我已經養很久的病了。這腿快好了,過幾天就拆石膏了。你信不信,我爬得比你還快?”

周朗星說走就走,果真健步如飛,秦煙差點追不上。

“你慢點,不要意氣用事!”

周朗星回頭将花抛到秦煙的懷裏:

“花給你,你多拿一點東西就公平了。我們比比,誰先到達!”

秦煙望着周朗星意氣風發卻一瘸一拐的背影,有點無奈,卻不自覺笑了。

他追趕上去,“這就公平了?我還得讓讓你,我保證不跑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周叔容的墓前。

散落在地上的花瓣還很鮮豔。

周叔容正微笑看着他們。

秦煙凝視着相片上的人。

“為什麽一定要黑白相片呢?”

“為了區分……他從此不是人間的人吧。”

“聽着多傷感。”秦煙眼熱熱的,垂頭放下花束,“這是你喜歡的黃玫瑰,我竟然現在才知道。”

周叔容去世後,他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才知道周家那麽富裕,才知道他們的父親多麽冷遇忽視他們。

“我應該穿你送的那身白西裝,我看得出,你很喜歡。可是,那天你沒有來赴約,我穿着它走了好多地方,不小心被你學校裏的樹枝勾壞了。我跑了好多家地方,都說沒有能力修複。原來,我才知道,那是一件高奢品。”

我果然沒能力擁有那麽高貴的衣服,或人。連你也丢了。

秦煙絮絮叨叨,未盡之言咽回心裏,他知周叔容不愛聽。

蹲下去了,他便站不起來。那麽近的距離,幾乎親上那張冰冷的相片。

那仿佛是一只冷冰冰的籠子,周叔容被關在裏面,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只是那道淺淺的微笑,已經定格,永遠不變。

周朗星在身後瞻仰着,看着那張似乎亘古不變的相片,心底一絲奇怪的不适感忽地跳躍了出來。

就好像,墓是一只空殼,而周叔容不在裏面。

*

“怎麽會忽然想來墓園?”

周朗星請吃飯,吃一頓很簡單随便的炸醬面,甚至沒有固定的店面,只是一個流動攤位,一張折疊桌,兩張折疊椅。

老板還在往不鏽鋼盆裏撒各種調料、香菜、花生碎,一起用力攪拌。

秦煙很怕周朗星将那只搖搖欲墜的椅子坐壞。

“忽然想見他,就來了。也沒什麽理由。”周朗星隐蔽自己的用意,佯裝不甚在意地回答,邊拿出木筒裏的一次性筷子,分給秦煙一雙。

秦煙已明白周朗星的身份,見他一點不介意攤位的簡陋,不由道:“你一個富貴人家的少爺,居然請我來吃炸醬面。好稀奇。”

“就當我好奇,想體驗一下你的生活。”

“哈。你們兩兄弟思維上的理解也很一致呢。”

周朗星笑笑。哪有那麽巧,不過是追尋着周叔容的痕跡罷了。

他們兩兄弟的追求者一向很多,某一個深夜,周叔容的朋友圈出現一張奇怪的照片——暗黃的燈光下,奇怪的路攤,支着一張折疊桌,桌上有兩碗浮着紫菜的馄饨,馄饨皮幾乎是透明的,裹着一團團粉紅的肉。

這張照片流傳了出去,校友驚呼這是某某城市特色的敲馄饨攤,深夜流動在各個街頭。

因此,在尋不到提前畢業進入公司的周叔容的前提下,學校裏的愛慕者們掀起一陣在深夜街頭尋找流動馄饨車的風氣。

從墓園出來,周朗星居然見到了一個流動攤位車緩緩駛過,怪有緣的,不由喚住老板。

“可惜,是炸醬面,不是敲馄饨。”

聽見周朗星的嘟囔,秦煙驚訝道:“你想吃敲馄饨?我知道那家老板的流動路線!不過……他只在夜晚出來做生意。”

周朗星眨眨眼,秦煙的話好像有待商榷,他試探道:“可是你昨天說,今天不想和我見面。”

這話說得很委屈,秦煙窘迫道:“原意不是這樣的。”

“不,就是不想和我見面。不止今天,可能還有明天、後天、大後天……總之,我這張臉會讓你傷心。”

會不會讓秦煙傷心,暫且不提。現在傷心的人很明顯是周朗星了。

秦煙在心裏自我檢讨了一番,然後睜着無辜的眼,“可我們還是見面了。”

周朗星幽幽道:“對啊,看在周叔容的面子上。”

炸醬面上來了,對面的周朗星好像沒有胃口了,嘆氣道:“可惜不是敲馄饨。”

你夠了,你對敲馄饨有什麽執念嗎?老板看過來了!

秦煙看一眼腿上的黑塑料袋,裏面的木盒子顯示着自己的存在感,過了零點,就是周叔容的頭七了。

反正很難熬過這中間的時間,而且明天便上班了,就滿足一下周朗星的執念吧。

秦煙妥協了。

“我陪你去找馄饨車,好吧?你不要再抓着我昨天的話念叨了。”

周朗星得逞了,吃過一口面誇道:“老板,面好香啊!”

老板頭也不回地感嘆,“可惜沒有敲馄饨香啊。”

周朗星:“……”

秦煙看他吃癟,不由得失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