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想見你

想見你

裴銘一連串的動作,讓剛剛同聊天的男人徹底看傻了,後背抵着車廂,愣愣地瞪着他。

裴忠醉得很沉,被裴銘拉住時都是懵的,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句,根本聽不清內容。

裴銘做完這些,坐回自己的鋪上,一直看着裴忠,他翻了兩次身,又睡了過去。

剛剛那兄弟倆此時看他的眼神全都變了,誰也不吭聲。

趁着裴銘不注意,溜邊兒爬上鋪位,一直到天亮都沒再發出一點聲音。

清晨六點多,火車駛進依雲火車站,裴銘拽了裴忠一把,他只呼嚕聲頓了下,之後再沒有其他反應。

上鋪的兄弟倆爬下床鋪,拿起行李匆匆走了。

裴銘從包裏翻出裴忠的手機解開鎖,點開通訊錄,果不其然找到一個歸屬地是依雲的電話號碼。

這個號碼最近幾天他一直都有聯系,昨天自己上課離開後,裴忠還曾兩次與其通話。

火車即将進站,裴銘沒時間猶豫,直接撥過去。

但那端并沒有人接,裴銘只得先挂斷。

火車已經停穩,裴銘将裴忠從鋪上拉起來,半托半扶帶下火車。

走在站臺上,冷風一吹,裴忠醒了,但意識依舊不清,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扯東扯西地問了裴銘兩句,沒得到回應,自己閉上了嘴。

裴銘帶着他走出出站口,立刻有人上來搭讪:“哥們,坐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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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銘将其拒絕,在站前廣場找個位置讓裴忠靠着,他再次撥通那個依雲的號碼。

這次倒是很快被接通:“喂,找誰?”

號碼裴忠并沒存名字,裴銘也不知道怎麽稱呼這人,只能避開問題。

按照他能猜到的一些信息回答:“我昨天給你打過電話,談好價格了,我現在剛下火車,在依雲車站。”

聽了裴銘的話,電話那端明顯熱情起來:“诶呦兄弟你過來了,趕巧了,我正在車站這邊接人呢,你在哪,我馬上過去!”

裴銘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說明地點,随後囑咐道:“我就在臺階邊坐着。”

挂了電話,裴銘将手機音量調到最大,直接塞裴忠手裏。

裴忠這功夫半懵半醒,給什麽拿什麽,裴銘彎腰蹲在他跟前,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得見,自顧自地開口:“你自己欠下的債,你自己賺錢還。”

之後起身,走到幾米開外的一根柱子後,默默看着裴忠的方向。

過了十來分鐘,有兩個男人過來,走到裴忠身旁,卻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左右張望一陣,掏出手機撥號,很快,裴忠手的手機響了。

兩個男人同時回頭看向裴忠,另外一人把電話挂斷,又撥了一次。

裴忠的手機再次響起,他們才确定要找的人就是裴忠。

因為離的不算太遠,裴銘能隐約聽到男人說話:“這人什麽操行啊,剛剛給我打電話時候人還清醒的,幾分鐘功夫醉成這樣。”

另外同行的男人一臉不耐煩:“一看就是酒鬼,正經人誰能主動聯系咱們找活,架起來,走。”

兩人一左一右,架着裴忠胳膊,将人帶離火車站。

裴銘始終站在原地看着,表情出奇的平靜,目光帶着幾分冷漠。

看着裴忠被黑礦工頭帶走,他沒後悔,也不歉疚。

轉身向着售票廳走去,到售票窗口準備排隊,手機突然來了條消息,GR:

——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嗎?我在你家附近的街口,你下樓,我們一起吃早餐。

裴銘原本心情很平靜,裴忠能對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他絲毫不意外,他甚至絲毫不覺得難過,因為早就已經麻木了。

十來歲他媽離開以後,裴忠不止一次把他帶去周邊的城鎮,打算扔掉,裴銘都自己找回來了。

最後一次被扔,他在外邊找了整整五天才找回來。

回家後他威脅裴忠,如果他再把自己丢開,他就打電話告訴他媽,讓她別在寄錢回來。

裴忠什麽活都不幹,指望着裴銘他媽媽每月寄過來撫養費活命。

從那之後他雖然不打注意扔裴銘,卻也不管,不給吃,不給喝。

裴銘從初中開始的學費都是他撿替附近商戶跑腿送貨攢出來的。

他沒體會過溫暖,他的心自然也是冷的。

但在看到顧讓信息的一瞬間,平靜的情緒忽然被打碎。

他想知道,如果顧讓知道了自己現在經歷的一切,會不會着急,會不會擔心自己。

翻到顧讓的號碼,沒猶豫,撥了過去。

那端很快響起顧讓的聲音:“家裏的事情昨天處理完了嗎?”

裴銘沒出聲,靜靜地聽着顧讓說。

顧讓沒等到回答,頓了一下:“你還沒起嗎?時間不早了,該起了。”

裴銘:“……”

依舊沒聽到裴銘的回答,顧讓才發現不對勁兒,有些着急:“你怎麽了?你怎麽不說話?”

“哥,你中午去火車站等我行嗎?我現在特別想見你。”

裴銘聲音壓的很低,在電話裏聽帶着幾分委屈的感覺。

顧讓眉頭瞬間就怼一起了:“你去哪了?發生了什麽事,快告訴我!”

“哥,事情很複雜,我現在在車站說話不方便,等我回去再說行嗎?”

顧讓一哽,沒好繼續追問:“行,我中午在火車站等你,你待會把到站時間發給我。”

從挂電話起,顧讓一上午都心神不寧,沒想別的事,全是裴銘。

其實,裴銘如果在電話裏把事告訴他,講清楚,他不至像現在這樣幹着急。

但偏偏裴銘只說了一半,搞的他急死了。

好不容易上午倆節課上完,顧讓一陣風似的刮出教室,鄒磊想和他說兩句話沒來得及。

早晨來學校之前,顧讓特地把車開出來,就怕中午趕不及去車站接裴銘。

緊趕慢趕,顧讓提前一個小時來到車站。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麽早,但是心裏着急,不來這等着,更不踏實。

在停車場找好車位,默默等着時間,約莫火車快到站,才給裴銘發了條消息:

——我到了,待會下車以後,告訴我哪個出站口出來。

裴銘手裏握着手機,回複的特別快:

——哥,車已經進站了,在西2出站口。

顧讓來到西2出站口,通道裏已經有人影向這邊走。

這趟車乘客并不是很多,顧讓很輕易地在人群中找到裴銘。

裴銘也看到了他,躲開擋在身前的人,奔着顧讓跑來。

越來越近,顧讓才看清,他很憔悴,臉色比平時要蒼白許多,甚至唇線都淡得看不清了。

他第一個出來,顧讓看他奔來的架勢,以為會直接沖到自己跟前,已經做好接住他的準備。

但是裴銘并沒有。

離他還有幾步的距離,裴銘停了下來,看着顧讓,很輕很輕地叫了一聲哥。

他這一聲太輕了,顧讓沒聽到聲音,是看他的口型猜出來他是在叫自己。

聲音雖然輕,但分量卻很重,顧讓的心跟着狠狠地墜了一下。

随即邁開步子,把他們之間這幾步路走完,張開胳膊,用力抱了抱裴銘:“先跟我回家。”

說來也奇怪,顧讓原本十分着急想知道裴銘到底發生什麽事。

但接到裴銘,看他安然無恙以後,反到就沒有那麽急了。

他沒問,裴銘也沒說,一路安安靜靜地回到家裏。

顧讓開鎖先進門,裴銘跟在他身後。

顧讓彎腰準備換鞋,肩膀卻猛地被扣住。

他驚得擡頭看裴銘:“怎麽了?”

裴銘比他要高一點,微微颔首和他對視,小心翼翼地,滿眼渴求:“哥,我想抱抱你。”

雖然還不知道裴銘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顧讓也猜到很定不是什麽好事,他現在心情一定特別不好,需要自己安慰,抱一抱很正常的。

于是大大方方地答應,甚至主動伸出胳膊。

只是這一次,裴銘不像在車站時那樣,乖乖地讓他抱着,而是反将他的腰摟住,低頭埋進他頸間。

裴銘的鼻尖和嘴唇,剛好貼合這顧讓的頸窩,在加上裴銘淺淡的呼吸,引得顧讓心跳跟着加快。

轉了轉頭,垂在兩側的手舉起,輕輕拍了拍裴銘的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裴銘沒動,額頭依舊抵在他肩膀,聲音裏帶着委屈:“昨天裴忠說我母親病重,要見我最後一面,我信了他的話,和他一起坐火車去了依雲。

但是,到了那裏我才知道,我母親沒生病,是他想騙我去依雲的黑煤礦裏幹活。”

如果裴銘歇斯底裏地将這些話控訴出來,顧讓聽起來還不會這麽難過。

偏偏裴銘平靜地将這些事說出來,顧讓更覺得心疼。

輕輕推了推裴銘的肩膀:“我看看你,傷沒傷到哪裏?”

裴銘聽話地放開手,乖乖地站顧讓面前,讓他看。

顧讓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通,依舊不放心:“衣服裏呢?”

裴銘看他一眼,随後雙手交叉抓住T恤下擺,向上一揚。

随着衣服落地,顧讓的呼吸也跟着滞了一下。

他果然是太單純了,一點防備自己的心思都沒有,自己要看,他就幹脆地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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