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與銀座商場只隔了兩條街的酒吧街。
解決了晚飯,馮書言和燒烤店老板打了個招呼,帶着餘漁從後門離開,腳下一轉,走了不到五米,又拐進了另一家店的後門。
入眼的是一段又髒又窄的樓梯,馮書言兩步并做一步走,率先下去,拍響了一扇防盜門。
天色漸暗,樓道的照明設施就是個昏暗的小燈泡。這樣的環境讓餘漁有些害怕,他猶豫地站在樓梯口:“書言哥,這是……”
“嘿,學生仔,叫你随便相信陌生人~我準備把你賣了換錢用!”馮書言站在下面,仰頭看着餘漁的樣子,故意逗他。
餘漁松了口氣,走了下來。
防盜門裏傳來人聲和開門聲。
馮書言把小孩扯到身後,輕聲道:“老板是個好人。他這兒就是後門髒了點。”
防盜門打開,一個穿着白色廚師服的年輕人探出頭來:“馮哥?你沒帶鑰匙?”
“呸,說了多少次,別叫我馮哥。”馮書言拉着餘漁進了門,沖那年輕人攤了攤手,示意自己确實忘帶鑰匙了:“龍哥呢?”
“前廳吃飯呢!莊姐剛炒的。”年輕人指了指身後,忽然看到了一直被馮書言擋在身後的餘漁:“嘿?馮哥,你咋帶了個小孩來?”
“去!你們後廚不是缺打雜的嗎?我帶他來和你搶工資!”馮書言撇着嘴,放棄了糾正年輕人對自己的稱呼,頓了頓,又問道:“姓莊那女人還沒走呢?”
“估計還得半個月……馮哥你也知道,龍哥他是個念舊情的人。”
馮書言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帶他去見下龍哥,你先給他找身衣服。”
“哎,好嘞~沒問題!”年輕人撓了撓後腦勺,轉身跑進廊道一側的房間。
餘漁則被馮書言拉着,穿過廊道繼續向前走去。
“這叫綠島,是個酒吧,老板叫‘龍哥’,但其實已經快五十了。這邊。”馮書言說着轉了個彎:“雖然房子位置不怎麽樣,東西賣的也貴,但龍哥是真的愛酒,他賣的酒都是不摻水的真貨。”
更衣室,雜物間,後廚重地、禁止入內……餘漁一一記下經過房門上的門牌。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沒有任何名牌的房間,鎖着門。
“來這玩的,大部分都是為了喝酒,後廚基本不用開火做飯。你們的主要工作就是切切水果,去冰箱拿個小蛋糕,或者去倉庫拿零食送去前廳販售區做補充。”馮書言簡單介紹了下餘漁的工作內容:“晚班分2輪,8點到淩晨1點一輪,一天200。淩晨一點到6點一輪,一天280。你就幹七天對吧?”
“嗯,只有假期能出來打工。”餘漁點頭,心下卻有些驚訝:這家店的工資也太高了吧?
又轉過兩個彎,餘漁被馮書言拉着,來到酒吧前廳。
入目最顯眼的就是一個擺滿了琳琅酒品的碩大吧臺。
餘漁小心的打量着四周:空曠的舞池,高高在上的DJ臺,分散在舞池四周的卡座。還有幾個穿着服務生制服的男女正在打掃衛生。
“小馮,這邊!”坐在吧臺前端着個大海碗的男人招呼道。
馮書言拍了拍餘漁的肩膀,讓他在原地等着,自己走了過去。
餘漁獨自站在前廳的入口。
馮書言低着頭,和龍哥小聲交談着,時不時看向這邊。
沒過多會兒,餘漁就看到馮書言點了點頭,向自己走來。
“我跟龍哥說了,你去後廚幫忙,只幹8-1點的班,幹七天。工資假期最後一天結。”馮書言說着攬着餘漁從原路返回:“今天就開始,扛得住吧?”
餘漁點頭:“沒問題,謝謝書言哥。”
走廊盡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嘿,馮哥!衣服我找來了!”
是之前的那個年輕人,正抱着一套幹淨的制服跑向兩人。
馮書言推了一把餘漁:“去吧,換完衣服讓小何帶你。”
把洗幹淨的聖女果分裝到五個大瓷盤中,餘漁又接過小何從冷藏庫裏取出一盒草莓,挨個清洗。
伴着一陣輕微的震動和音樂聲,後廚的門被推開。
來者體型壯碩,穿着白色的廚師服,系着條酒紅色的圍裙,大概是那個叫莊姐的女人。
綠島雖然建在地下一層,後門還破破爛爛,但內部裝潢和設施還很是不錯的。
後廚的門自動閉合後,前廳漏出的那點嘈雜噪音便被全部隔離在外。
“新來那小子!馮書言有事找你,出去左拐第五扇門。”胖女人的聲音在餘漁身後響起。
餘漁清洗草莓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轉身,看過去。
女人背後的小何正沖餘漁擠眉弄眼,一面搖頭,一面無聲地用口型對餘漁反複重複“別去”、“莊姐”兩個詞。
餘漁抿唇:“莊姐,我活還沒幹完……”
“馮少爺的話可比你手裏這盒草莓重要多了。我這個後廚的主管都沒說什麽,你去就是了。”
餘漁了然,這個莊姐看來和馮書言不對付。
“姐,姐!小餘今天第一天來,什麽都不懂呢!路都沒認清。要不,我替他去看看馮哥那有什麽事?馮哥讓我多照顧照顧他……”小何見餘漁自己拒絕無果,便硬着頭皮頂了上來,腆着笑臉對莊姐道。
“你?”莊姐瞪了一眼小何,咧起一側嘴角,嘲笑道:“呵,看不出來啊,小何,野心這麽大?不過,就你這張臉,估計去了也幫不上那婊子的忙吧?”
“莊姐,我不是,我……”
“呸!”女人忽然啐了一口,提高了聲音:“我只要還在這酒吧待一天,我就是後廚的主管,就是你領導!給我滾去幹你的活!”
小何被呵斥走,餘漁在莊姓女人目光的逼視下,只好關掉水龍,放下草莓,離開了後廚。
左拐,第五扇門。
不管莊姐是什麽心思,餘漁現在左右沒地方可去,只能按她說的地方找過去,看一眼。如果真的是馮書言有事找他呢?
随着餘漁的腳步,廊道地板的震動和耳邊的音樂聲越來越大。
剛剛拐過轉角,餘漁就看到一個半彎着腰,扶牆而立的人影。
真的是馮書言。
不過眼前的男人和白天見到的樣子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脫掉了一身的地攤貨,腳踩锃亮的深色皮鞋,搭配純黑的西褲,雪白的襯衣,噴了發蠟的頭發向後梳起,露出了飽滿的額頭,襯着男人那張好看到幾近妖孽的臉,有股魅惑衆生的味道。
要不是對方正面對着自己,餘漁大概做不到一眼就将人認出來。
只是男人的狀态好像有些不太對。餘漁皺眉,跑向馮書言。
“書言哥?”
“餘……漁?”聽到餘漁的聲音,依牆而站的男人猛地擡起頭,滿眼疑惑。
廊道昏暗,餘漁靠近了才看到馮書言的狀态是真的不對。
男人襯衣領口大開,脖頸和鎖骨上印着幾個奇怪的紅痕,他臉色緋紅,滿頭冷汗,扶着牆站立是因為雙腿正在微微顫抖,肉眼可見。
“書言哥,你這是怎麽了?!”餘漁伸手攙扶對方,卻被馮書言不動聲色的避開。
“你不在後廚,跑出來幹什麽?”馮書言冷硬的語氣中透着虛弱。
“莊姐說你叫我。”餘漁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才能幫到眼前的人。
“草!那個臭娘們!”馮書言聽到餘漁的話,氣得一拳砸向牆壁,但因身體的不适,那一擊顯得很是軟綿無力。
“我讓他們去叫小舟,她肯定……算了。”馮書言有些激動地大喘着氣。
咯吱——
兩人身側沒有門牌的房門忽然打開。
一個全身上下只穿了條迷彩工裝褲的男人出現在門後。
餘漁被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吓了一跳。
男人長得不算帥,但方正的五官霸氣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家夥。
而且,這人大咧咧坦露的前胸上有一道三十多公分的陳年舊疤,讓人忍不住去想,當年造成這道疤痕的傷口是不是要将此人直接橫劈成兩半。
“進來。”男人只淡淡地瞥了一眼餘漁,便對馮書言命令道。
“你……”馮書言在“你”字後咬牙切齒地停頓了許久,才低聲懇求道:“等等。”
依照馮書言的性格,餘漁不難猜出他原本可能是想說“你大爺”。
馮書言話畢,擡手攬住了餘漁的肩膀,一動不動地看着那個男人。
他的動作讓那個兇惡的男人終于舍得再分給餘漁一秒鐘的視線。
“五分鐘。”男人一句多的話都沒有,說完便倚在門框上,擡臂,對着手表掐起了時間。
“草!”馮書言這次是真的忍不住,爆了粗口。
但時間不等人,他罵完,還是只能強忍着身體的不适,拽着餘漁,向後廚的反方向走去。
“書言哥,你……那個人……”餘漁被馮書言拽的踉跄了一下,他想問,卻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剛剛經過那個沒有門牌的房間時,他隔着傷疤男看到了屋內的情況。
暧昧的燈光,粉紫色的雙人床……
“就你想的那樣。我就是幹這個的。”馮書言一把将餘漁按在前廳大門的入口處:“覺得惡心的話,現在就可以從後門離開,沒人會不讓你走。”
餘漁愣了愣,沒說話,然後搖了搖頭。
“那在這等我。我找人帶你去前廳做服務生的工作。姓莊的針對我,你是我帶來的人,回去估計還是要被欺負。草,要不是今天來的是這家夥……”馮書言翻了個白眼,不再繼續有關那個男人的話題,轉身拉門:“外面再亂,也還是比裏面強。你不願意沒人會強迫你。”
餘漁皺着眉,伸手拽住了他:“書言哥,你……需要幫忙嗎……”
餘漁其實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幫什麽忙?怎麽幫忙?打電話報警嗎?
可他還是像個傻子一樣地問出了口,他覺得,馮書言或許需要這樣的“幫助”。
被拽住的人兩頰緋紅,眼神有一瞬間的迷離,但很快就回了神,由衷地笑了笑,搖頭罵道:“傻逼!”
話音落下。
餘漁便看到男人打開了身後的隔音門,進入了群魔亂舞、噪聲飛天的酒吧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