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空蕩的馬路上,明明亮着空車燈牌的出租車沒有絲毫停頓,噴吐着灰白的尾氣,瞬間駛遠。

餘漁嘆氣,轉身回到Alpha身邊,徹底放棄了攔車的打算。

大約15分鐘前。

綠島酒吧外等着拉客的黑出租不少,餘漁帶着陸銘出門後,很輕松地打到了車。

但Alpha醉得厲害,晃動的轎廂、劣質的香氛和濃烈的皮革味,讓他暈車反應劇烈。

車還沒開出商業中心,就被半路叫停。

陸銘沖出出租車,在路邊大吐特吐了一番。

黑車司機見Alpha這副模樣,怕他弄髒自己的車,車費都沒要,趁餘漁照顧陸銘的功夫,一腳油門,溜得飛快。

餘漁只能重新去路邊攔車。

但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他們下車的地方沒有熱鬧的夜場,人煙稀少,路上偶爾才會有一兩輛汽車駛過,就更別說出租車了。

大半夜載醉鬼是件很麻煩的事,正規的出租車不能拒載,但人家可以假裝沒看到他們。

“請、給我水,謝謝。”陸銘的聲音很低,說話開始變得大舌頭。

将手裏的礦泉水瓶遞給陸銘,餘漁無奈地在他身旁蹲下。

抱着綠化帶吐完後,男生總算有了些醉酒的樣子,紅着臉,垂着頭,很是虛弱地坐在路牙子上。

這家夥仍舊沒清醒。

餘漁看着喝完水,卻不丢掉空瓶,單手将薄薄的塑料捏地卡啦作響的陸銘,想:這麽禮貌的說話方式,證明他又認不出自己是哪位了。

陸銘對Omgea有敵意,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

脫離了喧鬧的夜晚,安靜得過分。空蕩蕩的街道上,只有淡黃的路燈還在兢兢業業的工作着。

餘漁感到心累,腦子裏想法變得跳脫起來:好好的一天,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聯系不上雷廣恒和陸銘的親人,他只好先帶陸銘回自己宿舍湊合一晚。但現在,兩人大概是回不去了。

也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快捷酒店,他沒怎麽來過商業中心,對這裏不熟。

早知道,還不如把這個煞神扔酒吧呢!總好過兩個人在大馬路上吹冷風。他一點都不想陪着一個兇巴巴的醉鬼睡天橋洞。

唉……還好他在離開酒吧的時候順手拿了瓶卡座上的礦泉水,不至于讓這個家夥活活渴死。只是現在,礦泉水已經被陸銘喝完了,他如果再要,自己也找不到地方去買……

咕咚。

餘漁左肩忽然一重。

Alpha沉甸甸的腦袋壓了上來,短硬的發梢蹭着他的脖頸,癢癢的,又有些紮人。

不會是暈過去了吧?

餘漁偏頭,陸銘的喃喃聲飄進耳朵:“我困了,要、睡覺。”

原來只是困了。

“不能在這睡,你、”

“這個,能給我嗎?”

餘漁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幹澀蒼老的聲音忽然從兩人背後冒了出來。

餘漁被吓了一跳,猛地從地上蹿了起來,Alpha驟然失了支撐,差點摔倒。

晃晃悠悠地起身,陸銘雖然醉醺醺的,卻還是下意識地擋在了餘漁身前。

花白的頭發,滿是褶皺的皮膚,不知從哪撿來的,髒兮兮散發着異味的棉大衣,以及一個用來裝垃圾的蛇皮袋,出現在兩人身後的是位拾荒老人。

懾于Alpha的氣勢,老人怯怯地後退了幾步,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陸銘手中的空瓶:“空瓶子不要了,能給我嗎?”

餘漁從陸銘背後探出頭來,看着眼前的老人,視線飄向不遠處陰暗小巷裏的垃圾車,又順着對方的話轉向陸銘。

陸銘維持着“保護者”的姿态一動不動,沒有表态。

“不行就……算了,算了。”老人很快就放棄了。她可惜地說着,腳下的步子卻還是戀戀不舍,不願意離開。

餘漁不知道老人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淩晨兩點在空蕩蕩的商業中心翻垃圾……老人的生活過得很辛苦。

餘漁再次看看老人,又看看陸銘。

Alpha手裏緊緊地捏着礦泉水瓶。

但餘漁知道男生可能根本沒理解對方的意思。

陸銘現在很聽話。

餘漁咽了口唾沫,試探地拽住了陸銘手裏的空瓶,緩緩向外抽動——很簡單的就拿了出來。

餘漁掏了掏口袋,抓出身上所有的現金,同塑料瓶一起遞給了老人:“奶奶,給。”

餘漁身上只帶了幾十塊零錢,老人卻不敢要,推拒着,只肯接過塑料瓶。

拗不過老人,餘漁只好把零錢放回口袋。

“謝謝你,謝謝你。孩子,你是個好孩子……”老人渾濁的眼球在路燈的照射下閃爍着微光,她雙手握着礦泉水瓶,不住道謝。

這期間,陸銘始終安靜地站在餘漁身後,像是個木樁保镖,沒有任何反應。

餘漁也悄悄松了口氣,他其實很怕陸銘又突然發酒瘋。

數次道謝後,拾荒老人準備離開。

餘漁也打算繼續苦惱他和陸銘今晚的歸宿。

原本沒有反應的陸銘卻突然動了。Alpha越過餘漁,沖上前,攔住老人,一把搶回了礦泉水瓶子,兇巴巴地沉聲說:“我的。不給你。”

老人因Alpha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受到驚吓,差點摔倒。

餘漁目瞪口呆地看着陸銘。他知道這人喝醉了,可內心仍舊感到氣憤:那瓶子對于這位大少爺而言不過是個垃圾,但對于老人來說那卻是她賴以生存的東西。

可餘漁也不敢責備陸銘。

Alpha很兇,而且他确确實實喝醉了……

餘漁扶着老人,嘗試和陸銘商量:“陸銘,礦泉水瓶給這個奶奶吧,她拿了可以換錢。”

餘漁忐忑地看着男生,他不知道陸銘聽進去多少。

陸銘動了,卻不是把瓶子交出來。

在外套口袋裏翻了翻,男生掏出了自己那個看起來就很高級的錢夾。

“裏面有錢。我和你換。這個,”陸銘将空扁扁的塑料瓶藏到身後,把錢夾一整個塞進了懷裏老人:“我的。不給你。”

餘漁無語:“為什麽啊?”

陸銘理直氣壯地說:“香的,我的。臭的,給你們。”

……餘漁發現自己和醉鬼實在沒有辦法交流,他們的腦回路不在一條線上。

陸銘的錢夾捏着鼓鼓囊囊,現金、銀行卡肯定裝了不少。

連餘漁的幾十塊零錢都不肯要的老人怎麽可能收下醉鬼的錢包。

老人驚恐地要把錢夾塞回陸銘手裏。

Alpha不樂意了,一張泛着紅暈的俊臉拉的老長,甚至放出了信息素,“壓迫”對方。

但老人只是個Beta,對信息素不敏感。倒黴的是餘漁。他身上的寒毛都立起來了。

“我不能要這個啊,好孩子,算了算了。你拿回去啊,我不要瓶子了。”

見陸銘不收,老人便把錢包塞給餘漁,抓起自己裝廢品的編織袋,急急忙忙地想要離開。

“不行!他說這個必須用錢換。”

餘漁也不知道自己的話什麽時候就變成了“必須用錢換空水瓶”。他捧着錢包的手裏一空。

陸銘已經攔住了老人。

“哎呀,好孩子,我不能要。我、我……”老人被醉鬼纏上,焦急地解釋着,邊退便說,卻沒起到半點作用。陸銘這家夥就像聽不懂人話似的。

回過神來的餘漁連忙上前幫腔,錢就算了,那夾子裏肯定有銀行卡,身份證什麽的,總不能讓陸銘把這些都“送”了出去。

鬧劇似的,三人就這麽“你追我趕”地走了五分鐘。

“奶奶,要不,您就把錢收下吧……”餘漁放棄了。他不再攔着陸銘,轉頭勸說老人。

Alpha的執着心和他們的暴力傾向一樣重,而且都是天生的。

他沒資格幫陸銘決定財富的歸屬,但已經快淩晨三點了,他實在不想這麽在大馬路上耗下去。

反正這位大少爺不會缺錢,就當幫他日行一善了。

“陸銘,奶奶只需要現金,錢包裏的其他東西都拿回來好不好?”

攔在老人面前的陸銘動作一頓,停了好久,才理解了餘漁的話。

他點頭,從皮夾裏将紅紅的百元大鈔全部取出,塞給老人,然後立刻躲開,嘴裏還不忘莫名其妙地叮囑:“這個都給你。換香的。香的不給你。”

老人愣愣地攥着錢,剛反應過來,想還的時候,陸銘卻已經一手抱着他的寶貝瓶子,一手拉着餘漁走遠了。

“孩子,我、”老人的行動速度,追不上兩個青年人,漸漸被落下。

“奶奶,您收着吧,他不缺錢。”餘漁被陸銘拽着踉跄,卻還是回頭同老人喊道。

文瀾校舍。

餘漁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昏睡在浴室的陸銘搬到床上。

往自己的床上一躺,餘漁疲憊地擡手,擋住了直射眼睛的燈光。

他的衣服已經濕透,有汗水,也有這家夥的洗澡水。髒兮兮的,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再把自己收拾幹淨了。

可能是因為做了好事,在商業中心那會兒,餘漁被陸銘拉着沒頭沒腦地走出去一段距離後,竟然遇到了出租車。而且,司機大叔沒有嫌棄明顯醉酒狀态的陸銘,停車搭載了兩人。

他們總算順利回到了學校。

餘漁拉着一直喊困的Alpha穿過偌大的校園,來到宿舍樓門口。

刷卡開啓電子門,整個宿舍樓裏都靜悄悄的。

因為是放假期間,還在住校的學生很少。負責值班的宿舍管理人員也不禁偷了個懶,沒有熬夜,早早睡下。這倒是省了餘漁帶Alpha進Omega校舍的麻煩。

把滿身酒氣和嘔吐物味的Alpha推進房間的獨立浴室,餘漁在對方還纏着紗布的傷口上裹了幾層保鮮膜,然後囑咐Alpha自己洗澡。

還好宿舍就是自己的半個家,日常的生活用品基本都有,餘漁嘆氣。

陸銘挺乖的,雖然一直喊着要泡澡,但脫衣服的動作很順暢。

麥色的肌膚,修長的雙腿,極富彈性的胸肌——S級Alpha的身材和他的臉一樣,很有看頭。

都是男的,都是男的,大家外表結構都一樣……餘漁紅着臉,不再管陸銘嘴裏絮絮叨叨的“要泡澡”的話,幫男生關了門,離開洗手間。

宿舍的獨立衛浴沒有浴缸,他覺得陸銘鬧不出什麽花樣。

浴室裏很快傳來水流的聲音。

電熱水壺咕嘟嘟的冒着噴着熱氣。餘漁趴在書桌前,意識也開始迷糊。時間太晚了,他今天又很累。不過幾分鐘,餘漁便陷入了沉沉的睡夢。

嘩嘩,嘩嘩——像是海浪的聲音。

但他從來沒去過海邊啊!他沒見過海,也沒聽過大海的聲音,怎麽會……?

餘漁猛地驚醒。

嘩嘩,嘩嘩!

不是海浪的聲音,是浴室花灑的聲音。

餘漁迷迷糊糊地看向時鐘,他大概睡了半個小時。

陸銘還在洗澡?

淋浴而已,他洗了半個小時?!

別是摔倒了什麽的!

餘漁驚慌地從座椅上站起,向洗手間邁出了一步。

啪嗒!

他一腳踩進了淺淺的水中……

他的房間地板泡在一層浮着泡沫的洗澡水下,水的源頭,則是那一直嘩嘩響着的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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