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017章
郭盈袖小憩醒來,發現天又陰沉沉的飄起了雪花,溫度也低了許多。玉蘭提了銀炭進來,将火盆添得足足的,暖意蔓延開來,驅散了屋裏的寒意。
玉香則把準備好的湯婆子遞給她,又拿了熱茶和幾碟子椒鹽味的果脯擺在了外間軟榻上的四方紅木雕花案幾上。
郭盈袖才從被窩裏鑽出來,确實覺得冷,她抱着湯婆子盤腿坐在軟榻上,暖和了一下手,然後把湯婆子放在腿上,端起熱茶喝了大半盞,熱茶下肚,暖意散開,這才由內而外的暖和起來。
她拿起銀箸夾了一塊果脯來吃,無意間掃了二人一眼,見兩人神色怏怏的,奇怪問:“你們怎麽了?是太冷了嗎?過來烤烤火,別忙活了。”
兩人感激朝她行了一禮,“謝王妃,奴婢不冷。”
朱公公說了,處置王婆子的事情不能讓王妃知道,她們不敢提半個字,只是那樣駭人的場面她們實在怕得厲害,害怕哪天做錯了事那懲罰就落到自己頭上了。
“那是怎麽了?身子不舒坦嗎?”郭盈袖将果脯放下,關切問。
她們二人向來對她盡心,且她在王府中除了宗政衍便與她們最為親近,如果她們身子不适或者有什麽事,她這個做主子的應當給她們做主。
玉蘭玉香年齡一般大,才十七,玉蘭皮膚較白淨,看着很水靈。玉香個子略高,膚色稍暗,但五官生得極佳。
兩人自小跟着房嬷嬷,得了她幾分真傳,見郭盈袖察覺出異常,趕緊搖搖頭,沖她擠出一個輕松的笑來,“謝王妃關心,奴婢沒事的。”
郭盈袖見她們不願說,她也不好強求,便道:“若是有事盡管開口,切莫藏着掖着,顯得生分。”
“是,奴婢知道了,謝王妃。”兩人福身一禮,喜道。先前的陰霾傾刻間就散了,只要她們盡心伺候王妃,那殘酷的刑法定然落不到她們頭上。
郭盈袖端起茶抿了一口問:“王爺可在府中?”
“皇上诏見,王爺入宮了。”玉蘭回,想了想,她又補充道:“王爺留了話給王妃,晚膳會回來陪王妃一道用。”
“是嗎?”郭盈袖立即笑了,她把吃剩的半塊果脯塞進嘴裏,拍了拍小手道:“我去膳房親自做幾道小菜給王爺嘗嘗。”
傍晚時分,宗政衍回府,徑直去了聽雨軒,見郭盈袖又帶着人在院門口等候,他擰了劍眉走向前道:“不是說了不用在外面等嗎?”
風雪交加的,她難道就不怕冷?
“想早些見到王爺。”郭盈袖沖他笑嘻嘻道。
她這一笑,明眸皓齒,瑰麗動人,似乎傾刻間消融了冰雪,宗政衍舒展眉心,解下自己的鶴氅給她披上,沉聲威脅,“下次不可再如此,否則本王就不來了。”
郭盈袖佯裝被吓唬住了,福下身可憐兮兮道:“是,妾再不敢了,王爺千萬別不來妾這裏,妾會想王爺想出病來的。”
她以前便是這般朝父親撒嬌,父親再生氣也會向她妥協,如今順手拈來用在宗政衍身上,毫不廢力。
這勾人的小東西,宗政衍心頭頓時就熱了起來,驅散他這一路來的寒意,他拉起她往院裏走,步子急促。
後面的下人跟了一路,皆含笑不語。
回到屋子,宗政衍關上門,反身将郭盈袖抵在牆壁上,不受控制的吻了上去。
他的吻火熱又急切,郭盈袖哪受得住,身子頓時就酥軟了,為避免自己滑倒在地,她伸手環住他健碩的腰身,他今日着的錦衣料子十分滑軟,摸着手感極好,她便在他腰間多摩挲了幾下。
她小手帶出一連串的火,宗政衍如同被烈火包裹住,呼吸變得異常急促,他放開她的唇瓣,大手捉住了她白嫩纖柔的小手,聲音低啞,“膽子越發大了,手是不是不想要了?嗯?”
郭盈袖身子一顫,驚得抽回手藏到身後,小臉發白,“妾不敢了。”她一時忘情,不記得他是只猛虎,不可随意挑釁。
“用膳吧。”宗政衍見她這般不驚吓,不忍心再吓着她,放柔了語氣道。
郭盈袖大松了口氣,忙從他與牆壁之間鑽了出去,快步走到桌前給他布上碗筷,“王爺,快過來,妾今日親自給您做了幾道小菜。”
宗政衍負手走了過去,在桌前坐了,見桌上擺着幾道顏色鮮嫩的菜,看着味道很不錯的樣子。
他欲拿起筷子來嘗嘗,誰知被她搶了先,他挑眉看她,見她欣喜的夾起一塊脆藕遞到他面前,笑盈盈對他道:“王爺,先嘗嘗這個。”
她聲音清脆悅耳,如畫眉輕吟,宗政衍聽得心頭舒暢,依言張嘴咬了一小口,藕片微酸,脆嫩可口,倒是十分開胃。
“如何?”郭盈袖問。
宗政衍點頭,“挺好。”
“這是醋藕炒扇貝,吃一個酸爽口味,來,再嘗嘗這個甜椒魚塊。”郭盈袖又夾了一塊煎得焦黃的魚肉,挑了魚刺塞進他嘴裏。
魚塊微辣中泛着甜,辣和甜适中,滲透到煎得焦香脆嫩的魚肉裏,相當益彰。
宗政衍不由得贊道:“這道魚味道極好。”
“王爺愛吃這個魚是嗎?”郭盈袖欣喜的給他夾了一大塊放在他面前的碗中。
宗政衍拉了她要繼續夾菜的手,道:“坐下來一塊吃。”
“謝王爺。”郭盈袖乖巧應下,在他身旁坐了,不客氣的吃起來。
她吃得眉眼是笑,宗政衍看着味口大開,竟也多用了一碗飯。
下人進來撤了桌子,上了熱茶,外面天已經大黑了,風雪依舊,郭盈袖捧着茶盞小口小口抿着,猶豫再三還是問:“王爺今晚可要留下來?”
宗政衍喝茶的動作微頓,擡眼看她片刻,道:“不了,本王還有政務要處理,會忙到很晚,你早些歇息。”
“好,王爺要注意身子,不要太過勞累。”郭盈袖點頭應下,而後關懷道。
宗政衍放下茶盞,捏了捏她嫩白的小臉,站起身,“天冷,早些歇息。”
“恭送王爺。”她起身相送。
宗政衍看她一眼,大步離去。
郭盈袖望着他離去的身影,有些愣神。
她嫁進王府已有半月,宗政衍待她方方面面都極好,平日也愛親近她,但從未在她這留宿過,這對她來說是好事,她還未準備好,如果他真的留宿,她怕會抗拒,介時惹惱他。但身為他的正妃,他從不留宿,她又莫名的有些失落,真真是矛盾極了。
玉蘭玉香走進屋,看着郭盈袖欲言又止。
郭盈袖明白她們想說什麽,她淡淡一笑,“收拾一下,安寝吧。”
玉蘭玉香對視一眼,忙轉身去忙了。
唉,王爺對王妃好是好,就是從不留宿,這要是傳出去,王妃怕是得讓人笑話,好在王府只王妃一個女主子,要是還有旁的人,她們真要為王妃着急了。
轉眼到了臘月,還有一個月就到年關,上京的天氣越發嚴寒,大雪連綿不斷,若不是有要緊事,沒有人願意出門。
郭盈袖幾乎不出屋子了,整日窩在榻上看書寫字,只是心卻越發浮躁了。
窗子外風刮得嗚嗚呼呼,樹枝沙沙作響,她記挂着獄中榮國公府衆人,已經好幾日不露笑顏。
宗政衍近來忙得很,又開始留宿宮中,數日不曾回府,榮國公府的案子半絲消息也沒有,她擔心這樣的嚴寒,父親的身子熬不過去。
“玉蘭玉香,陪我出去走走。”她心裏煩悶,索性起了身,出門透透氣。
玉蘭忙走向前勸道:“王妃,外面着實寒冷,您還是不要出去了,在屋子裏待着吧,奴婢再去給你尋些話本子來,或者你要吃什麽點心,奴婢讓膳房那邊給您做。”
“是啊,王妃,咱就在屋子裏待着吧,要是讓寒風打着了可怎麽是好?”玉香也擔憂的勸道,王爺出府前交待過讓她們好生伺候王妃,要是王妃出了什麽事,她們小命休矣。
郭盈袖搖頭,“屋裏悶,我出去透透氣。”
兩人見她執意不肯在屋裏待了,只得去拿了帶兜帽的大毛氅衣給她包裹好,又新灌了湯婆子讓她捧着,這才打開門扶着她走出去。
屋外大雪絮絮,寒風呼嘯,天地間一片銀白,冰凍三尺。
郭盈袖被風一吹,立即覺得清爽不少,她走下臺階,裙擺掃落積雪,很快就被浸濕,她一腳一腳踩在雪上,腳下發出咯叽的聲響,往年在榮國公府,遇上下雪,她和父親帶着下人們會打雪仗,堆雪人,可熱鬧了。
王府裏衣食無憂,但格外冷清,除了玉蘭玉香,她幾乎沒有什麽說話的人,她想榮國公府的熱鬧,想父親,想陳媽媽,想采微采詩他們了,當然,也想宗政衍了,想他的溫柔,想他的體貼,想他的好,想見他。
她心裏憋悶,不想讓人跟着,便揮退玉蘭玉香,獨自在雪地裏走着。
宗政衍走到院子外,便見得大雪寒風中有一個人影,人兒嬌小纖柔,被籠罩在紛飛的雪花中,寒風拽動着她的裙擺,她似乎要被大雪吞沒,要被寒風卷走,他心頭一緊,大步走向前。
冷風撐着傘要跟上去,想了想還是退到了院外。
郭盈袖走了一會兒停下了步子,從氅衣裏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接住紛飛而落的雪花,冰涼的雪花落在她溫熱的手心,快速融化,變成水珠流走。
她微微仰頭,看着漫天大雪,如同置身浩瀚蒼穹,瞬間覺得自己格外渺小,心被深深的孤獨感包裹住,她沒來由的難過起來,鼻子發酸,眼眶也紅了。
突然,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接着她被人從身後抱住,身子抵在一個結實寬厚的懷抱中,熟悉的氣息包裹住她,她忙轉頭看去,見到果然是數日不見的男人時,心中的委屈和憋悶莫名的更甚,黑亮的眸子瞬間溢滿淚水,不受控制的滾落,一顆一顆掉落在雪地裏。
宗政衍見她哭了,心裏陣陣疼惜,他将她緊緊摟住,下巴抵在她纖弱的肩頭,在她耳畔輕問:“怎麽了?嗯?”
他交待過朱公公和房嬷嬷看顧她,難道他不在的時候還有人敢給她委屈受?
“妾想王爺。”裹盈袖轉過身,緊緊摟住他的碩腰,小臉貼在他溫暖結實的胸膛,委屈道。
她向來不會撒謊,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她想宗政衍,便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他,絕不藏着掖着。
父親以前說她性子過于直白,沒有一點彎彎繞繞,這樣容易吃虧,興許她這樣直白的說想宗政衍,宗政衍會覺得她不夠矜持,會輕視她,可她就是做不來那遮遮掩掩,弄虛作假的一套。
宗政衍聞言身子微僵,心中莫名柔軟成一團,若是旁人這樣直白說想他,他估計會厭惡會反感會輕視,但是她這樣說,他不會有這種感覺,她的話戳在了他的心尖上,只讓他覺得歡喜,憐愛。
他将她嬌小冰冷的身子箍在懷中,直想揉進骨血中,半響,他低笑出聲,“本王不過幾日沒回府,盈盈竟想本王想哭了?”
郭盈袖仍舊哭,不作聲了。
宗政衍見她哭得如此傷心,輕輕放開了她,低頭吻去她的淚,溫熱中帶着鹹味的淚讓他更加疼惜,他唇移到她粉嫩的唇瓣上,溫柔撫慰。
數日來的孤獨、憋悶、擔憂都在他輕柔的親吻下慢慢消散,勾出她內心深處深深的思念,她擡手環住他的脖子,掂起腳嬌羞回應。
待思念訴盡,宗政衍抱起她回了屋子,喚人進來給她換下被雪浸濕的衣裙,他也回院子換了身衣衫,這才折回來,在軟榻上坐了,飲了口熱茶,道:“你父親的冤屈可以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