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确實是巧合，讓前臺幫忙安排25樓是裴小拾的要求，但他并不知道萬賀呈具體住哪一間。
沒到中午的時間，裴小拾助理雨浩殺過來了，拎着大袋小袋揚言要在裴小拾房間睡下。
“裴祖宗，你真是我祖宗呦，祖宗咱這邊沒活兒了你又來這裏做啥子，要不是我早上去你家沒找着人你打算什麽時候跟我說你在這兒？不是說好了今天要拍圖？不當演員咱好歹搞個自媒體，別浪費了幾個平臺加起來八百萬的粉絲。”
這個粉絲數在圈裏算少了但也夠接廣告吃飯，很适合現在與世無争半隐退的裴小拾。
裴小拾磨蹭着沒動作，雨浩又開始發瘋：“快點換衣服，我給你拍照！”
營業的時候不能馬虎，裴小拾乖乖去換上雨浩給他帶來的衣服，把睡衣一樣的純白T恤換成一件有些半透明的黑色網紗罩衫，這是上星期品牌方寄給他的，讓他含蓄地發個軟廣。
衣服穿好再搭配一條銀色鏈子，又純又欲，是甲方要的效果，只不過罩衫實在有些透了，男孩子也不可以随便露點，于是裴小拾又自己在裏面加了件薄薄的白色背心，活生生穿成個運動風，好在有臉撐着，怎麽穿都好看。
拉開窗簾，外頭是密密的細雨和即将傾瀉下來的厚重雲團，天氣不太好，但很有別樣的氛圍，裴小拾捧着雨浩買回來給他當道具的奶茶，蜷縮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
雨浩在一旁舉着手機連連稱好，說裴小拾天賦異禀，照片随便拍都很有味道。
其實此時的裴小拾壓根兒沒在想拍照的事，腦袋純純放空，完全是走神了。
雨浩自然看得出裴小拾不在狀态，只是裴小拾連走神眉頭都皺得很好看，又是娃娃臉模樣，随便拍兩張發到網上能被一群年紀比他小的女生圍着喊老婆喊寶寶。
“小裴哥，來，咱喝一口奶茶。”雨浩繼續提要求。
“早上喝過牛奶了。”裴小拾突然倔起來，意思是已經喝過牛奶就不喝奶茶了。
“那咱假裝喝一口嘛。”雨浩哄他。
這個要求不過分，于是裴小拾喝下去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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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後雨浩自覺滾一邊去修圖了，所謂修圖其實只是調個濾鏡，再擋掉不相關的品牌，至于裴小拾這張純天然的漂亮臉蛋，只要洗過臉洗過頭就可以出鏡了。
裴小拾以為沒自己事了，臉朝下趴在床上就快睡着時，又被一把提溜起來，聽見雨浩說：“裴哥，我細看了一下，咱可能還是要化個妝。”
化妝的意思就是說他太清秀太稚氣，跟品牌調性不符了。
雖然裴小拾喜歡一張臉清清爽爽，但他是學表演出身的，自然也不排斥化妝，自覺從行李箱裏翻出化妝包開始給自己化妝。
皮膚底子好，膚色本就均勻，所以不怎麽需要底妝，稍微鋪層散粉就夠了。
裴小拾自己化妝時，化妝包裏的遮瑕修容眼影很少用到，拿着散粉的粉撲自己拍幾下，再讓助理幫忙畫個內眼線，就算是全妝了。
雨浩說不行，要化就化得有誠意些，于是幫他把眼影腮紅都用上了。
再拍幾張又說鏡頭吃妝，就又幫他補了幾次妝，最後裴小拾自己照鏡子時覺得有些過了，雨浩才說鏡頭裏是剛好的。
雨浩學過化妝，拍照也有一手，整體效果确實不錯，用雨浩的原話來說是“帶點半熟風的清秀帥氣，很配臺風天”。
拍完照就到午飯時間了，臺風天不好出門或者叫外賣，雨浩就幫忙打電話叫了客房送餐服務。
裴小拾沒什麽胃口，只要了一份田園時蔬沙拉，雨浩自己點了黑椒牛仔骨和水晶蝦仁。
雨浩動作很快，文案幾天前已經寫好讓李霜看過，吃飯前修完圖就直接在裴小拾幾個營業平臺發出去了。
陰沉的臺風天被雨浩加工成“世界末日”般的憂郁濾鏡，終于把裴小拾這張稚氣未脫的臉也襯得輕熟起來。
發出去幾分鐘時間，“裴小拾大魔王”的評論區就被一溜搶前排的“寶寶，媽媽愛你！！！”給占滿了。
“怎麽還是寶寶。”雨浩啃着一塊牛仔骨，皺緊了眉頭。
這樣下去不行啊，藝人的路就走窄了呀。
又跳出來一些不同畫風的評論。
“啊啊啊啊！！！老婆！！！”
“支持老婆恰飯，已下單同款。”
“老婆今天怎麽這麽美，好想四愛（不是）。”
……
算了，老婆寶寶半斤八兩。
雨浩正在往喉嚨倒一瓶酒店免費送的兩位數價錢的高檔礦泉水，突然聽裴小拾問他：“什麽是四愛？”
水又給噴出來了。
臉被嗆進氣管的水憋成豬肝色，他咳了半天才說得出話：“平時不是不怎麽看評論區嗎，怎麽今天這麽好興致……看這麽認真……”
裴小拾只有在跟粉絲互動時才會看一看高贊的評論，雖然互動的方式堪稱業內最笨拙——發系統自帶的表情，一個笑臉一朵鮮花或一個愛心這種，有時也會幾個表情組合發送。
雨浩不是沒幫他熱情回複過粉絲，結果幾次都被認出來是工作人員，并被齊齊要求“讓本人用微博”。
看裴小拾低頭看手機時的茫然模樣，雨浩也再看一眼評論區，好家夥，狂妄的“四愛”言論什麽時候已經被贊到第三了。
“別看了別看了，吃你的飯。”雨浩伸手抽走他的手機。
被收了手機也不掙紮，裴小拾繼續吃他碗裏的西蘭花。
趁吃飯的時間，雨浩得閑好好關心裴小拾，問他現在是什麽個情況，跑酒店來是不是跟昨天遇見的那個人有關系。
昨天他就見裴小拾下樓以後臉色不對勁，但因為要先忙工作的事便一直忍住沒問。
裴小拾從口袋摸出一張名片，還猶豫着要不要給雨浩，雨浩已經搶先一步接過那張名片。
……
“所以昨天出現在電梯裏、現在住在咱斜對門那個帥哥就是萬賀呈？”久聞裴小拾初戀萬賀呈大名的雨浩驚得從座位上起立。
裴小拾說得并不多，但雨浩硬是憑借還算可以的觀察力和想象力，在裴小拾的只言片語中把整個前因後果都串起來了。
另一間房裏，萬賀呈結束早上的會議後，不知道是昨天淋了雨沒及時沖澡，還是最近行程太趕過度操勞，他忽覺太陽穴有些脹痛，腦袋也愈加沉重，合上電腦後往沙發上一靠四肢都使不上勁兒。
剛訂餐時順便讓酒店送一些止痛藥上來，酒店給他的回複是止痛藥或者感冒藥之類的藥物暫時沒有了，只剩其他一些尋常的非處方藥，比如治療消化不良或者抗過敏的藥物。
餐放在茶幾上涼了有半小時，萬賀呈也在沙發上閉着眼昏昏沉沉睡了半小時，直到被門鈴叫醒。
門打開發現是裴小拾。
兩人靠得近，裴小拾擡起臉來時，萬賀呈看見這人的臉被酒店走廊的暖黃色燈光照得格外好看，甚至能看見臉頰上細細的絨毛。
再細看一眼，萬賀呈問他：“你化妝了？”
裴小拾也沒想到萬賀呈第一句是問這個，當下也愣了一下，想起自己過來前雖然記得換下那件“露骨”的衣服，但臉上還留有雨浩的“傑作”沒來得及卸掉，臉頰便微微泛紅，又很老實地點點頭：“剛剛化的工作妝。”
不是沒見過裴小拾化妝，只是很少見他塗有亮片的眼影，看起來是跟平常有些不一樣。
萬賀呈跳過化妝的話題，問他過來做什麽。
卻聽裴小拾反問他：“可以進去嗎？”
萬賀呈不置可否，卻也堵在門口沒讓，裴小拾就不敢再往前一步了，只是從口袋裏摸出一盒什麽塞到他手裏：“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剛才我們這兩個房間的餐好像是一起送的，雨浩說他開門等餐的時候剛好看見酒店工作人員在跟你解釋沒有藥了的事，所以我在想你會不會需要這個……”
雨浩是裴小拾助理，萬賀呈記得，低頭看見手裏是一盒止痛藥，掂了掂感覺只剩不到半盒的量。
“雨浩平時會備着些非處方藥，這個雖然剩不多，但是應該夠你先對付一陣，等臺風過去了還是要去看醫生……”
萬賀呈從盒子裏抽出一排，掰下幾顆，把剩的塞回盒子裏還給裴小拾：“謝謝你，幾粒就夠了。”
看到萬賀呈收下藥，裴小拾也才大了膽多問兩句：“是怎麽不舒服？是昨天淋雨感冒了，還是工作太忙太累了……”
許是身體漸漸升上來的溫度讓萬賀呈沒再多少體力跟裴小拾劃清界線，他松開扶門的手，抓着幾片藥轉身進了房間，給裴小拾留了門，“進不進來都幫忙帶個門，謝謝。”
他走到迷你吧臺前開一瓶礦泉水，剛準備把藥吃了，胳膊就被拉住了。
“我看你飯都還沒吃呢，”裴小拾聲音不大，卻莫名帶着幾分堅定，“止痛藥最好不要空腹吃，對腸胃不好。”
萬賀呈注意到茶幾上放着的涼掉的飯菜是有些搶眼，起了興致，問他：“那你說怎麽辦？”
他突然好奇裴小拾會選擇涼掉的飯，還是空腹的藥。
“肯定是要重新叫餐的。”裴小拾已經走到床頭準備按號碼了。
“麻煩。”萬賀呈一仰頭就把藥吃了。
扭頭看見萬賀呈吃了藥，裴小拾抓着話筒的手僵了一下，然後慢動作似的緩緩放下話筒，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好像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是房間裏多餘的那一個。
“我是說吃飯麻煩，”萬賀呈旋上瓶蓋，走上前靠近他一些，“剛好我也渴了，喝點水就順便把藥吃了，省得麻煩。謝謝你的藥，我很需要。”
聽到萬賀呈說需要，裴小拾嘴角一下有了彎起來的弧度，像被順了毛的小狗，藏不住心思地搖起尾巴。
“我眯一會兒。”萬賀呈視線從他臉上移開，也不管這人是不是要離開，什麽時候離開，只管自己走到沙發邊坐下，繼續仰靠着閉眼休息。
太累了，又剛吃完藥，萬賀呈很快就睡着了，一點夢也沒有，好像前些天欠的睡眠全都擠在下午短短幾個小時催着他補回來，眼睛閉上再睜開，天已經由白轉黑。
雨應該是下過了，天氣預報裏的特大暴雨連一絲聲響都沒侵進他的睡眠。
窗簾不知何時被拉上了，白天因天氣陰沉而開的頂燈也關了，房間陷入靜谧的黑暗，只餘沙發旁一盞光線微弱的壁燈，茶幾上涼掉的飯被清走了。
萬賀呈身上多了件毯子，從小腿到肩頭将他遮蓋得嚴實。
他掀開毯子準備起身時，發現他的腿邊，裴小拾抱着膝蓋蜷縮成一團坐在地面，半邊身子倚着沙發腳，随着他起身的動作，這人肩膀猛烈顫動起來，喉嚨裏湧出缺氧般的抽氣聲，像是做了噩夢醒不來。
他彎腰去推裴小拾肩膀，晃了幾下才把人叫醒。
裴小拾眼睛是睜開了，臉頰也早被眼淚打濕，亮晶晶的眼影跟着模糊在一片潮濕中，随着他抹眼淚的動作，被不經意帶到顴骨、鼻頭和下巴，不像花了妝，像別出心裁的臉部高光。
哭起來也這麽好看，萬賀呈突然有些好笑地想，裴小拾，你連哭起來都要像明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