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裴小拾第一天從駕校練完車回來就悶悶不樂,萬賀呈晚上到家,先進房看許淑英,從房間出來就看見這人坐在沙發上垂胳膊低腦袋看着像是有心思——裴小拾總把心事寫在臉上。
沒理他,萬賀呈先去洗澡,洗完澡出來看這人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才過去問了一嘴。
問了才知道裴小拾今天第一天練科二就被教練給罵了。
沒有不會罵人的駕校教練,挨罵是每個學車人的必經之路,沒被罵過的拿不到證……雖然萬賀呈還沒考駕照,但這些說法他也聽過。
“我還沒上路呢,就在練那個什麽倒車……”
“倒車入庫?”萬賀呈知道這個。
“對!倒車入庫!今天一上車,剛踩油門就被教練罵了,教練先是說我開飛機,又說我開拖拉機。”
明明有心事,又一直告訴自己不能不開心,裴小拾彎腰坐在沙發上,胳膊撐着膝蓋,手心捧住臉頰,靠外部力量把自己的臉部肌肉往上提,潛意識裏不讓自己垮着張臉。
萬賀呈站在沙發旁,拿起倒扣在茶幾上的折疊鏡,把鏡子對準裴小拾的臉。
裴小拾看見鏡子裏自己癟嘴置氣、五官被掌心包裹着揉在一起的模樣,猛的倒吸一口氣,哎呀一聲把臉捂上了:“我怎麽這個表情!”
像個八十歲老奶奶!
被提醒過後,裴小拾終于放下手直起腰,不再為難自己的臉。
“早知道不報手動擋了,當時就聽說手動擋多了個離合很難踩,本來想報自動擋的,駕校那邊非說男生沒人報自動擋,只有女生才報自動擋。”裴小拾嘟嘟囔囔,“踩了一天離合,腳酸死啦!”
這還是萬賀呈第一次看裴小拾有自己的小情緒,又聽這人說:“但是我看很多女生也是踩離合的,我踩離合老是熄火,她們開得可比我好多了,我覺得我才應該去報自動擋。”
萬賀呈垂手在裴小拾腦袋上呼嚕一把,笑笑:“開車這件事也要分出個男女嗎?明天帶我去駕校,我找你們教練報個自動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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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呀?”裴小拾當真了,擡起腦袋眼睛亮晶晶的,“你也要去學車!”
雖然覺得裴小拾的理解能力有時候挺迷,但萬賀呈還是耐心解釋:“假的,是說你想報什麽報什麽,哪來那麽多規矩要求男生做什麽女生做什麽。
“但是你才剛去,一開始不熟悉是正常的,有不懂的多問,別覺得不好意思,教練拿了學費把你教好是應該的。”
被萬賀呈安慰了一下,裴小拾馬上就開心了,眉毛彎彎又有活力,從放在客廳角落的行李箱裏抽出浴巾和換洗衣服去洗澡。
裴小拾洗澡的時候,萬賀呈就收拾整理房子,畢竟護工只負責照顧老人,不包括打掃衛生。
許淑英已經睡了,老式洗衣機聲音太大,萬賀呈原本打算手洗,去到陽臺才注意到衣服已經被人洗了挂起來。
衣服是裴小拾白天洗的,等裴小拾洗完澡出來,萬賀呈問他,裴小拾趕緊解釋,說衣服是用洗衣機洗的。
“白天看陽臺有衣服沒洗,我順手幫忙洗起來了,衣服不多,幾件阿婆的,還有幾件你的,”裴小拾說,“我來這邊住你不收我房租,我就想着能不能幫你做點什麽,就是洗個衣服,真沒什麽。”
真的順手嗎?萬賀呈說:“解釋那麽多做什麽,有人願意幫我洗衣服,我高興都來不及,你還怕我不同意?”
裴小拾卻聽出了別的,在原地頓了一下,突然有點不知所措起來,走到人面前,擡手拉了萬賀呈胳膊一下:“你、你生氣了?”
生氣說不上,意思是讓裴小拾以後別這麽做了。
裴小拾說:“可是……如果是我換下來的衣服放在陽臺,你洗衣服的時候肯定會順便幫我也洗起來。”
“會,因為那樣省水。”萬賀呈先回答他,再說,“兩件事性質不一樣,你昨晚剛來,今天洗的這些衣服還沒有你的。”
“我……我知道了,以後不這樣特地幫你洗衣服了。”裴小拾眼睛酸酸的,微微低下頭把臉藏起來。
夜晚陽臺燈光昏暗,裴小拾又低着頭,萬賀呈看不清他的臉,手伸到他臉上,指腹貼着他的眼皮劃過,果然摸到點濕潤,語氣一下緩了:“這麽不經說?我是就事論事,不是兇你。”
而裴小拾傷心是因為萬賀呈把“他”和“他們”分得太清了。
裴小拾總是靠情緒做事,跟裴小拾沒辦法也不能理性讨論,這件事讓萬賀呈一度很頭疼。
“才住進來第一天,不着急給自己找那麽多事情做。”萬賀呈拍拍他腦袋,“不讓你洗衣服你都能想那麽多?再說我也沒打算讓你在我家白住,以後衣服一天你洗、一天我洗。”
裴小拾磨蹭到人面前,知道萬賀呈現在對他心軟,便看着人臉色擡起胳膊把人抱住了。
被兇了也不覺得委屈,先想着利用對方的負罪感占點小便宜,度把握得好,這招就用得高明。
兇猛的動物世界裏,小白兔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則。
小白兔讓野獸的心也柔軟。
然後一起去床上睡覺,黑暗中裴小拾又得寸進尺,問萬賀呈能不能親一下再睡,空氣安靜了好一陣,他才聽見萬賀呈回他一句,怎麽親?
裴小拾自顧自紅了臉,驚喜之餘不敢提要求,說碰一下嘴皮子就可以了。
又過了幾秒鐘,萬賀呈說可以,于是兩人就親了。
朦胧月光透過窗簾微弱地照着他們,臉貼臉嘴唇碰在一起時,裴小拾感受到面前人鼻梁如峰抵住自己的臉頰,感受到冷淡眼眸裏的關注,又感受到涼薄嘴唇的溫度,這些開了燈也看不見的模樣,接吻時他閉着眼全能看見。
那麽遠的一個人,原來接吻的時候也能那麽近。
萬賀呈沒閉眼睛,看見只是碰個嘴唇裴小拾都能顫着眼皮很沉浸,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按住裴小拾後腦勺,張嘴輕輕含住他的下唇吮了吮。
裴小拾的嘴唇非常柔軟,像萬賀呈小學時候在學校門口小賣部買過的棉花糖。
裴小拾自己帶過來的牙膏是茉莉花味的,萬賀呈感覺好像吃到了茉莉花瓣。
如果要找個人談戀愛,萬賀呈找不到不跟裴小拾談的理由。
被額外賞賜了貼嘴唇以外的吻,裴小拾心滿意足,抱着毯子一下就睡着了,一整晚都在夢裏延續這個吻。
這次萬賀呈把鬧鐘調成震動模式也不妨礙裴小拾第二天一早聽見動靜就跟他一起起床。
甚至他只是起身關掉鬧鐘準備再躺一會兒,就看見身邊這人已經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了。
“不急,再躺一會兒。”萬賀呈自己先躺下了。
“你來不來得及啊。”裴小拾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看了眼,雖然才五點出頭,他已經開始替萬賀呈着急了。
萬賀呈手背搭在眼皮上:“躺會兒。”
于是裴小拾也重新躺下,毛毛蟲一樣一聳一聳地蠕動到人身邊,很自然地把手放在萬賀呈腰上,吞吞吐吐半天才說:“唔……起早肯定困,要不……考慮一下在公司附近租個房子,這麽遠就別來回跑了,阿婆這邊,工作日我多少能幫你看着點兒,你周末再回來……”
萬賀呈把手放下,被他氣笑:“你還真是能犧牲。”
裴小拾确實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能說出這些話,畢竟他報名這附近的駕校就是為了萬賀呈,沒道理把人往外推,如果每天都見不到萬賀呈,那對于他而言其實來這兒沒多大意義。
“不能叫‘犧牲’……”也不是完全無所求,裴小拾躺平來,垂手揪住自己衣角緊張搓搓,支支吾吾道,“或者,你也可以跟我确定關系……”
确定關系就能“犧牲”得更名正言順了?萬賀呈挺不明白他的邏輯:“意思是我現在跟你确定關系,你就能為我當牛做馬?你談戀愛是為了這個?”
這件事沒得商量,裴小拾願意犧牲,萬賀呈也做不出這種事。
“也不是……”裴小拾知道萬賀呈在故意誤解他,但是卻突然語塞,說不出話。
萬賀呈沒繼續躺着了,起身下床換衣服,衣服換好了,穿褲子扣皮帶的時候看見裴小拾又像昨天那樣翻身把臉埋進枕頭,便過去碰碰他的腿,說:“都是男的,沒必要這樣。”
“有必要。”裴小拾聲音從枕頭裏傳出來悶悶的,“我又不是普通男生,我是喜歡你的男生,不能随便看你換衣服。”
“……”
又親又抱的時候怎麽不說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