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平時工作日的時候，碰上裴小拾要早起練車，兩人一般會一起出門。
太早來不及做早餐，許淑英的三餐有護工阿姨來做，他們的就自己在巷子口買，生煎鍋貼小籠包，馄饨燒麥蔥油餅，糖糕豆花陽春面，小吃街就這點好，能各種輪着吃，萬賀呈從小吃到大已經沒感覺了，裴小拾卻很興奮，說自己這麽多年在家都吃廚師和保姆做的飯，現在發現家裏的根本沒有外面小攤上買的好吃，話剛說完下一秒就吃到個炸到發黑發硬的油墩子，臉色又不對勁了，自己跑去隔壁小賣部買了盒牛奶，插上吸管咕嚕嚕喝着，說要漱漱口。
萬賀呈第一次見一個人漱口的方式是喝牛奶。
“你很愛喝牛奶？”萬賀呈這麽問他。
“牛奶多好喝，能美白，還能長高！”提起牛奶裴小拾臉上就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好像他自己就是那只産奶的牛。
裴小拾确實白，皮膚又嫩到能掐出水來，抱着或是碰着他臉和胳膊的時候萬賀呈摸得出那手感，知道這是從小就被拿露水好好養大、沒幹過粗活累活的貴公子。
牛奶喝一半裴小拾美其名曰要把剩下的分給萬賀呈——有部分原因是他喝不下了。
萬賀呈剛好渴了，沒跟裴小拾客氣，說了聲謝謝接過來一口喝完。
看見萬賀呈一下就把小半盒牛奶吸光了，又聽吸管裏只剩空氣的滋滋聲，裴小拾甚至來不及說一句慢點兒喝。
萬賀呈吃飯快，就算不把早餐帶走路上吃，直接在店裏吃也幾分鐘就吃完了，兩人不互相等，萬賀呈吃完早餐就走，因為他從小吃街附近的公交站出發去到市區的公司要轉好幾趟車，又怕市區堵車，所以得争分奪秒，而裴小拾目的地就在附近，時間多，可以悠哉悠哉在店裏待到吃完最後一口餅、喝完最後一口湯。
今天是裴小拾來萬賀呈家以後的第一個周末，周六早上沒有鬧鐘，萬賀呈五點鐘自然醒了一次，看了眼時間繼續睡，五點半裴小拾眼睛也睜開了，發現自己又被裹成蠶蛹，掙紮了一下沒掙紮出來便直接放棄，腦袋一歪又睡着了。
一開始裴小拾還好奇，怎麽他跟萬賀呈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第二天經常毯子纏身，後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經常睡着睡着不自覺往萬賀呈身邊擠，毯子就是這種時候被萬賀呈拿來“制裁”他的。
等裴小拾再次醒來已是兩個小時以後，枕邊空了，他在床上滾了一圈，把自己從被子裏滾出來，跳下床蹭上拖鞋，穿着睡衣就出去客廳找人，最後聞着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在廚房找着人了。
平時許淑英的中藥是護工煎煮的，今天萬賀呈難得白天在家，就親自動手。
砂鍋架在明火上，鋪平藥材加水，大火煮開轉小火煎30分鐘，一劑藥要煎兩次，不可謂不麻煩，萬賀呈不評價這藥的效用，怎麽說老人家現在整個人的心态都要比在醫院那會兒好上許多，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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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護工阿姨來接手幫忙了，裴小拾洗漱出來，幫着一起做早餐。
煮了小米粥，又做幾份小菜，這個夏天，不練車的時候，裴小拾在萬賀呈家就這麽跟着護工阿姨一點點從最簡單的早餐開始學做飯。
護工姓張，裴小拾跟着萬賀呈叫她張姨，張姨是老劉老家那邊的人，大家彼此知根知底，熟人做事萬賀呈放心。
張姨進房間喂許淑英喝粥，裴小拾和萬賀呈在客廳吃早餐。
裴小拾給萬賀呈夾了好幾筷子炒雞蛋，說這是他炒的，要萬賀呈多吃。
萬賀呈吃的時候，裴小拾就捧着碗偷偷觀察人表情，萬賀呈說：“你吃你的，看我做什麽？”
裴小拾嘴硬說“沒看你”，目光還停留在人臉上舍不得移開。
原來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吃自己做的菜是這樣幸福的感覺，裴小拾覺得自己要暈倒了，傻乎乎說：“我以後經常做飯給你吃好嗎？”
萬賀呈沒話說了，只能說沒必要。
“怎麽會沒必要，很有必要的。”裴小拾很倔強，“我讓張姨教我做飯，以後周末你在家的時候我要親自做飯給你吃。”
其實萬賀呈剛才第一口就吃到了雞蛋殼，只是沒當着裴小拾的面把碎殼吐出來，因為他覺得沒必要多做這一個動作讓裴小拾胡思亂想。
“我會做飯。”萬賀呈說。
裴小拾更驚喜了，手捧臉頰，搖頭晃腦說：“那更好了，你可以教我做飯，我做給你吃。”
又繞回做飯的事情，橫豎裴小拾就是要萬賀呈吃他做的飯。
萬賀呈說自己周末要回學校實驗室，馬上就走了。
“啊……”裴小拾這下真的傷心了，癟着嘴巴垂着眉毛，好一陣緩不過來，因為萬賀呈沒有提前跟他說這件事，他甚至昨晚睡前還一直在想怎麽趁周末騙萬賀呈出去約會。
好了，這下希望全部落空！
萬賀呈看不得裴小拾這種表情，會讓他有種莫名其妙的負罪感——明明他沒有跟裴小拾談戀愛，也不需要對裴小拾負什麽責。
他能感覺到裴小拾要的越來越多了，而他也一次次放任裴小拾越過邊界進入他的領地。
但萬賀呈還是妥協了：“下次周末不在的話，會提前跟你說。”
裴小拾搖搖頭：“沒關系的，我不是下周就要考科一了嘛，剛好趁周末多刷刷題。”
“需要電腦可以用我的。”萬賀呈說。
“沒關系，手機也可以刷。”裴小拾說，“其實我怕自己考不過，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準備啦。”
吃完飯裴小拾送萬賀呈出門，下樓後，萬賀呈把電動車推出樓道，坐上車準備走了，回頭看見裴小拾還在車後頭站着，就把人喊到面前。
“真的沒關系？”萬賀呈捏捏他胳膊，很直男地問，“不會等我走了又要偷偷生氣，怪我丢下你一個人？”
“哪裏會！”裴小拾臉刷一下紅了，他确實有想過等會兒上樓就去暴打萬賀呈的枕頭出氣，但也只是想想，他可舍不得生萬賀呈的氣，當下便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說，“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想做什麽就不做什麽，不用跟我說的。”
裴小拾知道自己沒有身份管萬賀呈去哪裏，萬賀呈做什麽都無需跟他報備。
“有這麽委屈？”萬賀呈覺得挺逗，捏住裴小拾下巴往下按，不讓他繼續咬自己的嘴唇，“別這副表情，我真不會安慰人。”
裴小拾支支吾吾倒是誠實：“你直接走我就不委屈，你要是問我我肯定委屈了。”
萬賀呈松手，笑笑：“還有這種說法，第一次聽說。”
裴小拾說：“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就不讓你走了！”
萬賀呈已經在擰油門，本來确實打算走了的，聽見這話突然覺得有趣，多問了一嘴：“你能怎麽不讓我走？”
約摸不到十秒鐘，他就看見裴小拾就這麽在他面前掉下眼淚來了，豆大的淚水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幾乎能聽見聲音，裴小拾的眼睛一瞬間紅得像小兔眼。
萬賀呈：“……”
“就說讓你走了吧。”裴小拾用手背抹着眼淚。
“眼淚”對萬賀呈沒用，他不會因為幾顆眼淚就不去實驗室，但他這天也确實是因為“裴小拾的眼淚”才提前結束在實驗室的工作，晚飯前就到家了。
裴小拾乖乖在家刷了一天的題，萬賀呈回家在房間和客廳都沒找到裴小拾人，問了張姨才知道裴小拾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他那間“小黑屋”裏。
推門進去，看見大燈沒開，只擰一盞臺燈，裴小拾彎腰伏在他那張電腦桌上已經睡着了，沒被光線照到的後背陷進黑暗，抓在手裏的手機屏幕還亮着，停留在題庫頁面，電量只剩不到10%。
姿勢擺得這麽好，又開了臺燈，以為是看書，原來只是看手機，那其實沒必要跑進這裏來。
萬賀呈還沒喊他，裴小拾就自己醒了，揉揉眼睛回頭看見他，剛睡醒聲音還帶着點兒啞，問萬賀呈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到。”
裴小拾看了眼手機，發現才五點鐘：“不知道你會這麽早回來，沒有跟張姨說要煮你的份。”
“沒關系，我說了，回來前有給她打過電話。”萬賀呈問他怎麽跑這兒來，“這裏光線不好，空氣也不流通，以後門可以開一點，別全關上。”
裴小拾說：“你都可以在這裏學習，我也可以的。”
萬賀呈這下知道裴小拾誤會了，其實這個房間只是一個放舊物的儲物室，沒用了的東西就搬過來，不是什麽書房，以前他也不在這裏看書學習。
萬賀呈有選擇地說：“除了這裏，我更經常在自己房間看書，以後還是去我房間看吧。”
“好。”裴小拾點點頭。
萬賀呈先行離開小黑屋，轉頭去了隔壁許淑英房間，從房間出來後發現裴小拾還在小黑屋裏磨磨蹭蹭，準備去把人抓出來，剛進門就被裴小拾迎面抱住了腰，身後的門也被裴小拾伸出只手關上了，兩人瞬間被大片的黑暗包裹，只靠那盞立在電腦旁老舊的發黃的臺燈散發出一些微弱光線讓他們看清彼此的臉。
萬賀呈聽見裴小拾小聲對他說話：“你今晚是不是因為我才早回來的……”
“是，”萬賀呈老實回答，“你這樣我沒辦法不早回來。”
“因為你心裏有我。”裴小拾幫他補充。
“算是吧。”萬賀呈覺得沒有說謊的必要。
裴小拾紅了耳根，可說出來的話又不太像是害羞：“你覺得我還有什麽不好的，或者我有哪裏你不喜歡，你跟我說好不好，我想改一改。”
“現在挺好的，不用改。”萬賀呈說。
“那你喜歡嗎……”裴小拾紅着臉問出重點，明明把人抱得那麽緊，卻不敢去看萬賀呈的臉。
一下沒有聽見萬賀呈回話，裴小拾心裏的鼓聲更激烈了，震得心髒怦怦直跳，和萬賀呈胸腔貼在一起時，帶得兩顆心在同一頻率顫動。
過了會兒，萬賀呈回答他：“挺好的，挺喜歡。”
裴小拾擡頭，看見萬賀呈正垂眸把目光赤-裸-裸放在他臉上，盯着他，打量他，也在審視他。
迎着這樣直白的目光，他勇敢對上萬賀呈的視線：“你不要随便回答，你知道我說的喜歡是什麽喜歡。”
“有什麽區別？”萬賀呈說，“我也沒對其他人說過喜歡。”
聽了這話，裴小拾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于是只是重複說道：“我說的喜歡，是想要談戀愛的那種喜歡，不是喜歡朋友的那種喜歡。”
聽裴小拾念叨關于“喜歡”的定義，萬賀呈分心想起剛在許淑英那兒又聽說裴小拾下午扶她到陽臺曬太陽的事。
裴小拾這是愛屋及烏，萬賀呈不會不懂。
他現在其實有點兒沒辦法不給裴小拾一個交代，但要說勉強也不準确——他從來不勉強去做什麽事情。
他知道自己并不排斥跟裴小拾發展親密關系。
于是他們開始談戀愛，這時候萬賀呈想的只是一個夏天，而裴小拾已經幻想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