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特殊
03-特殊
今天高二期末考，葉梓宸即将迎來暑假。
寫完最後一道物理題，交了卷，她收拾書包，快步走出教室。背後被人拍了一下，回頭看見許沁笑盈盈的，“你回家嗎？”
葉梓宸心想，和你有關系嗎，但她沒這麽說，“對，我哥來接我。”
“你還有哥哥呢？沒聽你說過。”
“你不也剛問我麽。”
許沁摟着她肩膀，很親密的樣子。但她們其實不算知心朋友，葉梓宸不喜歡她的聲音，說話有氣無力，軟綿綿的，跟沒吃飽飯一樣。
葉梓宸受夠了饑餓的感覺，一聽許沁說話就渾身難受，而且她覺得許沁腦子不好，經常被班裏的小混混欺負，也不知反抗，傻呵呵地像個鴕鳥。
全校同學都知道許沁是千金小姐，長得漂亮身材好，嬌生慣養的公主自然備受矚目，平常少不了獻殷勤拍馬屁的，超市買瓶水都能引來幾個追求者。
這會兒剛下樓梯，不出所料，五六個男生圍堵過來。
許沁退到葉梓宸身後，拉着她胳膊，“梓宸，幫幫我。”
葉梓宸無奈地瞟她一眼，沒出息，就不能自己硬氣點嗎？我都幫你多少回了。
葉梓宸懶得廢話，“讓開。”
打頭的男生出言不遜，盯着她：“你誰啊？我找許沁。”
葉梓宸更煩了，“滾開。”
那男生像被點着的炮仗，頓時挺着身體逼近她，後邊幾個混混也面露兇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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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沁被吓得一聲不吭，但葉梓宸可不怕，她是跟鬼神妖魔打過交道的人，如今這些都是小兒科。而且，她練過近身格鬥，幾個未成年混混張牙舞爪，染個黃毛敞着校服，還真當自己是□□少爺了，實際都是白斬雞，真動起手來，她一挑四綽綽有餘。
葉梓宸淡笑，絲毫不懼，“長不高就別挺胸，惡心人。”說完拉着許沁繞道走。
可那男生不依不饒，掐着她胳膊，嘴裏罵爹罵娘的，“別給臉不要臉啊，你他媽的裝什麽？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
這句話把她搞懵了，呆愣地聽他們起哄譏笑。
“沒爹媽的爛貨，死乞白賴待在孟家，肯定憋着壞招兒呢！”
“哈哈哈哈，說不定是喜歡孟家少爺。”
“瞧你說的，人家能看上她？估計等着騙財産呢。”
“就是，葉家人骨灰都化了吧，她還清高什麽？！”
“給我道歉！”
……
動靜越鬧越大，周圍歡聚的人越來越多，許沁見事态惡化，擔心自己的名譽身份，這些人是沒有道德底線的，萬一被家裏知道她就完蛋了。
她連忙松開葉梓宸的手，轉身就跑，可沒幾步就被扯着頭發揪回來。
葉梓宸臉色陰寒，無視許沁的怯聲哭泣，她早就被惹惱了，此刻更是怒火中燒。二話不說扣住對方手腕，狠狠一擰，死命掰着他四根手指頭，那人身體扭曲地半蹲着，鬼哭狼嚎地喊叫，嘴裏還在罵。
還在找死。
她使足勁，一腳踢他裆下，又連甩了三個耳光，随後貼近他的耳朵，言辭驚悚：“你算什麽東西，再敢提我爸媽，我一定殺了你。”
在場圍觀的學生都膽戰心驚，沒人敢勸架，只好偷摸地找老師。
葉梓宸喘口氣，甩掉那只髒手，往他兜裏塞了五百塊錢，“醫藥費，不夠也沒辦法，你活該。”
兩分鐘後，七個當事人紮堆兒站在年級主任的辦公室。
憑借葉梓宸和許沁的背景，自然不好嚴懲，只說明天請家長來學校。但那些混混可沒好果子吃了，本就是他們騷擾恐吓女同學，公然挑釁校規校紀，還惹到兩家商業大亨，輕則留校觀察，重則開除學籍。
最終結果如何，葉梓宸并不關心，唯一頭疼的是請家長，媽媽知道肯定生氣，最好找個靠譜的幫手。
她重新綁好頭發，拿出濕紙巾擦臉，提着書包出校門，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許沁又是一股暗含委屈的勁兒，“梓宸，對不起……”
“沒事，我見義勇為。”
“謝謝你。”
“不用，他們不敢再找你了。”
葉梓宸側身面對她：“你也別再找我了。”
“為什麽？”
葉梓宸腳步加快，“你是真公主，我是假千金，同桌都是我高攀你。”
“這有什麽？你現在是孟家的女兒。”
“但我姓葉。”
許沁假裝聽不懂，“那你改姓啊，”她挽着葉梓宸的胳膊，“我就喜歡你的性格，酷酷的，就想和你成為知己。”
但我不想。
葉梓宸正要脫口而出，許沁指着校門外的藍黑色林肯，“哎你看！”
“豪車你沒見過嗎？激動什麽。”
“我說的是人，車前邊那個男生。”
“那是我哥。”
“你哥挺好看的，身高腿長。”
葉梓宸笑了笑，這倒是真話。她甩開許沁的手，“我走了。”
“等等，”許沁小心翼翼地問，“你能送我回家嗎？我害怕。”
誰能拒絕一個楚楚可憐的少女呢？
葉梓宸總有兩世為人的自覺和責任，所謂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她就是閑得慌。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她斜挎書包，無奈道，“走吧。”
到跟前兒，聽見許沁叫哥哥，葉梓宸心裏一陣別扭。
她算哪門子妹妹？瞎叫什麽。
更奇怪的是，許沁和孟宴臣初次見面，相處過程卻異常親切，絲毫不見外，一路上寒暄暢談，聊學業聊藝術。
葉梓宸就納悶了，他怎麽沒和自己說過這些話？
一個大學生和高中生有那麽多共同話題嗎？
藝術？她也會彈鋼琴，彈吉他，她還學過拉丁和民舞。
學業？她從小到大的成績排名，無論班級年級，就沒掉出前三。
這些東西她都有，但孟宴臣向來不關心。他談論最多的，只有那些昆蟲和蝴蝶标本，而葉梓宸看見标本就心裏發毛，不敢直視，她覺得每個标本都對應着一場冠冕堂皇的完美謀殺。
以前他們是發小，還能拌嘴吵架，嬉笑玩鬧，後來他們是兄妹，按理說感情會更深厚些。可她卻覺得，自己跟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他們之間像隔了一條深不見底的，混沌的河。
河床沉積了厚重的泥沙，泥沙裏藏着晦暗艱澀的刻痕。這些痕跡拼接成一種情感，日複一日被溫暖的，特殊的，模糊的，難以言說的，不同于發小親人朋友的。
類似愛情的。
它曾經短暫地浮出水面，可惜她沒有看到，亦或是主動放棄了。
以至于現在，她連心裏發酸的資格都沒有，她的質問疑慮都顯得空洞可笑。
到許沁家門口，孟宴臣繞到副駕駛給她開門，許沁甜甜地笑：“謝謝哥哥。”
“你還是叫我名字吧。”
許沁有些尴尬，轉身離開。
孟宴臣回到駕駛座，問後邊那人，“要坐前面嗎？”
葉梓宸面無表情地看書，“不坐。”
“心情不好？”
他的聲音很溫柔，她也不好繼續擰巴，而且她還得求人幫忙呢。
“是挺煩的，現在有件事兒……”
孟宴臣驅車離開這片別墅區，拐上主路，“和我說說。”
“我在學校打架了，老師叫家長。”
車裏頓時安靜。
片刻後，聽見他的聲音，很低沉，“你還真是長大了。”
葉梓宸摸不清他的态度，不知道說什麽。
“你想讓我假扮家長？你以為學校老師和你一樣傻啊。”
她反駁，“你什麽意思。”
“和你爸媽有關嗎？”
“你知道。”葉梓宸嘆氣，“那你幫不幫？”
“沒法幫，我建議你告訴家裏。”
“那不是找罵麽。”
“所以我說你傻啊，非在學校動手，不知道找個犄角旮旯，給他蒙頭揍一頓。”
葉梓宸很驚訝，沒想到他會有如此離經叛道的想法，“喲，你這麽能耐？先前幹嘛去了，也沒見你動手。”
“從前你給許沁出氣，她是你朋友，我沒有幹涉的理由，”他朝車內後視鏡裏看一眼，“況且你沒受傷，我只當小打小鬧。”
葉梓宸心裏不爽，找準機會嗆他：“知道是我的朋友，還跟人家聊那麽開心？你查戶口啊。”
孟宴臣松松領帶，停在路口紅綠燈線內，“你沒聽見嗎，是她主動和我講話。”
她更來氣了，冷聲哼笑，“她主動，你不會拒絕嗎？人家還是未成年，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他音調都升高了，“你在學校早戀，才高二就換了三個男朋友，誰過分？”
“你別和爸媽瞎扯啊，只是同學。”
綠燈亮起，孟宴臣發動車子，起速很快，她來不及防備，身體撞向副駕的座椅靠背，幸好擡手擋了一下。
“你有病吧？想死可別拉上我！”
孟宴臣稍稍減速，“我不死，我怕你傷心欲絕。”
“你太高估自己了，”葉梓宸看着他露出腕表的手臂，故意說：“你死了，我就是唯一的財産繼承人。”
他并不在意，聲音含笑，語氣幽幽，“那正好啊，都給你，還想要什麽？黃金、鑽石、還是房子？”
“你說話算數嗎？”
“只要你說，無論什麽我都會給你。”
她只是跟他怄氣，什麽繼承財産不過是瞎編的。但他的回答那麽鄭重其事，像海誓山盟，聽着突如其來的承諾，葉梓宸沒由來的緊張，心髒怦怦地跳，她穩了穩呼吸，按捺心裏的答案。
随口道：“我以後要進國坤。”
他沒有回應。
車輛入庫，孟宴臣拉開車門，提着她的書包，“好啊。”
這句話有些跳躍，葉梓宸恍惚一瞬，反應過來，跟在他身後，“你真舍得？”
“我的就是你的，談什麽舍。”
是嗎？
那，你也可以是我的嗎？
你說，無論什麽我都會給你。
那我想要你。
你可以把自己給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