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奇孤城
第 1 章 離奇孤城
罔城,地處群山之間,地勢險峻,城內,馬路筆直,四通八達,四方四正,橫有四條,縱有六條,除了這十條主要幹道之外,還有數百條街巷,貫穿了諾大的一座罔城。
這座城,沒有縣衙,更沒有縣令,數十年來,上方也曾派過數十位縣令,都是來而無返,從此銷聲匿跡,了無蹤影,包括他們帶來的家屬親眷,也一并消失在這座詭異的城郭之中。
原來的縣衙所建之處,是現在的闊家巷,因此處冤魂太多,故無人問津,更不敢前往居住。
因此罔城,成了一座聞名遐迩的孤城,說孤也不孤,城內百姓有數萬,街市上保持着熱鬧非凡,和平安泰的景象。
只是這裏,有一個詭異的現象,每一年,在外人看來,都會死上數十人,不會少于十個,也不會多于十個,在這十年裏,持續着這般匪夷所思的規律。
十個人中,有嗷嗷待哺的嬰兒,死于突然死亡,有正值妙齡的少女,衣冠不整的死在幽僻街巷,有身強力壯的中年漢子,滿是鮮血的被洞穿小腹,還有年老力衰的老者,離奇猝死在自家家中,其他人死狀更是慘烈無比。
每年的死狀均是怪異的一致,雖然從第一年開始,城內百姓個個都是人心惶惶,但案子終究是沒有結,兩三年後大家也已習以為常,滿了十個人後,自覺已是太平,再沒有畏懼之心。
一座城內,上萬民衆,每年都有幾十個新生兒出生,人數只會多不會少,數十年來,百姓們已是司空見慣,因為除了這種離奇死法,也沒有其他人因為得病而死。
還有人竟暗自慶幸,或許正是因為這種詭異的事情發生,才保住了多數人的性命,和家門的安泰,卻不知身周已是危機重重。
更可笑的事,竟然有人覺得這裏是一塊風水寶地,人傑地靈,沒有任何的疾病相擾,和災難發生,前赴後繼的想在這裏紮根。
今年是第十年,正值盛夏,夜色籠罩,蟬鳴不已,折南巷中,兩人正往角落裏走去,腳步拖沓,沉重異常。
說是二人,實則一人,上方那人,毫無生息的趴伏在另一人背上,不知道有沒有性命之憂。
底下那人弓着腰,拽着背上人垂下的兩條胳膊,氣喘籲籲的朝前艱難的邁着步子。
走到角落處,那人啪的一下,把背上的人重重的甩落在地,可被甩之人,依舊沒醒,猶如一攤爛泥,沒有動上一絲一毫。
那人喘了幾口氣後,蹲下身去,仔細瞧了瞧地上的人,倏地一下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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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月色,刀光在一瞬間照亮了持刀人那張鞋拔子臉,此人臉型奇長,嘴唇微扁,一雙倒三角眼,在尖刀拔出的剎那間閃出了一道陰森的寒光。
躺着那人,依然緊閉雙眼,斜斜的靠着斑駁的牆壁,四仰八叉,整個人隐匿在了陰暗的角落,許是昏迷很久。
持刀人将尖刀換到了左手,右手伸出,在地上之人臉上啪啪的兩聲脆響,那人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持刀人發出了咯咯的得意笑聲,随即又把尖刀換回到了右手,刀尖朝下,這時聽到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他沒有回頭,只是側耳聽了聽。
不遠處的折北巷中,一名黑衣人正滿頭大汗的狂奔,在巷中跑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蹤跡,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裏出現了失望和不安,逐漸變得混沌,直至漆黑。
折南巷,持刀人手起刀落,朝着地上之人的腹部,深深的紮了進去,噗的一聲,腹部被洞穿一個血洞,絢爛的血花瞬間綻放,毫無顧忌的濺到了持刀人的臉上。
地上之人的腦袋往後仰了仰,發出了一身悶哼,緊接着渾身開始抽搐,片刻後徹底沒了生息。
持刀人擡起左手,胡亂在臉上抹了抹,臉上是血污一片,他毫不在意,臉上又是一陣冷笑,将沾滿血跡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黑衣人正在彷徨無措,焦躁的走到了玲巧路上,一蒙面人靠近,無聲的指了指一個方向,是折南巷,黑衣人神色凜然,疾步朝折南巷走去。
玲巧路是縱向四條路中的其中一條,罔城之中,由西向東,依次是玲敏路,玲巧路,玲铛路,和玲珑路。
折南巷和折北巷是平行的兩條巷子,都呈彎折形狀,位于玲巧路的東側,一折朝北,一折朝南。
持刀人蹲在原地,仔細的欣賞了自己的傑作一番,才慢條斯理的扶着牆頭站了起來,許是蹲的時間久了,雙腿發麻,他又在角落裏站了一會,這才慢吞吞的轉過了身。
小巷的另一頭,一個颀長的身影,筆直的伫立,一身黑色長衣,随風烈烈擺動,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額上的汗珠已經被他擦拭,那雙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持刀人。
遠遠的掃過角落裏躺着的人,腹部破了一個血洞,腦袋歪側在旁,已經沒了一點聲息。
他無聲的抽了口涼氣,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的蜷起,他的手心裏也都是汗,眼底的落寞一閃而過。
持刀人忽的身體一抖,待看清了來人,才稍稍平緩了一下紊亂的呼吸,快速走了過去,不易察覺的朝黑衣人點了點頭。
黑衣人面無表情,仿佛沒有看到持刀人,雙手附在身後,只是全神貫注的看着地上那個已死之人,眼底越發濃郁漆黑,就像是一抹深潭。
持刀人稍有猶豫,深吸了口氣,還是擦着黑衣人的肩頭,錯身而過,身體不易察覺的朝另一邊歪了歪。
待他走了幾步後,回頭看到黑衣人依舊像一尊泥雕石像般筆直站着,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辛公子,不走嗎?”
黑衣人沉默的注視半晌,像是想起了什麽,悠悠的開口問道:“拔子,你的那把刀,紮進去的時候,有什麽感覺嗎?”
罔城沒有縣衙,但有譽壓堂,沒有縣令,但有譽壓堂堂主,拔子是譽壓堂的十大殺手中的一個。
他們十個是一同進的譽壓堂,春夏秋冬過了也有十三個輪回,頭一年進譽壓堂,拔子每一天都會背着一塊沉重的石頭,一開始足以把他壓塌。
第二年,他有了第二種訓練,就是一掌拍人後背,一手捂人嘴巴,第三年,他迎來了最後一項訓練,就是揮着尖刀捅人胸口。
原本以為進了譽壓堂,會是一件極其光鮮,無上榮耀的事情,卻沒想到,做的竟然是傷人性命,天理不容的事情,不能與人言,否則自身的小命不保。
持刀人一愣,猝不及防的一個問題砸了過來,他呆怔片刻,才哆哆嗦嗦的回道:“沒有啊?辛公子。”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背後再如此苦不堪言,面上也只能欣然接受,時間一長,這些人都麻木了,拔子便覺得自己變得冷酷了,或者說是裝的冷酷。
黑衣人偏頭,黑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黯然,在這漆黑的夜色中瞬間消失,又向前走了幾步,持刀人落在了他的身後。
他知道,這些人一進堂就被烙上了封印,不能自殺,不能逃離,更不能背叛,只能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黑衣人腳步放緩,聲音很是沉重,從衣襟裏拿出了一張小小白紙,展開後又揉成一個小紙團,重新揣入衣襟。
持刀人張嘴啞然了半晌,失聲喊道:“辛公子,不要去了。”
黑衣人腳步頓住,沒有回頭,直達腰際的黑發,在小巷中飄灑,凜然一副清冷的顏色。
“為什麽?”黑衣人優美且帶着磁性的聲音響起,就像一串風鈴在風中盡情飄蕩,叩動着旁人的心弦一陣悸動,像是在自言自語,“究竟為什麽?”
他重複了一遍,悄無聲息的轉身,随即是漆黑眸子裏的不解,直接穿過了小巷裏的黑暗。
額頭上的熱汗擦淨,手中的冷汗逐漸消散,那人的性命終究還是沒有保住,其實他心裏也知,就算救了又如何,只會搭上另一條無辜的性命,饒是如此,他還是想争取一下,但還是沒有成功。
持刀人一陣心驚,十步之遠,在這幽暗的巷子裏,正常情況是看不清對方的雙目,可是現在,他卻看得清清楚楚,猶在近前。
黑衣人的那雙黑眸,就像閃着一種獨特的光芒,在黑夜之中,重重的敲打着持刀人那顆慌張的心,除此以外,他的臉,連帶着他那身黑色長衣,也一并隐沒在了黑暗之中。
持刀人架不住黑衣人的駐足凝視,又一次慌亂畏懼的回道:“辛公子,我确實已經沒什麽感覺了,有十年了,每年我都用同一種方式殺一種人,你讓我怎麽有感覺。”
持刀人的嘴唇有些顫抖,臉色忽青忽白,他很慶幸現在是黑夜,對方應該是看不出自己神色的慌張。
“你确定你沒說謊?”沒等持刀人回答,黑衣人的聲音再次抵達到了他的耳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他的耳膜,“你冷嗎?”
持刀人捏了捏手裏的刀,刀尖上的血水已然凝固,他搖了搖頭,或許是想到黑衣人應該是看不到的,立馬又說:“不冷。”
“不冷?你的嘴唇都青紫了。”黑衣人像是有一雙神目,能洞穿黑夜,帶來光明,他又擡手指了指角落裏的那具屍體,“可是他的嘴唇,還是紅色的,是不是因為他在不斷的流血。”
果然,持刀人擡眼看去。他震驚的發現,那具屍體流出的血水,竟然泛出了微弱的熱氣,氣流徐徐上升,就似已死之人的靈魂出竅,陰煞轉世。
持刀人拿着刀的手開始不停的顫抖,惶恐的朝後退去,後背結結實實的撞上了牆。
黑衣人收回了手指,臉上浮上了一絲促狹的笑容,他并沒有再往深處走去,在原地站了片刻,又重新走出了巷子,來到了持刀人的身邊,持刀人此時差不多快要靈魂出竅,整個人都僵住了。
黑衣人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壞笑:“我們走吧,該去複命了。”
持刀人木讷的應了一聲,黑衣人擦身而過,嘴角帶上了幾分嘲諷,朝着玲巧路上走去。
持刀人後知後覺的發現黑衣人已經走出很遠,快要拐到玲巧路上,他迅速的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小跑着跟了上去。
黑衣人壓根就沒去看他,走的不緊不慢,卻又像在等持刀人,或者是別的什麽人。
走到拐角處,他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身後,持刀人正在緊趕慢趕。
蒙面人翻上了牆頭,雙腳輕輕的踩着瓦礫,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像是一只貍貓,半蹲着身體,雙目炯炯的盯着黑衣人的右手。
黑衣人對他溫和一笑,右手一翻,彈出一個已經揉皺的小小紙團,紙團悄無聲息的彈向空中。
一道筆直的,沒有任何弧度的直線,紙團直接到了屋檐上空,蒙面人伸手一捏,恰當好處的接住,也對着黑衣人報以一笑。
蒙面人重新落回牆後,拉下了臉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張清秀的臉,是個極其年輕的男人,眼神同樣幹淨,皮膚白皙的如一張白紙,臉上有着少年人的單純。
他緩緩的展開手中的紙團,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紙上寫着八個字,巷內人死,去查來處。
蒙面人仰了仰頭,待再看紙上的字,已然消失不見,只是一張皺巴巴的白紙,他重新又把紙團揉皺,右手稍稍用力,瞬間變成紙屑,紛紛揚揚落于泥土之中,這時就連白紙也已消失不見。
折南巷角落,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另一個人,也是一身黑衣,身形修長,正在對地上的屍體行注目禮.
此人身法極快,轉身越過了蒙面人所在的圍牆,無聲無息的跟在了持刀人和黑衣人的身後。
牆外,持刀人已經趕上黑衣人,谄媚的問:“辛公子,今天你正式入堂了?”
黑衣人點頭,道了聲:“嗯,入堂時沒看到你。”
“哦,我在外面執行任務。”持刀人一邊跟着,一邊緊張的瞟着黑衣人的臉。
“今年第十個人?”黑衣人淡淡的問,黑色眸子裏沒有一點色彩。
持刀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讷讷應道:“是,十個人已經結束了,今年結束的早。”
“是嗎?”黑衣人偏頭瞥了他一眼,“你确定結束了?”
持刀人一愣,張口結舌了半晌,嗫嚅道:“我是最後一個,應該是吧!”
這次黑衣人沒有開口追問,靜靜的在玲巧路上飛速穿梭。
這樣的他,讓走在後面的持刀人更是感到手足無措,一路汗津津的緊張跟着。
而他們身後的人,隔了很遠,逐漸放慢了腳步。
剛走到堂口,黑衣人頓住腳步,他雙手附在身後,若有所思的朝身後瞥了一眼,筆直的馬路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任何動靜,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正要邁過高高的門檻,忽聽裏面有一聲音傳出:“辛嘯,你這是去哪了?”
先受到驚吓的是持刀人,他緊張的四下環顧,半晌後才在一棵樹後瞅到了一抹白衣飄飄,他讷讷的低聲喊道:“公子。”
黑衣人拖長了聲調,冷冷的回道:“出去逛逛,怎麽,這你還管?”
“大半夜的,你還挺忙活!”白衣人用手中折扇敲打了幾下樹幹,哼着不成韻律的小調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