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無辜牽連

第 50 章  無辜牽連

兩人都沒走上多久,辛嘯就已經能看到一片焦黑的土地,沒有殘垣斷壁,也沒有傾倒的殘枝,只有從這片殘忍的焦黑之中,隐約能發現當年被夷為平地的慘狀。

“你知道這片土地上曾經有什麽嗎?”

不等辛嘯有所反應,方植接着道,“這裏有參天大樹,有生機盎然的花草,種滿莊稼的田地,有院子,有房屋,有幾十戶人家,院子裏有到處啄米的小雞,還有豬圈裏吃了睡睡了吃的大白豬,每戶人家都養着牛,養着羊,你想想,幾十戶人家,有多少個人,上百號人。”

說到這裏,方植開始激動起來,聲音也逐漸提高,他是在大聲控訴:“都死了,原來罔城的災難,像一團烈火,燒到了這裏,他們不該死的,都不該死,只是因為這場相鬥,發生在離這裏不遠處的清雅山上。”

“你當時都看到了?”辛嘯盡可能的把語氣放緩放輕。

“沒有,我當時在自家豬圈裏喂豬。”方植一口否認,艱難的別過了頭。

辛嘯緩緩的朝前走去,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生機勃勃的村莊,兩旁都是人家,栅欄圍着農舍,院子裏是小雞啄米,和豬圈裏發出的嗷嗷叫聲。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正舉着一只大盆,勉為其難往石槽裏倒着豬食,可他的臉上卻洋溢着喜悅的笑顏。

身後有腳步聲,辛嘯下意識的轉身去看,卻沒看到方植,而是兩個在他夢境中出現的人,殷離和尹艮。

殷離似乎受了傷,尹艮正攙扶着他,辛嘯不由得朝後退去,站在了路邊,他越發覺得自己的夢境和現實分不清楚。

兩個人跌跌撞撞的朝這邊走來,卻在一個路口停了下來,尹艮指了指一邊的一條大路:“師父,我們走這邊。”

“等下,我們為何不進這方家村?”殷離對着方家村努了努嘴。

“師父,去方家村?”尹艮一臉錯愕,“那裏面可住的都是凡人。”

“凡人又如何,我們做的可都是些救民濟世的大事,何必在乎這些小節。”殷離滿不在乎的甩了甩衣袖。

“師父是何意思?你都說了我們做的是救民濟世的事情,那難道方家村的村民不該是我們救的那些人嗎?”尹艮困惑的看着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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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不是不救他們。”

話音剛落,一個五六歲的小孩頂着兩只小辮從村口跑了出來,見到扶着的兩人,一臉好奇的看着他們。

殷離空出的左手揚了揚手裏的劍鞘:“小孩帶路,有哪裏可以躲藏的地方?”

小孩仰臉問道:“伯伯是要躲貓貓嗎?”

殷離原本嚴厲的臉上,頓時現出了慈祥的笑容:“對對,躲貓貓,你家能躲嗎?”

一旁的尹艮滿臉拒絕:“師父,我們可不能牽連無辜。”

殷離一把推開了他,腳下趔趄,險些摔倒,尹艮立馬上前扶住,一臉歉意。

殷離明顯的是腿上有傷,他神色不悅的瞪着尹艮:“怎麽,你竟敢忤逆你師父我。”

尹艮随即解釋:“師父,我哪敢違逆您,我的意思是他們都是老人小孩,手無縛雞之力,如果譽壓堂裏有人打過來,他們豈不是毫無招架之力。”

“你都說了他們沒用,那留他們又有何用!”殷離的這話實在不在理上。

沒等尹艮有所反應,殷離就催着他:“快!”

他一下就掙脫了尹艮的手,原本還不穩的走姿突然靈活起來,在尹艮的瞠目結舌下,一把操起了地上的小孩。

尹艮還想說些什麽,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只能深深的嘆了口氣,急忙追了上去。

一直在路邊冷眼旁觀的辛嘯也趕了上去,這時小道兩邊風景漸漸的豐滿起來,如方植所說的農舍人家,還有不遠處綠油油的田埂,開始進入了辛嘯的視線範圍內。

有個中年男人從一戶農舍裏走了出來,見抱着小孩的殷離,湊上前熱情問道:“小山子,家裏來客人了?”

雖是這般問,但男人的臉上挂着狐疑的神情,殷離和尹艮的穿着都是大戶人家的打扮,明顯和他們這些當地人不是一起的。

殷離并未加理睬,只有身後的尹艮一臉抱歉的回答:“路過,讨碗水喝。”

男人剛開口說了一句:“我家裏有。”

話音未落,他就被殷離和尹艮遠遠的甩在了身後,殷離都沒問清楚小孩住哪,因為他可不想躲在方家村口,他想再往深處走上一走。

辛嘯走過這個男人,男人同樣沒看到他,還在伸着脖子朝村裏張望,嘴裏不停的嘀咕:“怎麽像個強盜似的?難道,不對,他們肯定有事,不會吧,是罔城的人!”

男人一臉驚恐,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指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看上去曾經親眼目睹過,或者是經歷過什麽令人害怕的事情。

他快步跑開,方向也是村子深處,不過很快在一戶農舍門口停下,大聲的敲着栅欄:“方叔,在家嗎?村裏有外人進來了!”

屋裏沒有動靜,不過他這邊卻驚動了前後的幾戶人家,都急急忙忙的跑出來問:“怎麽了,出事了?”

男人立刻回答:“有外人進村了,抱着方小二家的娃。”

“外人?”

“我猜是罔城的人。”男人被吓出了一頭一臉的汗,不停的抹着額頭。

“啥,罔城,譽壓堂邱家的?”問話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婆婆,只見她顫顫巍巍,拄着形似拐杖的樹枝,渾濁的眼球裏滿是驚懼。

有個年輕人健步如飛的朝村裏跑去:“我去看看。”

“你小心點。”婆婆舉起了拐杖,想要去阻止年輕人,不過她聽到的只有随風飄來的一句應聲。

有人無助的問:“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婆婆手中的拐杖不停的敲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發出咚咚咚的惱人噪音:“小四家的孩子,就是前幾年去了趟罔城,再也沒有回來。”

她開始老淚縱橫的抹着泛紅的雙眼,已經沒有人理她,紛紛的躲進了自己的家,從傳出的喧嘩聲,能聽出他們都在收拾行李。

“這可怎麽辦,可怎麽辦啊?”

婆婆的身邊只站着一個辛嘯,辛嘯想要安慰她,或者是直接帶她走,可什麽都做不了,辛嘯摸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婆婆也進了屋,但很快又走了出來,她手裏拿着一個簡單的行囊,并沒有出村,而是朝年輕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小六子,小六子。”一路上都是婆婆急切的聲音。

很快,剛才跑開的年輕人又跑了回來,見到婆婆後立馬壓低聲音:“奶奶,你怎麽來了,你手上拿了什麽,唉,我聽到了,他們不是罔城的,是別地方來的,別擔心。”

“不是罔城的?”婆婆的臉上滿是狐疑。

“不是。”小六子矮身摟過了婆婆的肩,輕輕的拍了拍,“他們只是路過的,沒事。”

辛嘯聽出來了,殷離沒說實話,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他們是路過,而不是從清雅山上下來,更沒說和譽壓堂才有過一場激烈的酣鬥。

看着婆婆和孫子離去的背影,辛嘯大踏步的繼續往前走,走了一小段路,就聽到殷離的高談闊論。

“這次我們去看看罔城發生了什麽,如果真有壞人在,我們一定要把他們鏟除幹淨,再也不能讓這些人為禍鄉裏。”

辛嘯站在栅欄外,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正畢恭畢敬的給殷離奉茶送水,尹艮則是一臉不安的四下張望。

像是發覺了什麽,尹艮湊到殷離耳邊低語着什麽,這些辛嘯聽不見,卻聽到殷離的一聲疑問:“你看到了?”

尹艮點了點頭,朝村口方向看去,辛嘯順着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看到的是有四個人正站在村口。

村口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很多人推着平板車,車上有小孩,小孩懷裏抱着棉被,被各式大小的筐筐簍簍包圍着,筐子裏都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日用雜物。

辛嘯眯眼仔細瞧了瞧,四個人有自己的師父長坤,還有師伯長乾,道長巽真,以及巽真懷裏抱着一只貓。

還有後面一身華服的梁坎梁宗主,正在一邊和一位鄉親在打聽着什麽,那時的他還不是一只貓。

顯而易見,這四個人身上都帶着傷,長坤将雙手攏在了衣袖裏,但看得出來,衣袖一直在不停的顫抖。

長乾騎着一頭驢,正趴在驢背上,沒有人牽那頭驢,驢卻很聽話,一直穩穩的站在一邊,長乾只在人多的時候稍稍擡起了頭。

辛嘯能看到長乾是光着雙腳,沒穿靴子,右腳被布條裹了一道又一道,溢出了輕微血絲,腳上受了傷,不是之後的雙腿沒了。

巽真看着還算正常,可是他的臉色灰白,明顯的是五髒內俯受了重傷,懷裏的大肥貓不厭其煩的舔舐着他的右手食指。

梁坎雖是在和人說話,辛嘯能感覺到他的不對勁,整個人都漸漸沒了顏色,像是在下一刻,就會突然消失在這塵世間。

他們都受了傷,辛嘯飛快的跑了過去,腳步聲驚動了一個人,是尹艮朝他這邊看了過來,剛才不安的神情消失了,給了辛嘯一個寬慰的笑容。

辛嘯急着去村口,奔跑途中,才想起尹艮對自己的那個詭異笑容,難道尹艮看的見自己,或者是,他看到的這一切,都是尹艮準備給他看的。

想到這裏,辛嘯人已經到了村口,小六子也在人群之中,只聽到他在大聲喊:“叔叔伯伯,姑嬸姨娘,都是誤會,我弄清楚怎麽回事了,剛才那兩人只是經過,他們要去的是罔城,是要救我們于水火的。”

話音剛落,所有的人都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村口的四個人,意思不言而喻,你們是幹什麽來的。

四個人聽了這一席話,一開始面面相觑,片刻後,梁坎首先問:“他們果真進去了?”

一開始被殷離抱進村的小孩,此時已經回到了村口,指着殷離所在的方向:“伯伯在裏面,伯伯是被叔叔扶進去的。”

梁坎又回頭看了三人一眼,松了口氣,卻又立馬緊張道:“是殷離和尹艮,他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巽真摸着肥貓的手一滞,大惑不解道:“他們進村幹什麽?這裏可不是久留之地。”

梁坎摸着胡須想了片刻,才緩緩的道:“不知道,先進去吧,把他們叫出來,就在這附近,正好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麽辦,長乾長坤也需要養傷,巽真你也正好歇息一下。”

梁坎并未提及自己的傷勢,巽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遲疑着道:“怕是不妥,如果譽壓堂的人追上來,這裏這麽多人,恐怕會傷及無辜,還是找個遠一些的地方,離這要遠。”

話一說完,巽真就看向了村口擁擠着的人潮,那些人每個人的臉上幾乎都是茫然,眼神裏充滿着對這幾人的探詢。

驢背上的長乾沒說話,卻聽一邊的長坤道:“要叫他們出來,我們恐怕都要進去,不然誰都照顧不到誰。”

巽真猶豫了片刻,只能點了點頭,于是四個人拖拖沓沓的進了村。

看到他們進了村,村裏的人也紛紛的推着平板車,朝自己家的方向走,車輪攆過泥土,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大人的輕松交談,還有小孩的高聲歡笑,似乎這一切都歸于了之前的平靜。

如果殷離說了實話,或者說他們四個人吐露關于實情的一字半句,勸誡方家村的人先遠離此處,這些村民有了戒心,就會找上其他地方躲上一躲,或許接下來也不會發生方家村的慘烈後果,想到這裏,辛嘯的心頭狠狠地抽了一下。

尹艮不知什麽時候跑了出來,看到四人已經走近,并沒有面露喜色,相反是一臉尴尬。

他擡手指了一戶人家,四人朝他颔首示意,沒有過多交談,就走進了這戶人家,而尹艮卻沒進屋,相反就站在栅欄木門外面。

辛嘯心裏盤算,這幾個人中尹艮是最年輕的,很有可能他是那個最說不上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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