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腌臜之事

第 61 章  腌臜之事

方植遲疑片刻,朝殷離看了兩眼,殷離正背對着他和嚴秋林在說話,于是他不動聲色的擡步朝扶河巷走去,很快,他走到了鈴铛之下。

就在他的對面,出現了一個人影,他認識,在清雅吳林遇到的尹艮,曾經在方家村被黃沙掩埋之前,把他救了出來,他也知道尹艮已經死了,這只是他的魂魄。

“你怎麽來了,你不是一直和辛嘯在一起嗎?”方植皺了皺眉,邁步就想離開,一點沒有遇到救命恩人的狂喜和感念。

“你知道方家村是怎麽慘遭屠戮,你就認為是落地七星陣那幾個人造成的嗎?”

尹艮就站在原地,面色平靜的看着方植。

方植靠着牆頭,神色警惕的看着尹艮,他不小心撞上了一旁的鈴铛,頓時叮鈴鈴的悅耳聲響起。

方植急忙拉停了鈴铛,就像被人窺破了心思,神色緊張的道:“這個我知道,你什麽意思?”

譽壓堂裏,壓合被嗆人的煙味熏得眼睛泛紅,他低着頭,四處去找自己的母親:“娘,娘,你在哪。”

沖進他們住的房間,看到母親已經側卧在地,他急忙去探鼻息,月姨呼吸微弱,壓合雙目赤紅,把母親背在了肩上。

在赤紅的火焰,和彌漫的煙霧中,壓合找不到出路,在譽壓堂裏胡亂走了半晌,聽到有馬叫聲傳來。

擡頭看到不遠處,像是有個人正拉着馬車朝這邊走來,他開始劇烈的咳嗽,眯眼看了過去。

卻是在不久之前挾持自己的長坤,長坤朝他和藹的招手:“壓合,把你娘放車上來。”

壓合原本心裏有氣,但見有馬車,小跑着迎了過去,将趴在背上的娘輕輕的放在了車廂裏面,随後看向長坤,梗着脖子道:“你,不會是,你到底想怎麽樣?”

長坤将馬的缰繩遞給壓合:“我的手有殘疾,駕不了馬,你來吧。”

壓合愣了愣,不由自主的接過僵繩,長坤艱難的爬上了車板,壓合也上了馬車,兩人并排坐着,長坤關切的問:“你母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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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了,呼吸微弱。”壓合嗓子有些沙啞。

長坤回頭,将車簾拉開了一條縫,朝裏面看了一會,随即又放了下來,重新轉向壓合:“沒事,一會就好了,走吧。”

壓合這才沖着長坤欠了欠身:“道長,我們怎麽走?”

長坤撚着胡須想了片刻:“走東城門,其他的城門已經走不了了。”

壓合不知道外面的情況,當然是言聽計從,将馬車趕到了回頭路上,馬頭就沖着東城門的方向。

路上已然空空蕩蕩,在他趕着馬車到了大集市門口,還是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夜晝,他遲疑的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長坤。馬車還是停了下來。

邱明主知道南城門也已徹底關閉,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擡手就要去抓石坑當中的寅今。

白慘慘的手擡起,辛嘯只覺不妙,體內一股暖流湧向周身,空中傳來了尖利的呼嘯之聲。

邱明主擡頭朝天看了一眼,一把閃着黑光的利劍劃破長空,劍尖直指自己的咽喉,他倏地閃過,人已經上了小屋的房檐。

陰芽沒有锲而不舍,而是掉轉了方向,辛嘯此時的手裏也有一把劍,正是陰芽的劍魂,兩把劍就這麽合二為一,光芒時而亮如白晝,時而又暗如黑夜。

“好劍。”邱明主此時突兀的贊嘆,他剛才在陰芽無主的時候試用了一下,就這麽毫不留情的殺了邱悅風。

之前他還在譽壓堂石屋,有人爬上了牆頭,将一封信丢在了圍牆之內,如果當時邱明主只要有一點殺機,這人的性命就如蝼蟻一般,被他彈指就能殺死。

方植也是冒了性命之憂送的這封信,所以他在最外面寫了第八個人四個字,邱明主被這四個字吸引,也就是趁這空隙時間,方植以一種平生從沒有過的健步如飛,逃得生天。

辛嘯的身體一轉,将手中的陰芽劍揮出,陰芽如水中浮木一般,在棉花般的罩子上穩穩躺平。

一下看不出有什麽發生,可是邱明主能看出來,陰芽正在将那個冤魂混在一起的氣流緩緩下壓。

邱明主回頭看了大集市門口一眼,喊了一聲:“夜晝!”

辛嘯擡頭,卻看到了夜晝如鵝毛般輕飄,瞬間來到了坑洞上方,接着在他的驚呼聲中猛地下墜,目标正是下方的陰芽劍。

他立馬将陰芽挪了位置,可是邱明主卻冤魂般的死纏,夜晝的整個人都跟着陰芽劍跑。

辛嘯剛想收回陰芽,看到了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夜晝伸出了手,指甲細長鋒利,直直的抓向柱子上寅今的咽喉。

陰芽嘡啷落地,辛嘯的雙腳踩在了坑洞上方,這時他卻感到了坑洞不再像之前一般柔軟,而是逐漸變成了堅硬和平實。

不及多想,他攔在了夜晝和寅今當中,夜晝的手在即将觸碰到辛嘯肩頭的時候,原本堅毅的神色現出了吃驚之色,只聽到咔嚓一聲,他的手扭曲的從辛嘯右肩繞了過去。

辛嘯知他手骨斷裂,急忙扶住了他,還是聽到了連續不斷的咔嚓聲,他痛惜的喊道:“邱明主,你他媽混蛋!”

坑洞外緣傳來邱明主的聲音:“他就是個活死人,你憐憫他幹什麽!”

辛嘯知道跟他說什麽人之道義,都是白費,邱明主就是個惡魔,十惡不赦,對任何人,都毫無同情之心。

辛嘯赤紅着雙眼,眼見着夜晝将自己的手臂強行彎曲,咔嚓聲終于停了,他的那條手臂不知斷成了多少節,已經無力的垂了下來。

他只能将夜晝扶到了柱子邊上,和寅今背對着背,聽到夜晝在小聲跟他說:“邱明主,已經将黃沙放在坑洞裏面,如果遇到萬不得已,你去石屋後面的地道,不要出來。”

辛嘯低頭掃了一眼坑洞,發現了裏面的森然白骨,覆蓋上了細膩的黃色沙土,他在夜晝沒受傷的左肩上拍了拍:“知道了,我帶你們一起走。”

夜晝對着他慘淡一笑,沒有吭聲,只是朝着放在肩頭的手看了一眼。

辛嘯也沖着他微微一笑,收回了手,轉向了邱明主,突覺腳下開始不穩,他立馬召回了陰芽劍,劍尖直指邱明主。

腳下又逐漸變得軟塌塌的,辛嘯左搖右晃的站立不穩,忽然,他的腳下一空,整個人往下陷了進去。

此時夜晝已經替寅今解開了綁繩,突然見辛嘯矮了半截,情知不妙,甩掉了手中的繩子,伸出左手就要去抓辛嘯的胳膊。

陰芽劍越過了坑洞,直逼邱明主的咽喉,邱明主感覺被一團黑氣籠罩,閃到一邊,他自認修為甚高,毫不避諱的擡手就去抓,手腕處傳來劇烈的疼痛,就在這一瞬間,他已經抓不住任何東西了。

辛嘯下意識的要去抓什麽,可什麽都抓不到,就在自己将要陷入一片混沌,下沉的速度卻減緩了,還似乎在緩緩上升。

陰芽斬斷了邱明主的左手,邱明主擡起看向自己手腕,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怎麽回事,我修煉了幾百年,捶打出來的金剛不壞之身就這麽被。”

說到一半,他又開始憤憤的道:“陰芽,天下第一魔劍,還真是劍如其名,當真是一把好劍,鍛造的如此堅固,都敵不過這把魔劍。”

陰芽在第一時刻倒轉劍頭,在辛嘯雙手亂抓的時候,劍柄出現在了他的手裏,而他的另一只手,被夜晝的手抓住。

這一抓一提,辛嘯被拉上了坑洞,他抓着坑洞的邊緣,不知何來的一股大力沖了過來,把辛嘯和夜晝沖上了岸。

邱明主現在已是癫狂,踢開了自己的斷手,伸出了另一只手,就要去抓辛嘯,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狂躁之氣,簡直包圍了整個大集市,就連整座罔城,踩在地面上的人都能感到一種氣急敗壞的戰栗。

夜晝一個翻身,擋在了辛嘯前面,他只是個活死人,對外部的感應微乎其微,并沒有對罔城的異變有所畏懼。

辛嘯死死的握住陰芽,他的手心裏全是汗,只覺胸口發悶,猶如壓了一塊千斤墜石一般。

他強自鎮定心神,竭盡全力的一個側身,揮出了手中的陰芽,只感覺連在肩頭的那條胳膊仿佛不複存在,酸痛的無與倫比。

可是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陰芽剛一脫手,就在眨眼之間,劍尖在一片血霧之中,幹淨利落的斷了邱明主的另一只手。

寅今被松開綁繩,覺察腳下松軟,他立即摟住了那根柱子,可是他整個人還是不由自主的漸漸下沉。

剛才的那股力量轉向了他的腳下,把他慢慢的托了上去,寅今在驚吓之餘看到了一個袅窕的身影。

邱明主發出了一聲慘叫,他退到了小屋牆邊,很快他又笑了起來,傷口緩緩合攏,從裏面長出了一雙血紅的手。

辛嘯沒有注意到,因為他也看到了坑洞裏,那個窈窕的身影,是湘玉姑娘,他慢慢的站了起來:“湘玉姐姐!”

湘玉也只是個影子,可是音容相貌卻出奇的清晰,她對着辛嘯露出了微笑:“謝謝你!”

這句話後,辛嘯陡然想起了又字巷裏,令人難以啓齒的一幕,他緩緩的跪在了地上,一陣哽咽之後,前額磕在了地上。

那個夜晚,湘玉自殺,被人拖出了鬼院,辛嘯一路跟上,看着湘玉的屍體被擡上了擔架。

兩個人在前面擡着,辛嘯就偷偷摸摸的在後面跟着,看着擔架被擡到了又字巷中段,他也是在那時,知道了又字巷的存在。

當時已是深夜,辛嘯就在巷口遠遠的朝這邊窺看,湘玉的屍體就放在巷子中間,擡擔架的兩個人低語幾聲,随即發出了幾聲不堪入耳的浪笑。

辛嘯聽着都是一身雞皮疙瘩,卻聽一人說着:“這麽個小美女,就這麽扔進去,未免太可惜了。”

“那就讓她不要太可惜了。”另一個人接話。

月光在這時傾瀉下來,正正的照射在巷子中央,辛嘯忽然睜大了眼睛,因為他看到了湘玉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的撕了下來。

湘玉死了,她無力掙紮,更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将會發生什麽,辛嘯暗暗的握住了拳頭,他正想一頭沖上去。

突然,他整個人被一個人抱住,嘴巴被用力的捂住,發不出一點聲音,但那個人卻沒把他帶離現場,反而在他耳邊輕聲道:“辛嘯,你要記住你看到的這一切,這就是譽壓堂做的醜事,等你長大以後,一定要滅了譽壓堂。”

當時的辛嘯沒有想起當年在闊城青樓裏發生的事情,可是他總覺得似曾相似,雖然他當時并沒有遭受什麽。

同樣的義憤填膺,同樣的怒火中燒,他想去拿把刀,當年的辛嘯個子不高,只是高出桌面半寸卻還是看到了桌上那把明晃晃的尖刀。

他看着金地去脫去外衣,一步步的朝他走近,本能的危機感襲遍全身,他下意識的抓起了桌上的尖刀。

現在的辛嘯,同樣也是,他手中似乎已經握起了刀,下一刻就要在那兩個人的身上一刀一刀,将他們千刀萬剮,将他們挫骨揚灰。

就在他手中的尖刀插進了金地去的腹部,金地去不敢置信的低頭看着刀柄,從刀身和皮肉的縫隙間,殷紅的鮮血湧了出來。

金地去踉跄着後退幾步,仰倒在了身後的床上,他到死都沒想清楚,自己怎麽死在了一個小孩手上。

辛嘯一直在劇烈的反抗,可身後的人就讓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兩個禽獸在湘玉的屍體上發洩□□,止不住的淚水狂湧,大滴的淚珠流進了他的口中,有着鹹鹹的苦澀。

就在各種痛苦在體內瘋狂亂竄,讓小小的辛嘯幾欲爆炸,那個人消失在了他的身後,他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已經什麽都來不及了。

辛嘯撿起了腳邊的磚石,咬牙切齒的朝巷子裏扔了進去,正正的砸到了一個人的後背,兩個人畢竟做賊心虛,吓得提着褲子,朝又字巷的另一個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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