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梁坎魂滅

第 60 章  梁坎魂滅

聲音是從城南傳過來的,這時嚴秋林就站在城門下,城門有一半已經塌了,另一半岌岌可危,艱難的歪斜挂着。

幾乎是整個城的百姓都圍攏了過來,他們都感覺到了非同尋常的震顫,個個臉上都是惶恐不安。

北城門和西城門已經完全坍塌,完好的東城門卻被那些乘人之危的修士駕着馬車堵住了,唯獨這南城門,可憐的還剩下一半。

眼見着巨大的鐵門逐漸下沉,一只肥貓從天而降,兩只爪子不停的撓着大鐵環,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巽真疾步跑來,和肥貓一起向上撐着鐵門,他牙關緊咬,喘着粗氣:“梁坎,這不是辦法。”

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份量,肥貓在衆目睽睽之下,陡然變成了人形,對着巽真道:“需要有人破法。”

沒等巽真開口,嚴君看到梁坎的人形,先是一驚,随即從嚴秋林身後擠了過來:“怎麽破?”

梁坎朝他揮手:“年輕人,不需要你來摻和。”

嚴秋林這時已經走上前,把嚴君推到了一邊:“我知道。”

嚴君想起了之前長坤的命盤石和一番話,不由得要去拉嚴秋林:“父親,我來。”

又被嚴秋林擋在了身後,嚴秋林扭頭瞪了他一眼:“你去把活着的人都叫來。”

他們也都聽到東城門的事情,好端端的東城門被一群無恥之徒堵的嚴嚴實實,那些手無寸鐵的城民應該是沒法出去了。

嚴君只能迅速到了玲巧路和回頭路口,一把長劍力劈華山,在他腳下出現了一道和煦的劍光,且越來越長,越來越亮,直接到了南城門下,開出了一條陽關大道。

南城門下,三人心領神會的對視了一番,巽真立馬擺手:“這可使不得,梁坎,這會讓你神魂俱滅。”

梁坎打斷他:“我現在的日子也過夠了,寄居在一只大肥貓裏,整天除了吃了睡,就是睡了吃,感覺自己就是在荒廢時光,還不如在臨走之前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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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十年前的事情,梁坎一直很愧疚,就算之後躲在一只肥貓的身體裏,每天渾渾噩噩,時間一長,他都開始自暴自棄,就把原來肥胖的身體,養的越來越肥。

巽真的雙手原本還搭在鐵門之上,聞言立刻松了手,嚴秋林一直戒備的看着鐵門,見狀他立刻按了上去。

此時的大鐵門已經有了數道裂縫,透過裂縫,嚴秋林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梁堪正帶着方沙站在城門之外。

嚴秋林湊近鐵門朝外望去,這邊的動靜引起了梁坎的注意,他也看到了梁堪,這個已經有十年沒見到的兒子。

嚴君已經飛速的回到了南城門下,這時東城門聚集的人已經朝這邊彙聚而來,他站到了嚴秋林的身後,也透過門縫看到了梁堪和方沙,心下一驚,這梁堪還真的來了。

現在就算只是一個影子,嚴君都能看到梁坎的手在顫抖,梁坎見過十歲的兒子,如今梁堪都有二十歲了,他還是能一眼認出,這個和年輕時候的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親生兒子,他不由的開始自鳴得意。

嚴君輕輕的道:“梁堪來了,梁宗主要不要?”

梁坎想都沒想,斂起笑意,斷然搖頭:“不要。”

他們倆的對話被一旁的巽真聽到,巽真也朝裂縫外面望去,忽然大笑起來:“梁坎,你兒子來了,你整天念叨的梁堪來了。”

梁坎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瞥了巽真一眼:“巽真,你笑什麽。”

果然,巽真立馬不笑了,沒有去看梁坎一眼,只是默默地盯着眼前的那道裂縫,沉默半晌後他嘆了口氣。

“巽真,我不想讓他看到現在的我,你是知道的。”梁坎的語氣帶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滄桑,和欲哭無淚的悲憫。

“可是我聽說,你兒子,這麽多年一直在找你,你總不能讓他帶着這個願望,過以後的日子吧。”

“我覺得這樣挺好。”梁坎一直低頭對着鐵門,嚴君就在他身邊,能看到他滿是淚水的臉。

“那開始吧。”巽真的手重新按在了鐵環上。

嚴秋林一直冷眼旁觀着他們,此時用盡全力推開了嚴君,朝嚴君厲聲道:“嚴君,退後!”

嚴君還想争辯,被身旁的梁坎一個轉身,重重的推了一把:“你爹是為了保護你。”

嚴君朝後倒退了十幾步,緊接着,就看到了碩大的鐵門,被灌注了一道強大的氣流,似乎在與什麽東西對抗,在衆人的驚叫聲中,鐵門前後開始晃動起來。

城門外,梁堪一直在找罔城的入口,他走了西城門,發現沒法進入,只能繞到了這裏,他看到了有一半碩果僅存的城門,帶着方沙朝這邊走了過來。

快要接近時,就看到了鐵門之中,有着長長的裂縫,似乎鐵門那邊,有很多的人在拼盡全力。

城門晃動,他這個方向是不能有任何動作的,只能拉着方沙站得較遠了一些,站在對面提心吊膽的觀望。

城門沒有倒,裂縫卻越來越大,眼見着能有兩三個人進出的寬度,嚴君急忙招呼人道:“快走,快走。”

百姓們開始不知所措,但很快就知道了怎麽回事,立馬蜂擁上前,就在他們魚貫而出的時候,鐵門又開始往下傾斜。

“不行了。”巽真龇牙咧嘴着喊道,他的雙手已經發紅,指尖逐漸變紫,臉也漲的通紅。

嚴秋林也在咬牙拼命堅持,嚴君持劍抵在了裂縫中間,暫時延緩了城門下沉的速度,卻看到梁坎的影子突然消失了,就在他在目瞪口呆的時候,巽真大喊一聲,話語裏帶上了怆然:“梁坎。”

城門外的梁堪跑過來了,他以為是在叫自己,可是就在此時,他看到了一個影子飛上了城牆之上,就在他仔細辨別的時候,影子朝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沒有太多留戀,就倏地鑽進了城牆之中。

影子在城牆之中,伸出了手,用力抓住了身下的鐵門,此時鐵門站了起來,裂縫也越來越大,一下能通過十餘人了。

梁堪還在看着城牆,他睜大了眼睛,看到了有一張臉在城牆上面時隐時現,愈發清晰。

這張臉是他尋覓多年的梁宗主,是小時候把他擱在膝頭,給他講四書五經的父親梁坎,是整天抱着他走街串巷,給他買糖人的親爹梁坎。

他雙腿一軟,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他不知道現在是怎麽回事,可是他看到了自己的爹,他欣喜若狂,如獲至寶,他大聲叫了出來:“爹,父親!”

對面沒有回應,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聽到了也沒理會,梁堪向前膝行幾步,目不轉睛的看着城牆,對着上面那張似有似無的人臉,扯着嗓門,自己聽着都覺得嗡嗡作響:“爹,兒子找了你十年,娘在家裏等着你,你什麽時候回來?”

依舊沒有回應,梁堪已經是淚流滿面,方沙就站在他身邊,将袖口往前拉了拉,動作生疏的替梁堪擦着眼淚。

從城門裏走出來的百姓看到這一幕,臉上都是納悶,朝身後的城牆看了看,并沒有看到什麽,搖了搖頭,就這麽離開了。

方沙的袖子被擦得濕淋淋的,方沙換了個袖子,想接着給他擦,被梁堪推開,腳下沒站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哥哥,我只是想給你擦眼淚。”方沙有些無助,雙手撐着地面。

“不用你好心,我爹怎麽回事,我要好好問問那個辛嘯。”梁堪神情憤憤。

“辛嘯哥哥。”

梁堪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兇狠的打斷了方沙的話:“什麽辛嘯哥哥,他就是個大騙子,大壞蛋!”

“不是,辛嘯哥哥不是騙子,不是壞蛋,他是個好人。”

城門下,巽真眼見着梁坎消失在城牆之上,腳下落了一只一動不動的大肥貓,他差點走神,但還是咬緊牙關撐住了鐵門。

良久,城中百姓走的差不多了,巽真腳下一軟,頹然靠上了鐵門,他差點歪倒在地上,被嚴君眼疾手快的扶了起來:“道長,你沒事吧。”

“我沒事。”巽真有氣無力的道,“他有事。”

他的手指無力的指着地上一動不動的肥貓:“他走了,再也回不來了,十年來,我們朝夕相處,從未分開過,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不是家人,勝似家人,他就這麽走了,我該怎麽辦?”

“道長,你有我們。”嚴君見肥貓的腿上綁了張小紙條,解開後打開一看,上面寫着幾個字,巽真,謝謝你這麽多年!

巽真接過了嚴君遞過來的紙條,表情又是怆然,又是欣慰,手指緊緊的捏着紙條的兩端,惆悵的盯着良久,幽幽的道:“我無家無室的,不陪你這個老朋友,還能做什麽。”

突然,他耳邊響起了梁坎的聲音:“給我兒子帶個話,讓他不要找我了,好好在家,我這個多年不能回家的人,至死都回不了家了。”

巽真欣喜的擡頭,雙手顫抖的在虛空中無力的抓着:“梁坎,你還在是吧,還在吧?”

沒有任何回應,他再也聽不到梁坎的聲音了,臉色灰白,良久之後深深的吐出了五個字:“梁坎,謝謝你!”

忽然,只覺眼前一閃,巽真退後幾步,随即發力,在城牆上用力蹬了一腳,剎那間人飄了起來。

巽真說完雙手在城頭上用力一拍,随後在上面一搭,人飛速的旋轉到了另一頭,又是一拍,磚石的斷裂聲随之響起。

整個人面對着城頭,仰頭掉了下來,嚴君神色凜然,在巽真後腳跟着地的時候,伸手在他後背上輕輕一拍,使得巽真沒有向後栽倒。

餘光瞥見一塊長長的磚石掉了下來,他急忙把巽真朝邊上一拉,可是巽真躬身上前,雙膝着地,雙臂環住了這塊沉重的磚石。

嚴君這才意識到,這塊磚石正是梁坎魂魄消失的最後所在,他繞到了巽真右手,幫助巽真把磚石豎了起來。

鐵門已經下落到了一人高,嚴君不再猶豫,兩只手同時用力,一手拍上巽真的後背,一手搭上嚴秋林的肩頭,同時朝城外推了出去。

就在這時,隔着無形的氣流,嚴君能看到城門外的梁堪,正抹着眼淚,像是在和身邊的方沙争論着什麽。

不多時,梁堪站了起來,粗暴的抓起方沙,拖行着朝東城門走,方沙像是在據理力争,但還是掙脫不了梁堪的手。

嚴君的心頭一沉,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麽,順着氣流跟着梁堪跑了起來,可是走到了闊家巷,他就看不到這兩人了。

嚴君沒有發現身後的事情,嚴秋林雖然被嚴君推了一掌,也出了城,可他很快又矮身穿過了下沉的鐵門,重新回到了罔城。

而巽真也沒有如嚴君所料,興許是石頭太沉,一下沒有把巽真推出城,巽真只是歪斜了一下,在鐵門消失之前,和嚴秋林相似,也進了罔城。

一定是去東城門了,嚴君不放心,再說辛嘯也在大集市,百姓們都已出了城,他義無反顧的朝大集市跑去。

嚴秋林一下看不到嚴君,心中着急,卻腳步踉跄的走了另一個方向,沿着玲巧路一路向北,快要接近譽壓堂的時候,看到了一直在煽風點火的殷離。

殷離見到有人走近,先是一驚,待看清是嚴秋林,他松了口氣:“你來了。”

嚴秋林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原來重傷不能下床都是謠傳,殷大宗主終于出山了!”

面對着嚴秋林的冷嘲熱諷,殷離并不以為意:“你不也是也沒來過罔城嘛,我只是找了個理由,你沒找而已。”

嚴秋林憤然,怒道:“我和你能一樣嗎?”

還待再罵,被殷離笑着打斷了話:“沒錯,你在臨海崖閉關了十年,躲着不敢見人。”

這邊兩人說着話,站在附近的方植不知被誰拍了一下背,聽到有人壓着聲音對他說:“跟我來!”

方植悚然一驚,四下掃視了一圈,除了不遠處殷離和嚴秋林在說話,其他再沒有一個人。

“跟我去扶河巷。”那人接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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