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陷阱
陷阱
鲛人族的宮殿非常華麗。
不只是外表的光鮮,進入其中,更是直觀感受到萬年的底蘊。
“只能到這裏了,不能再進去了。”
帶路的是一個綠色尾巴的鲛人。
他身邊是一個人族少年。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條逐漸昏暗的通道。這是一條隐秘在金碧輝煌之後的破舊通道,就像是許久沒有人來打理過一樣,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無妨,把燈給我。”
那只鲛人看向少年,他的笑容似乎有某種神奇的魔力,讓你忍不住想要聽從他的話。
不知不覺間,他就把手裏特別制作而成的水晶燈給了這個少年。
他冰藍色的袖子似乎要和這海水融為一體,看不清大致輪廓。
看上去陳舊破敗的過道逐漸吞噬了他的身影,直到他來到一扇門前。
才觸碰了一下,就被傳送出去的越輕辭:“???”
他一頭霧水地維持着方才推門的動作,現在有些愣神,慢慢明白過來,那扇門應該是拒絕了他的進入。
他看着周圍的景象,發現自己應當處于遠離鲛人族的海域。
此處原本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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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手中提了一盞燈,雖然水晶燈的光亮只能照亮他周邊的一小塊區域。
越輕辭轉了一圈。
“嘩啦啦……”
強烈的水流鼓動聲充斥他的耳朵,甚至帶動了他的衣袖和頭發飄蕩。
臉上的笑意消失,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珍珠,忽然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
暗處有什麽大家夥正在虎視眈眈,周圍的水流逐漸以他為中心掀起旋渦,這片并不平靜的海域裏的東西試圖困住他。
若是他沒猜錯,大概和鎮子裏漁民的消失有關。
……
鲛人族宮殿裏,那扇關閉已久的門,忽然被一雙手推開了一道縫隙。
推門的人一頓,不再繼續推開,而是選擇了貼近門縫,謹慎地觀察。
“進來吧。”
一道空靈的聲音自門後響起,透着萬古滄桑的氣勢,又富含鲛人族聲音的特點,蠱惑人心。
門後的人站了一會兒,不再掙紮,直接推開。
映入眼簾的是與海底截然不同的景色,仿佛連接了另一個空間。
蒼翠的竹子直沖雲霄,竹林見有一處冒着仙氣的靈泉,岸邊一個美人銀色長發垂落在靈石鋪陳的臺階上,在蒸騰的氣流中看不清形貌。
“你來了。”
推門而入的人轉頭看了一眼,那扇門已經找不到行跡,這個地方進來容易出去難。
“過來。”那道聲音催促着,不容人拒絕。
四處找不到想看見的身影,姜遺墨垂下眼眸,掩蓋眼底翻湧的情緒,朝着那仙氣深處走去。
說話之人的面容依然難以看清,不過已有一個朦胧的輪廓。
姜遺墨停在他十米之外,張了張唇瓣,沒有說話。
銀發的鲛人擡起頭,隔着朦胧的仙氣與他對視。
藍色的眼睛仿佛就是這深邃海洋的化身,讓人一眼陷入這煙波浩渺之中。
“倒是一等的好相貌。”
姜遺墨慢聲道:“不敢。”
“怎麽,連祖父都不叫。”
耳畔響起戲水之聲,仿佛說話之人并非這天上之月,而是近樓閣之月,可以與之調笑。
姜遺墨沉默了,眼中光芒閃爍,他動了動唇,也沒說出話來。
鲛人也不說話,仿佛今天非要他開口才行。
來自血脈的呼喚,牽引着他,但是其間卻有許多別扭難以言說。
“祖父。”姜遺墨慢慢說了一句,
“你怕我嗎?”鲛人揮散迷霧,露出一張雌雄莫辨的美麗容顏,畫也難以繪出半分,仔細看,和姜遺墨有幾分相似。
不過到底是上天認證過的容貌,姜遺墨毫不遜色于他。
“不怕。”他這麽說着,至于有幾分可信沒有人知道。
“過來。”
鲛人皇招了招手,冰冷的眼眸帶上一絲暖意。
姜遺墨靠近了一些。
他的下巴被擡起,鲛人皇仔細打量他這張臉,凡人的皮膚總是嬌嫩一些的,輕輕一碰就能留下痕跡,不過這模樣卻不像凡人,漂亮得如同世上最完美的藝術品。
姜遺墨任由他冰涼的視線來回掃視,眼神偏轉,四處看了看。
“融合得不錯。”鲛人皇說着放開他的下巴。
混血對于整個歷史來說,就像是生命的賭博,要麽集兩家之長,更加優秀,要麽,兩邊不讨好,被人厭棄。
姜遺墨的出生,應當算是成功的例子。
他不知如何接話,但是卻有自己的一套思量。
“你在找誰?”
“我沒有。”
“你在找的是你的道侶,還是司虞的未婚妻?”
姜遺墨瞳孔微縮,有些震驚,因這份驚訝,精致蒼白的臉上多了生動。
鲛人皇不出海底,這海中之事他都知曉也罷了,連這陸地上的事也知道那麽只能讓人驚嘆于他洞觀天地的能力了。
“我……找越輕辭。”
“不必找了,他不在此處。”鲛人皇并不奇怪。
“那他……”
“他這般朝三暮四之人,我替你懲戒一二,你可有異議?”鲛人皇的聲音依舊冰涼,但是倒是多了一絲人氣。
姜遺墨輕笑幾聲:“并沒有。”
他不由得猜測越輕辭如今究竟面對什麽樣的情況,臉上又是怎麽樣的表情,不知還能否笑得出來。
見他失神,鲛人皇眼中多了一絲深意。
“你想他?”
“并無。”
“我替你将他做成傀儡可好?”
姜遺墨愣住了,他方才聽的語氣半點也不像是玩笑,鲛人皇是真的有這個想法。
“不必。”
“鲛人深情并非好事,若如你的父親那般……”
……
鲛人皇并非良善之輩,鲛人這個種族,長輩與後代的關系并不如人類那般親近。伴侶和自己的利益永遠是高于孩子的。
他聲音驀然響起。
“當年你父親拿走的東西……原來是用在了你的身上。”
聽到這裏,姜遺墨的臉色似乎蒼白了幾分,他收斂眼眸深處的寒意,神經被牽扯了起來。
這才是他預想中的開場,或者,他連見面都見不到。
“是。”
鲛人皇冰涼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忽然道:“不必緊張,你以為我會來問你要回來嗎?都已經碎了,賠不了。”
他清冷孤傲的樣子和司虞倒是有些像,話語內容仿佛是在說不用賠,但是毫無變化的表情讓人愈發猜不透,也不敢猜。
姜遺墨聞言并沒有放松,反而蹙緊了眉。
“如果祖父需要的話,遺墨願意以命償還。”
此話一落,周圍驟然安靜了,只有水流聲還有風動竹林之聲。
這般的寂靜不免讓人惶恐。
“你這樣說,你自己信嗎?”鲛人皇面無表情地道。
“到底是人間待久了,學會了人類的虛僞。”
姜遺墨驀然擡起頭,站直了身體,他面色蒼白,精致的臉上有幾分病态的嬌柔,仿佛随時可能會倒下那般。只是他挺直身體,膝蓋從來沒有主動彎下來過。
“不信。”他淡聲道,和眼前随時可以要了他的命的鲛人對視。
除此之外再無辯解。
他的害怕或許是真的,鎮定或許是假的,但是此刻,他便是如此坦然地站着。
“你不怕死?”
鲛人皇看向他,不辨喜怒。
和這種境界的人在一起,就算對方有意收斂,也會隐隐造成威壓,讓人不敢放肆。
“怕,但是不怕人,想讓我死的人太多了。”姜遺墨淡淡道。
“……哼,還算不錯。只是我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了。”
少年的目光閃着寒冷的光芒。
……
鲛人皇直視着他,忽然道:“你身上的毒,我可以解開。”
“多謝祖父,只是不必,無功不受祿,況且,我還欠您一樣寶物。”
“是嗎?你不想救你的道侶了嗎?”他道。
他自然知道姜遺墨不願意承他的情,于他而言,哪怕有這樣一層關系在,也不過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罷了。他對于利益的計較太深,也不信任誰。
姜遺墨微微一怔,意識到他說的是越輕辭。
“他怎麽了?”
“你父親之前帶走的寶物,叫做明心鎮海珠,有一項功能便是和這海底的邪物分庭抗禮,保持平衡,自他帶走那寶物之後,邪物漸漸滋養了一些怪物。”
說到這裏,他忽然看向了姜遺墨:“你是如何把明心鎮海珠弄碎的?”
姜遺墨目光微微閃爍,他垂下眼眸壓低了聲音:“渡劫期修士……”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饒是鲛人皇,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若我沒記錯,這世上的渡劫期屈指可數。”他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你殺了他?”
姜遺墨動了動唇,吐出一個字:“對。”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對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姜遺墨,目光中忽然出現了複雜的情緒。
曾經能殺了渡劫期修士的人,如今只是個身中劇毒,茍延殘喘的凡人……
話到此處,他并不想提起往事,只能轉移避開:“祖父,越輕辭在哪?”
鲛人皇聲音有些遙遠:“在怪物之間。”
“嗯?”他忽然好奇,越輕辭是不是和鲛人皇有仇。
“怎麽了,你心疼?”他眼中的涼意仿佛是天生的,不像是刻意針對,但是對越輕辭确實沒有好臉色。
“不是……”姜遺墨并不知他為何認定了他們之間有足夠深的情誼。
“這是他該受的,你若要去救他,以凡人之軀,你無法靠近半分。”
姜遺墨問:“那些怪物的品階是?”
“元嬰進入,魂飛魄散。”
元嬰尚且如此,越輕辭似乎不過金丹。
聞言,他目光落在遠處,越輕辭若是死了,與他而言,有何益處,又有何損失呢?
之前沈傳星的卦辭再度浮現在腦海,連同越輕辭那張常年帶笑的面容也在其中揮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