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忠魂烈骨俱成灰
忠魂烈骨俱成灰
烏闾汗緊趕慢趕，還是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一些。
當他帶着人馬好不容易在城牆下，看到文姬的背影時，所有人都驚呼起來，“沙苧花！沙苧花！”在那一刻，蒼漠久遠的傳說仿佛成為了現實。
文姬聽到馬蹄聲，轉過臉，這引來了烏闾汗更瘋狂的吶喊，“沙苧花，本汗帶你回蒼漠！”她冷漠的看了眼，離開城牆，不想再聽到這些部落人的鬼哭狼嚎。
“這些王八蛋怎麽才來！”對于部落的遲到，蔣方自然是不滿的。
但現在只能暫時忍耐，“你們都聽好了！”他叉着腰，一臉嚴肅地命令下屬，“破城之後，最重要的是不能放過十二長老和蘇啓。”
他邊拍部下們的肩膀邊鼓勵大家，“每一個人的腦袋，州主都有重賞，就看你們能不能把握住這次機會！”
有發財和加官進爵的機會，明州自然紅着眼睛嗷嗷叫着往前沖。震天的沖殺聲讓部落也為之一愣。
“這麽大動靜，難道已經破城了？”烏闾汗摸摸腦袋，“這涅槃城也太沒用了吧，老子都還沒上呢！”
“大王，我們要不要也沖進去？不能讓明州搶在前面啊！”部落的人也開始着急。
一想到財寶美人可能被人捷足先登，烏闾汗頓時急得哇哇大叫，“快，快給老子沖！”
蘇簡牽着啓的手，在馬下耐心地等着，曲卿在一旁戒備。不遠處是阿綠。她看似漫不經心地把玩着刀，眼裏殺機盡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是随安。
這兩人一定認識,蘇簡淡淡看了他們一眼，拉了拉啓的手，俯下身詢問，“公子，要不要喝點水？”
雜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衆人急忙護住啓。
是武将打扮的四人。沒過多久，另一個女人和劍客也到了。
為了不讓目标過于明顯，十三鐵騎決定分批出城，在這個叫方的小山坡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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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死刑犯沒到。“不會有什麽意外吧？”
話音未落，大漢已嚷嚷起來，“不好意思，我還活着。”因為沒有人願意和他組隊，他只能一個人過來，“不是還沒齊嗎？”他瞥了眼人數。
曲卿倒也不生氣，只舉手往上指了指。大漢擡頭見早已有兩件黑袍悄無聲息地挂在樹上，只好不屑地哼了一聲，閉上了嘴。
“好了，人都齊了，”蘇簡示意大家安靜，“此處雖離主城已有一段距離，但仍有明州士兵陸續來往，務必保持警惕。”
“大人，我們下一步要往哪裏去呢？”阿綠長得嬌俏，聲音也活潑。說話時随安總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們按贊伯的指示去明州。不過要經過槐序，只怕現在出城沒那麽容易。”毫無疑問，槐序已被明州所占，盤查必定嚴格。路途兇險，衆人心知肚明。
“連日趕路也疲憊了，”蘇簡摸了摸啓的腦袋，“我們先暫做歇息，再想辦法。”
烏闾汗的刀就沒停過。自他沖進城已砍了無數人，連文姬一根頭發也沒見到。
他哇啦哇啦亂喊，時不時抓起人問兩句，得不到回應就不耐煩地直接殺了，全然忘了人家根本聽不懂他的部落話。
蔣方也在城裏橫沖直撞。他命令屬下去找十二長老，自己則去找文姬。和烏闾汗不同，他的目标是蘇啓。
文姬在文淵閣淡定的彈琴。還是那首<湘女怨>。
曾經她一直不明白，為何湘女要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而死，但是現在她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也許湘女要等的人并不是不願意來，而是再也不能來了。
愛人已死，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呢？不如追随他一起吧。在這一刻，她終于理解了湘女投江的決絕。
這是文姬彈奏<湘女怨>最好的一次，盡管蘇信再也聽不到了。
“君上。。。”眼淚落在淩霄上，琴弦微微顫抖。
烏闾汗帶着人氣喘籲籲地趕到文淵閣。
他看到文姬，卻揮舞着雙手不敢上前，“沙。。。沙苧花。。。”部落人各個吃驚地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文姬赤着雙足，左手拿着<宣和将軍傳>，右手抱着淩霄，坐在高閣的窗臺上。她的烏發在空中飛舞，衣袖被吹的呼呼作響，媚眼朦胧，丹唇似笑非笑地看着衆人，仿佛如神女即将飄忽而去。
啓兒應該已經安全的出城了，不知現在到了哪裏呢？伴随着部落人的驚呼，文姬仰頭往身後倒去。
烏闾汗沖到窗邊卻什麽也沒抓住，他懊惱的拍着腦袋瘋狂跺腳，“沙苧花！沙苧花！”
蔣方沒想到自己和烏闾汗的第一次見面差點打起來。他翻遍了城也沒找到蘇啓，想拷問蘇贊，沒想到贊伯先自盡了。“這個老匹夫！”他恨恨地踢了屍體幾腳。
沒有一個長老願意當俘虜。
蔣方本想着蘇啓還不到六歲，必定和生母在一起。可文姬居然也死了，這回他一個活口也抓不到。
要是蘇啓逃出去了。。。這還怎麽向州主交代？他現在真的一個頭兩個大，全是部落這幫混蛋逼死了文姬！
面對怒氣沖沖的蔣方，烏闾汗可不吃這一套。
本來文姬死了他已經夠火大，還被蔣方劈頭蓋臉一頓罵。雖然明州官員到後面已經不敢再把蔣方的話翻成部落語，但烏闾汗看蔣方這口沫橫飛，兩眼圓瞪的樣子就知道說的不是啥好話。
你找你的，我找我的，你算老幾敢指揮老子！
他一把拎起明州官員的耳朵，“告訴他，老子不幹了！老子現在就帶着財寶回蒼漠去，讓他自個兒慢慢找。再來煩老子，一刀劈了你們！”
官員吓得不敢動彈。烏闾汗猛地将他推到蔣方身上，“快說！一個字都不準少！”
聽完官員支支吾吾的話，蔣方也變了臉色，他拿刀指着烏闾汗，“滾！早點滾回你們的老巢去！”
明州與部落的合作最終不歡而散。
城內血流成河，将昏暗的天空也染成了紅色。
刀痕遍體的屍首橫七豎八的躺卧在城內，密密麻麻的斷臂殘腿，不少血漬已凝成了塊。偶爾有幾個艱難挪動的身軀，在被部落發現猛戳幾刀後也沒了動靜。刺鼻的腥臭味不斷彌漫，沖天烈焰張開血盆大口，瘋狂地吞噬着一切。
能帶走的寶物全都席卷一空，帶不走的被粗暴地砸爛。烏闾汗心滿意足地打量滿滿的戰利品，這場買賣賺的還真值！不過一想到回去還要分給奇克洛汗，他的心不由得又抽抽的疼。
夜幕降臨。圓月懸挂在空中，隐隐透露出血一般的暗紅。
濃煙四起，火舌亂竄。一片黑暗中，不斷燃燒的涅槃城顯得格外刺眼。
蘇啓站在高處，望着被赤色火蛇包圍的主城，風中送來微弱的哭喊聲。
有人低頭走開，有人紅着眼眶別過頭去。一行人安靜地只聽見樹葉搖擺的沙沙聲，連一向聒噪的大漢也沉默起來。
簡叔伸手蒙住啓的眼睛，不願讓他再繼續看下去。如果可以，蘇簡也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他這一支顯然也已全部殉城。
“簡叔，為什麽捂住我的眼睛？”啓既不哭也不鬧，只用力掰開他的手指，倔強地看着火光，“讓我看吧。”
他要将這一切牢牢記住。總有一天，這一片火也将燃燒到明州和蒼漠。
簡叔嘆了口氣，“我們該趕路了。”
衆人繼續沉默着收拾起行囊。
啓終于轉過身，“簡叔，我們真的要去明州嗎？”
蘇簡耐心的蹲下身，“先去明州避一避，之後再作打算。”
“我不想去。”啓的眼神甚是堅定。衆人好奇地看着啓。
大漢摸摸下巴，“喂喂，現在可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
“到了明州，我們只能隐瞞身份東躲西藏。即使躲過了追捕，又如何集結人報仇呢？”啓的聲音雖稚氣，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大吃一驚。
蘇簡一愣，他摸摸啓的頭發，“那。。。公子想去哪呢？”
啓咬了咬嘴唇，終于下定了決心，“我們去蒼漠吧，去找羽部。”
羽部，是蘇牧的後人。
因為和兄長，涅槃城二代主蘇陵不合，被放逐出去，據說是犯了大罪。蘇牧帶領自支族人一路到處流浪，颠沛流離，最終來到蒼漠，在亞頃部的幫助下站穩了腳跟。
雙方就此再無往來。
“據參加烏闾部雲佳氏喪禮的人回來禀報，當時亦有見到過羽部。不過他們态度冷淡，顯是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蘇簡皺了皺眉頭，“只怕羽部未必會接納我們。”
啓不再說話。
蘇簡站起身，“走吧，還是去明州。”
衆人正準備上馬，啓拉住了蘇簡的衣角，“會的，他們會的。”
“這羅哩叭嗦的到底是要去哪裏？”大漢有些不耐煩，“能不能快點決定。”
“公子為什麽那麽确定呢？”蘇簡實在想不明白。
“因為。。。”啓忍住眼淚，帶着哭腔的聲音又輕又細，“因為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
阿綠捂住嘴巴轉過身去，她的身體不住顫抖。随安低頭輕聲安慰着。蘇簡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的胸口悶的厲害，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如果羽部還自認為是鳳凰的子民，我想他們會接納公子的。”曲卿看了看周圍，“若不願意，到時再想辦法。眼下還是盡快趕路要緊。”
“好，那就去蒼漠。”蘇簡将啓抱到馬上。“地圖呢？”
要去蒼漠，只能往回城的方向走。
“也許會遇到明州大軍。”“就算穿過大軍，還要再經過淪陷的北方兩城。”
衆人看着地圖七嘴八舌的讨論一番後，“不管怎麽樣，只要不進密林，我們就有把握。”
目光随即轉向三位黑袍。
“即使進密林，我們也會護公子周全。”曲卿補充道，“不過其他人不敢保證。”
“無妨，只要公子無恙即可。”衆人放下心來，“去蒼漠！”
